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吃中飯的時候，我見到了安氏的常務副總——康童。
也許是因為日常習慣，他徑直便走了進來，然後他看到了我。他有片刻的怔忡，可是瞬間，他就笑了。他原本眼睛便不大，這一笑，更成了一根線。我也跟着笑起來。
“你就是曾珊剛跟安旭找來的眼睛？”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別人這樣評價我現在的身份，更不知道這句話後面包含的意義。但是這樣的評價顯然拉近了我與裏間那個我視作“天人”一般的人的關系，我忽然有些害羞，我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地低下了頭。彼時我當然也想不到，康童初初的一句玩笑話，竟然一語中的，概括了以後那麽多年我的生活……
“我是康童，來約你們安總吃中飯。”許是看我窘得慌，康童收起了他的玩笑，很正式地跟我說，“你要記住，只要沒什麽特別的事，每天中午這個時候，我都會過來。”
我胡亂地點着頭，我實在想不通，安氏的常務副總幹嘛要花這麽多精力跟我特別強調這件事。不過從早上到現在，我沒想通的事實在太多，我也懶得去想。我只是盯着手中那一疊剛打好的文件有些躊躇。
“有事？”
康童真是火眼金睛！
“我……上午曾秘書讓我弄的文件，我弄得差不多了……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現在拿進去。”
事實上，在康童進來以前，我已經糾結了好久。曾珊出去了，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那一疊弄好的東西拿進去。說實話，讓我一個人進去面對安總，想想都有點怕。
“看來還得讓曾珊好好帶帶你……”康童笑着說，“走吧，我們一起進去。”
一進去我就咳嗽了兩聲。
“看看你，安旭，把人家小丫頭都弄咳嗽了。”
康童徑直走過去，想拿掉安總手中的煙。
安總一閃，康童撲了個空。
“你不習慣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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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睛并沒有聚焦到我身上，但我知道是對着我說的。
“我……”
我能說啥啊？說不習慣，得罪了老板，這麽好的工作說不定一天就沒了；說習慣，對不起，我柳月月長這麽大了，還沒試過昧着自己的良心說話！
我低了頭，瞅着自己的腳尖。
“得了，你這麽問，叫人怎麽回答？”康童說着又去拿安總的煙。
安總再一閃，手中的煙已摁滅在煙灰缸中。
“我要的文件呢？”
“在……在這裏。”我慌忙遞過去。
安旭拿到眼前只看了一下，臉便沉了下來。
“誰讓你弄成這樣的？”
“我……”
難道他還有要求，曾珊沒跟我說？還是他不習慣A4紙的大小？還是……
剎那之間，我的頭腦中已經轉過萬般念頭，可我實在還是不明白，他突然生氣是為了什麽。
“去，重新弄過。”他把那疊我一上午的勞動成果扔到一邊，吩咐着。
“我……我不明白……”我清楚地聽見自己牙關打架的聲音。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我從不需要盲文？我不是盲人，我需要的，只是把這幾份文件的字弄大一點。曾珊難道沒有告訴過你，給我看的文件要用初號字打？”
他盯着我。我不知道這個距離是否能讓他清楚地看見我，可是，他朦胧目光之外帶着的那絲犀利，根本讓我無法思考。我頭上流的，應該叫做瀑布汗了，可我連擦都不敢。我更不敢去想這中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現在能做的，只是一面一疊聲地說着好，一面迅速地向後撤。
“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關門的時候，遠遠地聽見康童的聲音傳過來，我忽然想哭。
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時，居然真的有淚水落下來。我抽了一張面巾紙，慢慢地擦掉。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開始重新弄那個稿子，裏面的門一聲輕響。我根本不敢擡頭，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
“小丫頭，還不去吃飯？”
康童走在前面。
“我……我不餓。”
話音剛落，我的肚子就很不争氣地輕哼了一聲。
“先去吃飯吧，那些文件下午3點再給我。”
我很不好意思地從屏幕後面伸臉出來的時候，剛說話的那個人已經走了出去。我只來得及看到那個寶藍背影，擡了手，似是掩嘴輕咳。
因惦記着手上的事兒，我還是沒有去食堂，只到茶水間找了一袋方便面出來，湊合着吃了，便繼續搞那堆文件。我一向是個認真的人，做到專心處，連安總什麽時候進來什麽時候站在我桌前都不知道。
“你沒有去吃午飯？”
他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我剛好改完最後一份文件。我一驚，匆忙間擡頭，已對上他的眼睛。
他戴着那副黑框眼鏡，站在我桌前，目光和我的對接。
“我……我吃過了……”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一貫的伶牙俐齒在他面前就變了結結巴巴。我迅速地收拾着桌上的東西，想以此來掩飾我的窘迫。
“安總……文件……弄好了。您再看看……”
“你動作蠻快的。”他接過我遞過去的文件，一語雙關地說。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他對我的贊揚。因為，我分明沒有在他臉上看到任何高興的表情。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捏着那疊文件，轉身向裏間走。他走得很慢，似是在思考什麽問題。我連呼吸都拼命壓着勁，立在那裏，目送着他走進那個玻璃大房子裏，再看着那幅山水畫緩緩降下……
從下午上班開始，我就後悔起中午的頭腦發熱起來。我用了午飯時間做完下午工作的代價是我現在啥事沒有，閑得發慌。可是我不敢上網，連QQ也不敢。那扇門雖然緊緊地關着，可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出來。我現在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地看屏幕上那些被我放大了N倍的文件。
“月月，文件交上去了？”曾珊在下午三點過終于回來了。
“早交了。”我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可是安總不太滿意，我又改了一次。”
“怎麽了？”曾珊臉上并看不到驚訝。
“安總……不喜歡盲文，讓我……重新做了……”
“他讓你只是放大字號，是麽？”
我點點頭。
曾珊徑直去了裏間。
小半個小時後，我看到她出來，一貫平靜的臉上有些青白。
“曾姐，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才讓她這樣，我異常忐忑。
“算了，不關你的事。”她嘆口氣，“以後，你還是就這樣做吧……”
她丢給我一個文件夾，然後，她開了側門進自己辦公室，那一下午再沒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