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似乎從那天開始，安旭便習慣了晚歸。以前很少在外面吃飯的他，不回家吃飯成了慣常。問他，他總是摟過我，小心地撫着我的短發，淡淡地說：“我想趁你肚子還不大的時候，把有些事情交待清楚。”
我知道他的為人，對這樣的解釋也深信不疑。事實上，不信又如何？從上周開始，我已經正式回家休養，公司于我而言，實在是有些遙遠的東西了。
我說服自己漸漸習慣這樣的生活。無聊的白天，買來許多毛線，一針一線，給他，給寶寶織了許多不同的東西。日子這樣，倒也閑靜清悠，唯一的意外，源于寶寶的小名。
那是寶寶在我肚子裏滿兩個月的那天晚上。安旭比平日回來得早一些，神情也比平日裏來得輕松。趁着他在雙人沙發上坐着，我擠過去，把頭埋在他懷裏。
“有事？”他抱緊我。
我點頭。
“我有一個重大發現……”我忽然停了嘴，頓了下。好久沒和他這樣在一起聊過天了，我忽然想這樣的時光能夠長一些。
“什麽發現？”他果然被我勾起了興趣。
我卻嘟了嘴，小聲咕哝：“你不許我上班，白天又丢我一個人在家，即使下班，也是三經半夜才回來，沒人和我搭腔，我都快要憋死了。我還不想這麽早把答案給你呢，省得你兩句話一聽，簡單作個答，回頭又一個人關進書房裏……”
他掩嘴低低咳了兩聲，撫我頭發的手輕輕顫了下。
“對不起，月月，”他說，聲音中有我不熟悉的疏離，“最近……我太忙了，實在……疏忽了你。”
“我不要聽對不起。”我這人，最擅長的，便是“順勢上樹”了，“我們之間也用不着這三個字，我不愛聽，聽着生分。”我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你忙項目上的事，我理解。我不是那樣胡攪蠻纏的女人……可是，可是，我一個人在家實在寂寞，要不我還是上班去吧。這樣，時間過得快一些。”
我看見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來，似乎在做一個很艱難的決定，我故意撒着嬌，聲音甜得要膩出水來。
“讓我去嘛……我不是曾珊，我不用專門的休息，我身體好得很……”
他一震，仿佛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聲音冷冽了起來。
“再好也得在家養着。最近公司的事兒太多，你去了，累着了，傷了寶寶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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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寶寶，你現在就知道他（她），根本就不管他（她）媽媽的感受了……”我摟着他的脖子搖啊搖。
他很勉強地笑着。
“瞎說！你永遠都是第一位的。我只是擔心……”他停一下，“聽話，就在家好好養着……等過了這一段，我們舉行了婚禮，我答應你，一定陪在你身邊。對了，你剛剛說有個重大發現，是什麽？別吊人胃口。”說完，他有些誇張地沖我笑笑，不論怎麽看，都叫人難受。
我也不想再跟他羅嗦，直入主題。
“醫生說，可以給寶寶取個小名。平日沒事，喚着小名和他（她）說話就是早期最好的胎教。我今天想了一下午，終于給我想到一個特別的，你猜，是什麽？”
他疑惑地搖搖頭。
“安小九！”我放開摟住他脖子的手，坐正了身子，臉上滿是得意，“我的發現啊，就是可以把你的名字拆開，叫九日。安九日，是不是很有創意？安九日的孩子，當然要叫安小九了，怎麽樣，夠勁吧？”
他的身體狠狠地顫了下，臉色霎時間如雪一般白，他的眉就那樣毫無預兆地皺起來，深深的“川”定格在他臉上。
“我不喜歡，這個名字，無論是我的，還是寶寶的。我希望，以後都不會從你嘴裏聽到！”
他說完，輕輕推開我，一個人進了書房，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那夜，他很晚才回到卧室。迷糊中，我又聞到了那股熟悉而陌生的煙味。我睡得并不安穩，他也一樣。朦朦胧胧中，他總在我身邊輕輕地輾轉。天剛剛蒙蒙亮，他就悄悄起身了。我的大腦漸而清醒，眼皮卻依然很沉重。我僵硬地躺在床上，聽着遙遠的地方逶迤的低咳，如同幻夢。
終于爬起來的時候，眼皮有些腫。我對着鏡子使勁揉的時候，鏡子裏多了張臉。
眼圈青黑，胡子拉碴。
我猛地轉過頭去，他一把抱住我，濃烈的牙膏味兒掩蓋了所有他身上該有的味道。
“以後，頭要慢慢地轉過來……”他的臉摩梭着我的發，聲音低沉溫厚，“你才剛起來，轉得太快，當心頭暈……”
我們誰也沒有再提昨晚的事。盡管我的心都要被問題撐爆了，我卻只是緊緊地摟着他，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給我的愛，已那麽多……
即便，他從未提及他的過往，我也該滿足了。
安旭竟然做了早飯。我不知道，眼睛并不靈光的他是如何煎的雞蛋，如何熬的清粥，更不知道這樣的清晨，他到哪裏買來的火燒，可是，面對滿滿一桌我喜歡吃的東西，我心底深處那點小氣也早已煙消雲散。
我們很愉快地一起吃了早飯，我甚至送他上了車。他搖下車窗沖我揮手的時候，我湊到他耳邊，低低地說：“中午休息會兒，你現在看起來，跟一只熊貓沒什麽區別。”
他笑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抑或眼花，那樣燦爛的眼底，分明劃過一絲憂郁。
午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我看着手中勾了一半的圍巾，伸了一個懶腰。
淺米色的細絨線，簡約而大氣的勾花——我基本能想得出安旭戴上它的模樣。上一個冬天，他肺氣腫的毛病似乎又重了些，變天的時候，壓抑艱澀的低咳每每讓我心痛不已。我問過很多醫生，他們的答案都驚人的一致：這病要根治很難，關鍵還在日常保養，尤其是頸部和肺部的保暖，一年四季都不能停。
初春時節，這樣的圍巾，他戴着，應該剛剛好。
我拎起手中的“半成品”，仔細地看了看，很滿足地笑了。
等到午睡起來，抓緊完了工，明天，就可以讓他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