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獅郎）論三無如何理解愛

第19章 過去篇《一》

潤林安，後山。

蒼穹上有幾朵皎潔的白雲随着時間和風的推移，用一個極為緩慢的速度前進着。偶爾有看不清樣子的鳥成群飛過，不留下一點痕跡。

溫煦的陽光鋪灑在森林，穿越枝葉交錯的的樹叢在地上交織成為浮光躍金。春日的暖風吹送，令枝葉的位置随時變換着，傳來細碎的悉索聲。

他打着呵欠，感受着被疊翠包圍的閑适感，草鞋在蜿蜒的羊腸小徑上行走，會不時傳來踩到樹葉的沙沙聲，增添了幾分令人安定的自然感。

潤林安的後山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安谧的氣氛令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冷靜下來。

…………

……

“……媽媽說你是不詳的！別擅自走到我們的基地裏玩！”

“……是啊是啊！看你的樣子多惡心！髒兮兮的，都不知道從那裏來的！”

“……你別再來了！快給我離開潤林安！”

……

今天是不同的。

他微睜開眼，看似吊兒郎當的眼神也瞬間認真了起來，微眯起眼，他邁着輕松地步伐，山林小徑的出口就在不遠處，他能看到那刺眼花白的陽光。

一步。

兩步。

三步。

他不太能适應撲面而來的日光，伸出手稍微遮在額前，然後冷靜地走出去。待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之下，他才把手拿開，然後筆直地往前看去，就見到剛才吵鬧的聲音的來源。

“啊！是淺井大哥！那是我們潤林安出生的死神！很帥！”一個小男孩馬上被他吸引了視線，目不轉睛地看着他身上的死霸裝。

他勾了勾唇角，現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嗚哇！淺井大哥！你穿的衣服很帥！”那三個小男孩拍着手沖到他的面前，然後抱着他的大腿就開始嚷嚷。

他把目光放在原處那個被粗麻布包裹着的孩子，瘦小無骨地卷縮在那邊，背着他，他也不能分辨那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眯了眯眼，然後又挂着笑容看向那三個小男孩：“怎麽要欺負那個小孩子呢？”

一個鼻頭挂着鼻涕的男孩馬上擺着手說不：“我們沒有欺負她！她是怪物！我們只是想趕走她！”

淺井帶着笑偏偏頭，“她做錯什麽了？”

小男孩們面面向觎，支吾了好一會，忽然便說：“她，她髒兮兮的，不說話，又不哭不笑的，而且……”

那些孩子的身高大概剛剛到他大腿，他沉默幾秒，忽然就彎腰揉了揉他們的頭發，然後把手按在一個孩子的頭：“我怎麽不覺得她有做錯什麽了呢？”

那個小孩看着他認真又有些詭異的淡笑，忽然感覺內心有種慌亂的感覺，雙唇壓抑不住地顫抖，然後忽然‘哇’的一聲大哭，掙脫淺井的手就跑離開。

這樣一來，就只餘下那個卷縮着的女孩，和他了。

他收斂笑容，然後靠近那個小女孩，因為很小，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蹲下去，然後扶起那個孩子。

肩膀瘦小，一條手臂就能把她攬上一圈。他微微低頭打量着那孩子，修長的手指微微撩起粗麻布做的披風，她如同初生嬰兒一般，雙手握拳擺在胸前仿佛是在包護着自己一般，張着嘴有些吃力地呼吸着。

臉的确是沾滿了泥巴和塵土，也有不少劃傷和摩擦而成的傷口，有些已經結痂，有些貌似是剛才弄上的，悄聲無色地冒血。頭發有些淩亂，額前的劉海幾乎遮蓋了她的雙眼，眼睛半張，卻沒有看他，反而是渙散地看着遠方。

“你好。”他遮擋着無情地照射着她的陽光。

她弱弱地擡頭，看到他背光而笑容，那弧度剛好帶着友善和溫暖。或許是擡頭的動作把她最後一絲力氣都用盡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偏頭昏了過去。

。。。

他是負責在潤林安附近區域巡邏的死神。會選中他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潤林安出身，會較為熟悉潤林安。

他把她帶到自己在潤林安邊界住的小房子裏，然後拿來一些食物，便開始喂她吃下去。

……她有靈力，再不吃點東西會死的。

他為她準備了各種各樣生活用品，還特意買了女孩穿的浴衣給她換上。也有特意用鬼道為她身上的傷口治療過，因此兩天後，她便醒過來了。

那時候他剛剛好巡邏完畢，回到房間，見到她，便笑得燦爛：“早安！”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仿佛毫無感情的眼眸把視線放在他身上，眼神甚至有些不穩定的渙散。他帶笑過去伸手捧着她的臉，拇指指腹輕輕劃過已經愈合的傷口：“傷口應該很快會全愈合！到時候臉就會漂漂亮亮的了。”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

他笑得爽朗，“怎麽了？一直盯着我。”

她還是毫無反應。呆愣地看着他，看起來有些迷糊。

他的笑容還是保持着，凝視着她的眼神盡是溫柔。他淡淡地開口，“我叫阿白。”

她有些使不上力氣，想抓住這個人這句話的意思，卻又不明白。‘我叫阿白’是什麽？他見到她還是那麽困惑，便開口：“我這幾天想過了！這名字可是我深思熟慮想出來的！你可別嫌棄！……有彌！你就叫有彌好不好？”

她有些不懂，眉頭微微蹙起。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阿白。”

……然後伸手指着她心髒附近的位置：“有彌。”

她似懂非懂。只知道一直看着這個男人。

。。。

“阿…白……”她稚嫩的聲音軟軟地在他身後響起，他忽然感到驚喜，便拐回去抱起她：“怎麽了？有彌。”

她委屈地低下頭，雙手絞着衣角。他一看她想哭又不願說話的樣子，便會意地微笑：“只是去巡邏，三天就會回來了，有彌記得好好吃飯！我會帶禮物給你的。”

有彌微低下頭。乖巧地點頭。

他把她放下，然後揮手告別。

死神的生命似水流長，他認為他是一只懶散的草船，在波光粼粼的小溪上漂浮，偶爾擱淺，被風吹過，就又開始他的歷程。

他很幸運，他的生命從未被逼選擇過什麽。

有彌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她從不能選擇什麽，也不懂得去選擇，也沒有人賦予她選擇的權利，他可能到最後也不會弄懂她是如何來到潤林安的後山湖畔，他也不會知道她身上究竟經過了多少次撕心裂肺周而複始的疼痛。

她不知道自己為誰而來，臉上永遠是小動物戰戰兢兢的迷茫表情。

他想把一切交給她，讓她懂得學會保護自己。

他抿唇微笑。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一個一直帶着偏執等待自己的人。

。。。

有彌一個人坐在阿白的房間，卷縮在角落，埋下頭。

這房間非常陳舊，牆壁上爬滿了盤藤植物，可愛之處是夏天的時候那些植物就會開花，有彌已經和阿白相處了接近五年，兩個人的生活簡單又舒服。

門關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悉悉索索的，偶爾也會聽到踩到木枝的咔嚓聲，有彌的小臉馬上蒙上光彩，她從床上一躍而下，光着腿就打開門去抱住來者。

“抱歉抱歉，這次回來遲了。”阿白帶着歉意的笑容令有彌放松下來。她這次獨自在家多等了兩天，還以為阿白不會回來了。

…………

……

“嗷嗚—”

正在阿白抱起有彌打算帶她進房之際，空中有一聲鳴叫劃破了惬意安谧的氣氛，鳥類在森林驚慌地飛起四散。他抱住有彌的手也僵了僵。

“嗷嗚——！”

阿白把有彌放下，神色慌張：“有彌，聽着，千萬不要跟來！”

有彌呆萌呆萌的仰頭看着阿白，她不明白阿白那麽緊張是為什麽，她反應過來，阿白已經消失了。

……

“啊嗚——”

這樣的叫聲劃破了森林靜谧的氣氛，有彌頓了頓，因為這次的叫聲更清晰了一些，她又更能聽到那聲音了。

就像是在說話一般。

‘很痛…很怨念……’這樣的話透過着那聲呼叫傳遞了痛苦的信息給她。有彌一頓，便穿好鞋子，跑向那聲鳴叫傳來的方向。

…………

……

她跑了好久，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嘗試過在這樣的地方跑步了，偶爾跌跌撞撞的，差點要摔在地上，她快速踩過那條荒蕪的小徑，甚少有人會走這條路，有彌也從未走過，但是那聲音分明就在前面，她只好朝着這邊筆直地跑過去。

仿佛有樹枝也葉子劃過她的皮膚，感到刺痛也不聽下。

她知道阿白在那邊，因此不能停下。

她莫名其妙地感覺到阿白的氣息，感覺到阿白在和那個發出那聲鳴叫的東西在一起……

…………

……

…

陽光刺進她的雙眼，有彌眯了眯眼，便馬上跑出去，忽然就見到阿白負傷趴在地上的身影，奄奄一息。然後，阿白的不遠處，有一只渾身是黑色的怪物，有彌幾乎沒有想，就馬上跑過去擋在阿白的面前。

“為什麽還會有未疏散的居民…呃！有彌！快躲開！會被吃掉的！”阿白的聲音在她後面響起，有彌想回過頭，卻又聽到那震耳欲聾的鳴叫。

有彌一頓，然後仰頭看向那只怪物。

‘很痛苦……救救我。’

她聽到那只黑色的怪物這樣說着。

她呆呆地仰頭看着那只怪物，然後不帶遲疑地伸出手。

——淺井他從來未見過這種事情。

那只虛本來貌似想攻擊，但是注意到有彌的身影之後，又頓住了，然後，幾秒後，竟然垂下頭，然後趴在地上，面具小心翼翼地湊近有彌，有彌竟然也毫不畏懼，伸手碰到那頭虛的面具。

淺井目瞪口呆地看着有彌瘦小的身影，被風吹起的頭發，在空氣中劃過一個好看的弧度，那米白的顏色和日光融為一體…

有彌張嘴說了聲什麽，那頭虛的頭垂得更低了。

淺井支撐着站起來，不論如何…這頭虛還是需要殺掉的。他用自己的斬魄刀支撐自己站起來，然後一步一步地走近那頭虛。

有彌讓開，讓他走過去。

那頭虛還是趴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好似可憐的小狗。

有彌不說話，沉默地看着他把那頭虛白色的花面具一劈為二。

……

随着斬魄刀下斬的一刻，那頭虛化成粉末，随風飄散，有彌被那股卷起的風撲面吹來，頭發和衣袖再次被吹得往後揚起…

他看着有彌，問她為什麽。

有彌純真無辜地眨了眨眼，搖搖頭。

又說：“那頭虛的叫聲，我…聽到了。”

他有些驚訝，又很快平靜下來，揉了揉她的頭發，讓她不要把今天發生的任何一點細節告訴別人，有彌似懂非懂，然後點頭。

良久，他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問她：“有彌，要進真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