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刷存在感
于是在回去的路上, 一向少言的薛元韶竟然破天荒的跟薛元青和薛清寧說了很多的話。
而且說的還不是關于學業, 或是訓斥的話,只是一些家常閑話。甚至跟他們兩個說起了一些在他看來覺得很好笑的事。
但是薛元青和薛清寧卻覺得一點兒都不好笑。
因為在他們兩個的印象中,薛元韶一向就是個很有威嚴的長兄形象,兩個人心裏面都是畏懼他的, 現在卻忽然看到他這個樣子......
薛元青和薛清寧兩個人悄悄的對望了一眼, 彼此都覺得怪異的很。
薛元韶這時候說着, 忽然注意到薛清寧身邊放着的那盞白玉珠子燈籠。
他記得薛清寧是有一盞琉璃燈籠的,卻從來沒有什麽白玉珠子燈籠。而且,以榮昌伯府的財力, 應該也是沒法子買一盞這樣貴重的燈籠給她的。
稍微想了一想,他就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就皺了皺眉頭, 問着:“這是孟世子給你的?”
薛清寧忙乖乖巧巧的點頭:“是他給我的。”
“那你就接了?”薛元韶的眉頭皺的就更緊了,“你可知道這盞燈籠有多貴重?”
又是一副很威嚴的兄長模樣,而且也在訓斥她......
不過薛清寧卻暗中的松了一口氣。
還是覺得這樣的薛元韶讓她更自在更熟悉一點。
斟酌了一番措辭,她小心的應答着:“我也知道這個很貴重,一開始并不想要。但是三哥說這是他送我的。還說我跟他既然是兄妹, 就讓我往後不要再跟他客氣,不然便不是真的将他當成了兄長來看待。”
一面說,一面小心的觑着薛元韶面上的神情。
就看到薛元韶聽了她這話, 眉頭簡直都快要皺成一個川字了。一雙唇也緊緊的抿了起來。
心裏不由的就開始忐忑起來。
薛元韶這時候确實不大高興。
雖然他也經常送薛清寧送東西, 但卻都是一些小東小西, 很少有貴重的。哪裏像孟銳, 一出手就是一只白玉珠子燈籠。
小孩子總是喜歡貴重的, 好看的東西的,別薛清寧被這盞白玉珠子燈籠一誘、惑,往後心裏就只有孟銳這個三哥,而沒有他這個大哥了吧?
剛剛才消散一些的危機感立刻又卷土重來了。而且好像比剛剛還要強烈一些......
于是想了想,薛元韶就沉聲的說道:“明天将這盞燈籠還給孟世子,大哥給你買個更好的。”
薛清寧沒有想到薛元韶會這麽說,怔了一下之後,轉過頭,目光求助的看着薛元青。
薛元青其實也是怕薛元韶這個大哥的,但是對上薛清寧求助的目光......
他也是做兄長的,就算再害怕的人或者事,那也肯定是要擋在妹妹身前的。
就挺直了腰背,壯着膽子對薛元韶說道:“大,大哥,孟銳是寧寧義兄這件事,兩家的大人都是允了的。既如此,他送寧寧一盞燈籠而已,你何必要寧寧再還回去?而且,不是我說,你能有多少體己銀子,連這樣的一盞燈籠你都買不起,還能買得起比這更好的?你就不要......”
後面打腫臉充胖子這樣的話他卻沒有說下去了,因為看到薛元韶面上的神情已經很不好起來。
薛元韶的神情确實好不起來。因為薛元青說的這話,戳到了他的痛處。
以他的體己,确實連這樣的一盞白玉珠子燈籠都買不起,更不說買個更好的給薛清寧了。剛剛卻對薛清寧說這句話......
心裏一時就覺得暗淡起來。
轉過頭看着馬車裏面挂的一只蔥綠色繡蘭花蝴蝶的香囊,他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面上的神情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失落。
薛清寧和薛元青兩個人見了,都吓了一大跳。
薛博明是從來不管他們的,長兄如父,對于他們兩個而言,薛元韶就如同是他們兩個父親一樣的存在,所以兩個人也都很服他的管教。
但是現在......
薛清寧垂下眼,伸手輕輕的摩挲着剛剛被她放在膝上的白玉珠子燈籠。
雖然她是很喜歡這盞燈籠不錯,也答應過孟銳會收下這個燈籠,但是現在看到薛元韶不高興,想了一想,她決定還是要将這盞燈籠還給孟銳。
現在在她的心裏,肯定是大哥要比三哥更重要的。
就擡頭看着薛元韶,聲音雖輕,但卻很堅決的說着:“大哥,明天我就将這盞燈籠還給三哥。你,你別不高興了。”
說到後面一句話的時候,能聽到她的聲音裏面帶着祈求。
薛元韶轉過頭看她。
馬車裏面的小方桌上放了一盞燭臺,外面罩了畫着墨竹的白紗罩子。薛清寧就坐在燭臺旁邊,柔和的暖黃色燭光透過燈罩子落在她臉上,暖玉一般瑩瑩生輝。
一雙杏眼又澄澈,又透亮,盈盈不沾世俗氣。
薛元韶忽然就覺得很慚愧起來。
明明知道薛清寧是很喜歡這盞白玉珠子燈籠的,可怎麽能因為自己那些莫須有的想法,就要她将收到的禮物再送回去呢?
也覺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會計較這種事。
自嘲的笑了一笑,他的聲音柔和下來:“不用。既然是孟世子送你的,那你就留着吧。”
薛清寧一臉的茫然。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但她怎麽覺得大哥的心也......
薛元青也不明白。想了一想之後,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哥,你這一會兒要寧寧将這燈籠還給孟銳,一會兒又讓寧寧留着,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薛元韶笑了一笑。
卻沒有回答薛元青的問話,只看着薛清寧,溫聲的問着:“寧寧,在你心裏,我是不是永遠都是你大哥?”
“自然是這樣的。”
薛清寧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問這樣的話,但還是很認真的回答着,“在我的心裏,娘,大哥,還有二哥,你們都永遠是我最親的人,沒有人能夠比得上的。”
這确實是她的心裏話。
薛元韶便笑起來,眉眼極舒展的樣子。
這樣就夠了。
“大哥也是如此。我這輩子,總歸只有你這一個妹妹的。”
圍觀了這一幕的薛元青:......
怎麽總覺得他被忽略了呢?
急忙開始刷存在感。叫起來:“我也是。我這輩子,總歸只有你這一個大哥,還有寧寧你這一個妹妹的。”
可惜薛元韶沒有理睬他,薛清寧也沒有理睬他。
感覺自己被徹底忽視的薛元青:......
他傷心了。一傷心,就要更加的刷存在感。
他刷存在感的方法就是不停的說話。
便問薛清寧今天靖國公府好不好玩,跟着孟銳到燈市看燈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
又說起他和薛元韶趕來燈市的路上發生的事。
“......竟然看到路上有一輛馬車翻了過來。應該是馬車的輪子不小心陷到了一處深坑裏面,趕車的車夫技術又不好,所以馬車才會翻過來。裏面坐着的姑娘和丫鬟顯然都受到了驚吓,只聽得到驚叫聲,卻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出來。”
“你知道大哥其實是個熱心腸的人,連忙趕過去幫忙。一把掀開車簾子,将裏面的姑娘和丫鬟都扶了出來,還問她們有沒有受傷。後來還叫人雇了一輛馬車來,付了車錢,看着那主仆兩個上了馬車,才繼續往燈市趕。要不然我們早就已經到了,何至于要你等那麽長的時間。”
薛清寧聽得津津有味的。等到薛元青說完,還興致勃勃的問着:“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姑娘?相貌長的如何?”
“我和大哥都沒有問她的姓名,至于相貌,”
薛元青轉過頭問薛元韶,“大哥,你看清了麽?”
“幫助人而已,何必要問對方的姓名,看清對方的相貌?”
薛元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擡眼見薛元青和薛清寧依然眼巴巴的望着他,等他的回答,他就将茶杯放到小方桌上。
“你們兩個很閑?”
他是個溫和的人,說話的聲音也很溫和,永遠都不緊不慢,不徐不疾的。
不過接下來他說出來的話薛元青和薛清寧卻覺得一點兒都不溫和。
“你的《大學》讀到第幾篇了?騎射的功夫現在又練的如何了?還有你,”
問完薛元青,薛元韶轉頭看着薛清寧,“年前我叫你臨的字帖你到現在都還沒有給我檢查。你的棋又學的怎麽樣了?過幾日到我書房來,我跟你對弈一盤。”
薛元青和薛清寧兩個人立刻低頭,不再說話,面上都是極乖順的樣子。
薛元韶則是唇角微微上揚,重又拿了茶杯慢慢的喝着茶水。
等兄妹三個人回到家,徐氏也已經回來了。
難得的是薛博明竟然也到上房來了。
卻不是因着有多關心他們母子幾個,而是想要詢問徐氏和薛清寧今兒在靖國公府的情形如何,見到了哪些權貴家的女眷。以及靖國公和靖國公夫人是否有問起他,或是叫他什麽時候也去靖國公府拜訪。
對他問的這些話,薛清寧只想問一句,您這到底是覺得自己的臉有多大呢?
徐氏對此倒是平靜淡定的很。稍稍的說了一些她在靖國公府的事,随後就說道:“我倒沒有見到靖國公。想來他肯定事務很繁忙的,我又是個女眷,他哪裏會見我呢?就是靖國公夫人,也只是跟她說了幾句話罷了。”
但其實她今兒跟孟夫人卻是相談甚歡的,因為兩個人都對侍弄盆栽這件事極其的感興趣。臨走的時候孟夫人還叮囑了她好幾回,叫她閑了就常到府裏來跟她說話。
不過徐氏并不想将這些事告訴給薛博明知道。就是不想薛博明急赤白臉的就去巴結靖國公府,讓旁人以為她的兒子女兒結交孟銳是別有所圖的。
薛博明聽了,自然免不了失望。
但轉念又想着,現在薛清寧認了孟銳為義兄的事在京城裏面已經衆人皆知了,他的那些個上司,原都是對他愛答不理的,但這幾日一個兩個的卻都來請他喝酒。
還有那些個權貴世家,以往瞧不上他,現在不也是争着下帖子過來請他過去赴宴?這幾日他實在覺得整個人都暢快了不少,腰板挺的都要比以往直,跟人說話的時候聲音也大了很多。
他很明白這是因為什麽,所以就想着往後一定要對徐氏和薛清寧,薛元青他們母子好一些。
暫且來說,肯定是他們跟孟銳,還有靖國公府往來的更密切一些的。等往後兩家漸漸的熟悉起來,他就會帶着禮品上門拜訪靖國公。
等到那個時候,他相信京城裏面絕沒有人敢再小瞧他了。就是他的官職,也肯定是會往上升的。他們榮昌伯府,也會再次榮耀起來。
于是他主動跟徐氏提出今晚要歇在這裏。
只可惜卻被徐氏以頭疼,身子不爽快為由,遣人打了燈籠,将他送到了謝靈秀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