第87章 離別之時
薛元韶的這一聲雖然問的溫和, 但薛清寧卻是怕他怕習慣了, 剛剛鼓起來的勇氣立刻就沒有了。
拽着他衣袖子的手也悄悄的松開,低下頭,嗫喏着說道:“今天在芙蓉苑, 我,我碰見了一位韓姑娘......”
說到這裏她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就轉過頭去看薛元青,意思是叫他說。
但是薛元青也是怕薛元韶的, 所以說的也不是很順暢。
“就是元宵節那晚,大哥和我看到有位姑娘的馬車翻倒了, 大哥扶了那位姑娘出來, 還給她雇了馬車。今天在芙蓉苑這位姑娘認出了我來, 對我致謝。那位姑娘的容貌生的還挺好看的......”
在薛元韶淡淡的目光中,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終于停住了。
就算那位姑娘的容貌生的确實很好,但你這會兒跟大哥說這話做什麽?
薛清寧心裏哀嘆了一聲, 然後繼續補充了下去:“那位姑娘說她姓韓, 閨名念雲。說很感謝大哥和二哥元宵那晚對她施以援手。今日她已經面謝過二哥了,但是還沒有謝過你,說改日要登門親自謝你。”
“只是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已,何須言謝?”
薛元韶的眉頭微皺,問薛清寧, “你答應她了?将你的姓名身份告訴她了?”
薛清寧心想, 何止是将我的姓名身份都告訴了, 那位韓姑娘從我這裏,将我們家能打探的信息都打探到了。
不過這事她是肯定不敢告訴薛元韶知道的,就只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
薛元韶的眉頭一時就皺的更緊了。
別看他沉穩,但其實內裏卻是跟薛元青一樣,對着女子的時候壓根就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而且這件事在他看來确實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實在用不着韓念雲登門致謝。
甚至他壓根就已經忘記了那件事。要不是薛元青和薛清寧現在提起,他根本想不出來。
但是看到薛清寧一臉忐忑的樣子,兩根食指還不安的絞在了一起。這孩子一緊張就會這樣。他皺起的眉頭立刻松開,轉而溫聲的說道:“這也沒什麽。既然那位韓姑娘要來我們家,便讓她過來就是。你可知她家中境況?她又是個什麽身份?”
薛清寧低頭沒有說話。
看來就是不知道了。
再看薛元青,也是低着頭不說話。
不用再問了。肯定是将自己的身份都告知了那位韓姑娘,卻壓根沒有想過要問一問那位韓姑娘的身份。
他的這一雙弟弟妹妹啊,兩個都這樣的傻。
卻是不忍心責備他們兩個的,只笑着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叫他們兩個:“走罷,去我的書房裏面坐一坐。等待會兒父親走了,自會有人過來告知。”
到那時候他們再回來同徐氏一起用晚飯。
但等到了次日,薛清寧就知道了韓念雲的身份。
是孟銳遣人送了一封信給她。
她原還以為是有什麽事,但一打開,就看到裏面寫的全都是有關韓念雲的信息。
甚至可以說是将她的祖上三代都給查了一遍。
她的父親名叫韓文林,是永熙八年的二甲進士。外放為官近二十年,從最開始偏遠地區的知縣輾轉一路做到了揚州知府,去年底回京敘職,吏部考核他數年的政績之後,着他留京出任佥都禦史一職。
雖然佥都禦史同知府一般,也是四品,但地方官如何能跟京官比?而且這韓文林現年也才四十一歲的年紀,相當于官場上的這些人來說算是年輕的,往後仕途可以說是大有所為。
再往前看,這韓文林第一次會試落榜之後曾以舉監的身份在國子監進學三年。算算日子,那會兒倒正巧是她外祖父出任國子監祭酒的時間。
所以這韓文林其實算得上是她外祖父的學生?不曉得娘會不會認得這個人。
但轉念一想,娘那會兒只是個閨閣女子,外祖父的學生想必也不少,怎麽會認得這個韓文林呢?
就沒有再想,掀開第三頁開始看第四頁。
這一頁說的是韓家現在的情況。她家的人員倒也簡單。韓念雲的祖父早年已逝,是她的祖母含辛茹苦的将韓文林養大,現在仍然在堂。韓念雲是嫡出,母親是韓文林在外地任上所娶。
不過她母親的身子很不好,現在纏綿病榻,靠藥養着。也只生養了她一個女兒,別無所出。
底下倒是有一弟一妹,不過皆是韓文林的妾室所出。現在他們一家子住在槐花胡同的一處兩進的宅院裏面。
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麽了。韓文林為官這些年,也算是勤政廉潔的。
薛清寧放下信紙,不由的笑起來。
想來是孟銳昨日見韓念雲問了她許多話,她卻不曉得回問一句,所以才叫人去查了韓念雲的事吧?
這可真是,見不得她吃半點虧啊。
再過兩日就是薛清寧九歲的生辰,可是這一日薛元青卻要出發去郊外的訓練營。
不能陪着薛清寧一塊兒過生辰薛元青還覺得挺遺憾的,不過給她的生辰禮物卻是早就備好了的。
是一支蝴蝶銜珠步搖,上面鑲嵌了綠松石。
雖然不是很貴重,卻也是他用心挑選的。
擡手将這支步搖簪在了薛清寧的發髻上,端詳了她一端詳,薛元青就笑着說道:“我們的寧寧是個大姑娘了。等再過幾年,你出嫁的時候,二哥還要背着你去坐花轎呢。到時候你也這樣的哭鼻子啊?”
薛清寧原是舍不得他。
雖然薛元韶也是她的兄長,但兩個人年歲相差的太多,薛元韶又是個性格沉穩,寡言少語的人,長兄如父,在他面前薛清寧是不敢放肆的。
薛元青卻是個性子直爽開朗的,沒有半點兄長的架子,疼她便是疼她,寵她便是寵她,毫不掩飾。所以相比較而言,薛清寧跟薛元青要更加的親近一些。
做了這幾年的兄妹,兩個人每日都要見面的,可是現在薛元青要去軍營受訓,想想兩個人就要有半年見不到了,薛清寧怎麽能不傷心呢?
一傷心,眼圈就紅了。
但是薛元青這時候竟然說這種話!
薛清寧氣的立刻就說道:“到時也輪不到你來背我上花轎,我要大哥背。”
她也是氣極了,這句話才脫口而出。不過說完之後她就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是什麽。
面上就開始發起燙來,瞪了薛元青一眼,沒有再說話了。
薛元青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薛元韶和徐氏也笑了起來。
離別的悲傷氣氛卻是被薛元青開的這個玩笑給沖淡了不少。
昨日孟銳就已經遣人來說過了,今日一早他自會遣人過來接薛元青,這會兒徐氏才剛叮囑了薛元青幾句話,就已經有丫鬟進來,說是看門的小厮過來通報,孟世子遣了侍衛過來接二公子,人已經在大門外面等着了。
徐氏握了薛元青的手,同薛元韶,還有薛清寧一起将他送到了大門口的影壁旁。
天光才剛亮不久,有淡淡的白霧漂浮在四周。樹葉上,草葉上有一滴滴晶瑩的露珠滾來滾去。
徐氏又叮囑了薛元青兩句,然後從孫媽媽的手裏接過打點好的行裝。只是一個包裹。遞給薛元青,含淚笑着對他說道:“好了,去罷。跟着孟世子好好的學本領,娘在家裏等着你回來。”
薛元青也斂了面上的玩笑之色,忽然跪下對徐氏磕了個頭,沉聲的說道:“娘,您放心,兒子一定會有出息的。您等着,兒子一定會給您掙個诰命夫人回來,讓別人都尊敬您。”
說着,起身站起來,轉過身大踏步的往大門外面就走。
馬是早就已經備下了的。薛元青也不敢回頭,怕徐氏,薛元韶和薛清寧看到他的眼圈也紅了,所以走到馬旁就立刻踩着馬镫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駕了一聲,馬兒撒開四蹄,往前就跑。
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薄霧中。
徐氏這時才終于掌不住哭出了聲來。
一邊哭,一邊對孫媽媽說道:“這孩子自打生下來到現在,十七年了,還從沒有離開過我一天。今日卻是第一次離開我,還要半年之後才能見到他,教我如何能舍得?”
頓了頓,又說道:“他說他會有出息,還會給我掙個诰命夫人回來,但我卻從來沒有想過要他多有出息,也沒想過要他給我掙個诰命夫人回來。只要他這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孫媽媽是徐氏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這些年一直陪在她身邊,是知道她對自己的子女有多疼愛的。
當下聽了這話,她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但還是勸着徐氏:“夫人,二公子大了,總是要離開您出去闖蕩闖蕩的。而且半年的時間也很容易過,到中秋佳節的時候二公子就會回來,跟您一塊兒過節的。”
薛元韶則是說道:“小鷹只有離開父母的懷抱,才會學會飛翔,娘,您也是時候讓二弟出去自己經歷風雨了。”
同薛清寧一起扶着徐氏回去。
徐氏也是個聰明且理智的人,道理她是都明白的,不過是剛剛看到薛元青離開,一時忍不住才會那樣罷了。
等她回過神,反倒擔心起薛清寧來。
知道薛清寧和薛元青兩個人感情最好,現在薛元青忽然離開,薛清寧肯定會傷心。
就拉着薛清寧說了好一會兒話,問她可有什麽想要吃的,想要玩的。
薛清寧情緒果然低落,跟徐氏一起用完午飯之後就回屋坐在臨窗的大炕上面發呆。不一會兒竟然漸漸的睡了過去。
綠檀,小桃等人見了,就輕手輕腳的走出屋。
小青則是趁着這個空隙,悄悄的去了碧梧齋。
先前她在園子裏面遇到阿忍,阿忍告知她,公子叫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