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月月,你哪裏不舒服,快告訴我,我去叫醫生。”
許是我痛苦的表情吓倒了安旭,他的聲音聽上去焦急而痛苦。我只是咧開嘴輕輕地笑。我無力地擺手,我說:“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月月,你到底怎麽了,你別吓……”他沒有說完話,便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嗆咳打斷。
我承認,我心痛了。盡管我的腦子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塞得就快要爆裂了,聽到他咳,我還是心痛。條件反射一般的痛。
我勉力睜開眼,只看到他一手捂了嘴,一手撐着床沿,艱難地向窗邊走。
看着那個艱難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種沖動,那些我看到的聽到的,我再不去想了,不去追究了。只要,他在我身邊,就這樣,陪着我,就夠了。
他咳嗽了好一陣才漸漸停息下來。轉回頭來的時候,青白的臉上帶着痛,嘴還微微地顫着。
“月月,你怎麽會去了**路,還把自己淋成那樣?”他慢慢向我靠近,模糊的目光中滿是斥責,“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孩子差一點……就保不住了……”
孩子?!
我驀然一驚,下意識地用手去摸我的小腹。
“他(她)還在。”安旭摸索着在床邊坐下來,聲音低了下去,“以後不許這樣了。你的身體底子雖好,也不興這樣肆意妄為,你和孩子……無論誰有事,我這兒都會痛!”
他緊捏着前胸,身子微微地發着顫。
我一個激靈,腦子早已亂成一片。
說到底,我無非是因為懷了他的孩子……
“好好的,你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幹什麽?那兒又偏交通又不便,如果不是路人發現及時送你到醫院,我真不敢想像……”他的臉扭曲着,“你知不知道,醫院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差點沒被你吓死……”
他拉起我的手,小心地貼在自己的臉上,聲音恢複了我熟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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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貼心溫暖,那樣的寵溺溫柔,原是我最最溫馨的向往。可是,那一幕,我原打算放下的那一幕,那些所有的亂七八糟随着他剛剛的話一浪一浪地沖擊着我的大腦,我渾身一顫,手已經下意識地抽離了他的。
“怎麽?”他驚詫地問。
我把臉轉過一邊,淡淡地說:“沒什麽,你手太涼了。”
他小心地把我的手放回被子,又小心地替我掖我被角。
“是我沒考慮到。”他的聲音溫柔如水,“你還在發燒,咱們先別說了,你再休息下。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麽,我讓人準備……”
他分明還是那個安旭,我愛的安旭,我熟悉的安旭,我陌生的安旭……
如果,我沒有接到樂華的電話,
如果,我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切,
甚至如果,他沒有再提起我暈倒在**路的事,
這樣的場景一定會讓我的全身溢滿幸福。可是,現在,我只是覺得冷,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向外“咝咝”地冒着涼氣兒。
“我睡了多久了?”我把臉拼命地埋入枕頭裏,維持着聲音的平靜。
“現在是新的一天的下午了,你睡了整整一天了……” 他坐得更近些,手輕輕撫過我的短發。
如此熟悉而溫暖的動作,此刻,卻讓我的渾身如墜冰窟。我一個激靈,仿佛隔着重重雨霧,隔着當街落地玻璃再度看到那清晰的一幕……
我的身子狠狠一顫,幹脆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怎麽了,月月?”
他的聲音滿是驚詫,他摸索着來到我面前,俯下身子,手輕輕地撫上我的臉,眯起眼,想看清楚我臉上的表情,“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我垂了眸,忽然失了所有的表面鎮靜。
是他逼我的!
我原不想再回憶,我已經決定把它們埋在心裏,前一天下午所有看到聽到的,我就把它當一場噩夢,夢醒過來,我還是安旭的好妻子,我還可以和他好好地過幸福的日子。
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那段撕心裂肺……
“夏文丹是誰?”
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問出這個問題。我原本是想等他給我一個解釋的,我想把這個問題憋住,憋到他抱着我的身子,給我一個世界上最完滿的理由。彼時,我曾經想過,只要他給我一個答案,無論是什麽,我都信!
可是,首先,我沒憋住。我是柳月月,天不怕地不怕的柳月月,永遠爽真坦誠的柳月月,我沒有那些花花腸子深深心機,我只是天真到要一個最直接的答案。
然後,他沉默了。
我的問題讓站在床前的他如遭雷擊。他的臉變得雪一般的白,前胸劇烈地起伏。他扭過頭,劇烈地咳嗽,咳得原本瘦削的背顫動得仿佛要坍塌掉。
有的時候,咳嗽,成了他掩蓋某些問題的最好工具!
我承認,這一刻,我居然沒有心痛,心底冒出來的,居然是這麽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他咳了好一陣,才轉回頭來,臉上已恢複安旭特有的鎮定。
“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
他果然不肯給我一個直接的答案!
這就是我的丈夫——安旭!
我在心底為自己凄苦地暗笑。
“不為什麽,只是偶然聽說,我突然好奇……”
現在,他站在我面前,我躺在床上。我擡眼望向他的臉。他是如此高大,又站在那裏,我不得不費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看到他的臉。
那麽英俊清朗的一張臉,
那麽讓我迷戀的一張臉,
那麽熟悉而陌生的一張臉,
那麽掩埋了重重心機的一張臉!
還有,那雙眸子!
我這才發現,有一雙所謂視力不佳總是霧氣沉沉的眸子是一件多麽好的事,它們可以把所有的秘密心思想法不費吹灰之力掩藏得幹幹淨淨,讓人永遠也看不清!
也許,我的那些爽直坦誠在這雙霧朦朦的眸子下面,如同,小兒科一般可笑吧。
我從未懷疑過他對我的愛。因為,那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得到的那麽濃烈真摯的感情。可是,如果愛,有什麽是不能對愛人坦誠相對的?如果不愛,那麽多的溫柔關懷,那麽多的寵溺呵護又是為了什麽?
也許,我從不了解他!
從不!
我自問不是一個傻瓜,也擅于學習與進步。所以,就在那個瞬間,我在身體的猛烈戰栗中完成了一次蛻變——那個爽真坦誠的柳月月瞬間長大了。我也要把我的爽真我的坦誠我的單純很好很好地掩藏起來。
于是,我微微地笑着,沖着安旭說:“哦,也沒什麽。我只是偶然聽說這個名字,還聽說,你們一直……關系很好,我就奇怪,為什麽從沒聽你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