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将近巳時, 赴宴的賓客陸續而至。
太夫人将徐幼微、林漪帶在身邊, 親自給她們引薦一些親友。
最先到的,是太夫人娘家人:柳老夫人及其兩個兒媳、三名孫女。
柳老夫人鬓角已經染了霜雪,可是保養得極好, 面容肌膚緊致, 一雙妙目十分有神。
至于柳家三名閨秀, 在家族中分別行三、行四、行五, 年齡自十六七到十三四, 她們上頭的兩位姐姐, 幾年前便已出嫁。
正如傳聞,孟觀潮的表姐妹,都是極美的人, 不論多大年歲, 站在一處各有千秋,并平分秋色。
柳家幾個人見到徐幼微,俱是笑容和善,起初眼神裏有着審視,敘談一陣之後,言行才随和親切起來。
她們對觀潮這段姻緣,從來覺得是再糟心不過的事, 當初一再規勸太夫人,設法打消他的心思,可是太夫人總是一笑置之,不肯多做解釋。
柳老夫人實在心疼外孫, 對女兒恨鐵不成鋼,這兩年多,都懶得與母子兩個走動了。
然而到了如今,外孫媳婦已然大好,觀潮又在這時候認了個女兒,她聽說後就覺得,這外孫簡直沒法兒要,怎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外孫媳婦才十七歲,為認女兒的事與他鬧可怎麽辦?過幾天安生日子就那麽難?
是因此,收到請帖之後,便攜家帶口地來了,想着若是外孫媳婦是勉為其難,她就替女兒給她擺擺輕重、講講道理,總是覺得,女兒和外孫一樣,好些話不是不屑說,便是懶得說。兩個兒媳與她心思相同。
她們沒想到的是,幼微看向剛認的女兒的時候,流露出來的,是做不得假的疼愛與歡喜,待得帶着孩子給一行人見禮的時候,母女兩個言行間頗有默契、甚是親昵。
不論是沒心沒肺,還是識大體,能與觀潮和和睦睦的就好。念及此,婆媳三個便都放下心來,只想着日後繼續好生走動。
随後,便是徐家婆媳三個、原家婆媳五個。
不論如何,徐家不能失了孟觀潮的權勢,心裏再怎樣不是滋味,也要以顧全大局為由規勸自己,在這樣的場合下,神色如常地現身。
原家因着觀潮與原沖的交情,比親戚還親厚,這樣的事情,自然要前來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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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家與孟家情形完全相反:父子兄弟婆媳妯娌之間皆是情分深厚,日子過得其樂融融。
值得一提的是苗維家中女眷:苗老夫人和苗夫人談吐之間,有着出自書香門第的一份清高,不會失禮于人,卻也不會刻意逢迎遷就誰。
徐幼微對着婆媳兩個,想到觀潮說過苗維慣會做費力不讨好的事,不由暗暗失笑。可不管怎樣,太傅與吏部尚書掐架歸掐架,還是有些情分的。
其次便是上十二衛各個指揮使、兵部吏部戶部工部及五軍都督府一些官員的女眷。
——賓客委實不少。在前世,給太後請安、赴宴時,徐幼微見過大多數,但也只是見過、識得。
到午間,內宅外院各擺了幾十桌席面。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周旋在賓客之間,幫太夫人和徐幼微應承賓客,笑靥如花,仿佛是自己房裏有喜事一般,提及四房,總是不乏溢美之詞。
孟家姐妹五個,則是笑盈盈地幫忙款待各家閨秀。
看到孟家女眷這般表面上齊心協力的情形,雖然事情并不算大,卻讓徐幼微明白,為什麽所有人都将孟觀潮和孟家放在一起,無法區別對待。
放在尋常門第,是理所應當;放在孟府,作為局中人,有時難免覺着詭異。
至于她自己,品出來的是尋常官員對觀潮的敬畏:除了至近的姻親,不論多大年紀,對着她這個明顯一點兒架子也無的人,皆是恭敬甚而謙卑的态度。
當然了,看觀潮不順眼的人,孟府沒請,請了人也不肯來。
對了,師父師母也沒來,只送來了賀禮。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兩位老人家一向不肯赴官宦門庭的宴請,不想一個不留心就惹上是非。
林漪始終被太夫人帶在身邊。
熱熱鬧鬧地用過午膳,年長的人打牌、看戲、聽書,年輕年幼的各家少奶奶、閨秀去了後花園,要麽賞花釣魚,要麽到涼亭水榭就座,下棋或是探讨學問。
徐幼微讓婆婆安心陪着幾位德高望重的夫人看戲,“我去後花園看看有無疏漏之處,您不用記挂。”
太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臂,“也好。四處轉轉,便回房歇息一陣,可別累着。”
徐幼微笑着稱是,又用眼神笑容照顧到就近的林漪和幾位夫人,方款步離開。
錦衣衛指揮常洛的夫人趕上來,“夫人,我陪您去吧。”
常洛比孟觀潮年長幾歲,但在三年前才成婚,常夫人今年只得十八歲,身量高挑,樣貌秀美。
徐幼微客套兩句,見對方心誠,便一同去往後園。
一同坐在青帷小油車上,敘談一陣,自然而然地親近起來,言辭間省去了那些門面功夫。
“先前我夫君吩咐,讓我得空過來請安,但是公公婆婆要去廟裏上香還願,我便陪着兩位長輩到廟裏吃了幾天的素。”常夫人說道,“昨日趕回來的,夫人別見怪。”
“怎麽會。”徐幼微笑道,“先前也沒打聽過,倒是不知道,我們年紀相仿。”其實是知道的,但在今生,這是初見,只能這樣尋找話題。
常夫人有些不自在,更多的則是喜悅,“先前我夫君的婚事,把親人愁的什麽似的。後來不知怎的,他看中了我。自定親到成親,也只有半年光景,我讓他擾得頭昏腦漲的。我婆婆總擔心兒子是一時頭腦發昏,對他說,日後要是和離,我打斷你的腿——有丫鬟偷偷告訴我的。”
徐幼微忍俊不禁。
常夫人笑道:“如今想想,夫君年長一些也好,平日好些事,他都能事先考慮到。”
徐幼微由衷點頭,“的确是。”
“太傅大人,就更不用提了。人們只遠遠看着、品着一些事,便已動容。”常夫人握了握徐幼微的手,“在如今,你們已是佳話。”
“是麽?”徐幼微訝然。
“真的。從官場到市井,沒有不知情的。甚至于,上香的時候,與主持談及太傅,主持也說,太傅是修善因得善果。”
徐幼微睜大眼睛,“出家人怎麽有閑情評說這種事?”
常夫人笑出聲來,“太傅的地位擺在那兒,誰想裝聾作啞都不成。又是好事。”
好事?在她清醒之前,再壞不過。徐幼微笑,“人們想說的、肯說的,也只是太傅罷了。”
“先前好些官家女眷也都這麽想,今兒過來見到了你,便改觀了。”常夫人由衷道,“夫人若是不嫌棄我高攀,日後當常來常往。”
徐幼微笑說:“你本就是值得一交的人。”大方、坦誠的女子,誰能不願意結交?更何況,是觀潮友人的枕邊妻。
“那我日後就少不得登門叨擾了。”
“再好不過。”
說笑間,兩女子在仆婦的陪伴下進到後園,在各處看了看,一路與賓客寒暄着,間或提點下人兩句。
随後,常夫人催促徐幼微去歇息,“我留在這兒,幫你留心着,萬一有什麽事,便遣了下人知會你。”
徐幼微的确已覺得很累,便誠懇道謝,留了李嬷嬷照應着常夫人,帶着侍書怡墨回了卿雲齋,又差人喚林漪回房歇息片刻。
外院的情形,大同小異:二老爺、三老爺、孟文晖、孟文濤、孟文麒、孟文麟幾個人始終挂着和煦的笑容,幫孟觀潮款待各路親友官員。
宴席間,孟觀潮與外祖父柳老爺子、原老爺子、原沖、徐如山、常洛、坐一席,談笑風生間,推杯換盞。
宴席撤下,男人們選的消遣只有兩樣:看戲、推牌九。
這兩樣,孟觀潮和原沖都沒興趣,看戲會犯困,推牌九的話,便是他們願意奉陪,也沒人跟他們賭:兩個人眼力好,會不自覺地記下每張牌的特點,這樣的話,便始終對桌上局面一目了然,除非故意,否則沒個輸。
起先也沒人知道,是到近幾年,時不時有人纏着兩個人小賭幾把。他們早就沒了興致,索性就交了底,說你要是銀子多了,就分我們一些,不用坐賭桌前磨工夫。
一來二去的,人們就都知道了。
于是,今日一如以前,大家由着他們閑坐一隅,執杯敘談,自顧自呼朋引伴,找自己的樂子。
孟觀潮記挂着在後花園的梧桐書齋裏的皇帝,跟原沖說了,末了問道:“去看看?”
原沖颔首,起身往外時道:“在你書齋悶着,也不肯早些回去?”
“嗯。”孟觀潮微笑,“來家裏了就是客,總不好惹得他撒潑打滾兒。”
原沖失笑。
皇帝起初習武的時候,有幾次真是跟觀潮打滾兒耍賴。
先帝聽說了,大手一揮,說只管變着法子收拾。
觀潮什麽法子都不用,直接不理皇帝了。
過了幾日,皇帝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認錯了,乖乖地蹲馬步、練拳。
“說起來,陸陸續續地,你也親自帶了他好幾年。”原沖覺得有些好笑,“那樣的小孩兒,比自己生養幾個都累吧?”
“還好。”孟觀潮按了按頸子,“他日子也不好過。太孤單,連個跟他打架的同輩人都沒有。”
“也是。”皇帝上頭倒是有不少哥哥姐姐,但年歲相差太大,公主遠嫁的遠嫁,清修的清修,那些皇子就別提了,一場争儲之鬥,都廢在了先帝手裏,如今全乎着且情形算不錯的,只有靖王和深居簡出一心修道煉丹的寧王。
“選的那些小侍衛,本意是給他做個伴兒,讓他盡早培養自己的心腹,可他說人幼稚,只當成小跟班兒。”孟觀潮牽了牽唇,“自己又饞又懶,說別人幼稚……”
原沖哈哈一笑,“廢話,整日對着你,他可不就看誰都幼稚?”
說笑間,兩個人穿廊過院,專走外人不得涉足的夾巷小路,來到梧桐書齋。
皇帝正坐在醉翁椅上,捧着一本《芥子園畫譜》,饒有興致地看着,瞥見兩人進門,立時綻出笑容,“四叔!原大人!”
“吃飯沒有?”孟觀潮和聲問道。
“吃過了,飯菜真好吃。”皇帝拍了拍肚子,“差點兒就吃撐了。”
原沖不由一樂,“悶不悶?”
“不悶。”皇帝擡手指着偌大的書架,“有好些畫冊,還有好些留着四叔批注的書。”
“打算何時回去?”孟觀潮問。
“晚間啊。”皇帝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以再見見林漪嗎?我很喜歡跟她聊天兒。”
原沖撐不住,輕笑出聲。
孟觀潮也笑,“林漪才六歲。”
“但是她聰明,懂事,興許懂的比我還多。”
孟觀潮沉吟着。
皇帝滑下醉翁椅,握住他的手指,搖着,“今年除了正事,這次是最後一次出宮。”
“說話算數?”
“算數!不然讓我的牙壞掉。”皇帝語氣誠摯,“上午說好了,要給她講講幼學,讓她學之前心裏有底些。”
孟觀潮笑着撫了撫他後頸,“守諾是好事。再等一陣子,林漪或許在陪長輩,或許在歇息。”
“好,多久我都等。”皇帝很體貼地道,“你們只管去陪賓客,我看畫冊、用茶點。”
“行啊。”孟觀潮用下巴指一指裏間,“裏間的書架上,有不少有意思的史書……”
皇帝立時搖頭、擺手,“不看,今日休沐,不看那些。”
“你說你這個懶勁兒……”孟觀潮磨着牙,雙手揉着皇帝的小臉兒。
皇帝咯咯地笑着,笑容格外璀璨。
原沖也忍不住一通笑。
今日來的閨秀中,最小的也有十二三歲了,并沒有與林漪同齡的小孩子。
得知皇帝要給林漪講幼學,徐幼微欣然說好,喚侍書陪同,叮囑道:“用心照看蕭公子和林漪的茶點。”
大的也才九歲,定是不會照顧自己的,要是由着性子吃這吃那,吃得不舒坦了,可就麻煩了。侍書會意,“夫人放心。”
徐幼微換了身衣服,剛要出門,就見慎宇腳步匆匆而來,笑道:“給夫人道喜了,四姨太太來了。”說的是她的姐姐徐明微。
徐幼微雙眼一亮,“人在哪兒?”
“正往卿雲齋來,稍後就到。”
徐幼微腳步匆匆地穿過抄手游廊,來到院門外,恰逢容顏明豔照人的徐明微下了青帷小油車。
“小五……”徐明微喃喃喚着,快步走到妹妹跟前,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再要開口,眼淚已掉下來。
徐幼微眼睛也是酸澀難忍,“四姐,進屋說話。”
“嗯!”
姐妹兩個不想在下人面前失态,強行克制着,到了宴息室,徐明微緊緊地抱了抱妹妹,哽咽道:“真好。總算是好了。”
“是,我好了,姐姐不要傷心了。”徐幼微紅着眼眶,取出帕子給姐姐拭淚。
徐明微見她也紅了眼眶,忙牽出笑容安撫,“是好事,該笑才是。娘在信中告訴我,你身子骨還弱得很,可不要傷心難過。”
“嗯。”
落座之後,姐妹兩個說了許久的體己話。
徐明微嫁的是涿州章家,是詩書傳家又家底殷實的門第,到了近兩代人,也不知怎的,竟無一個能在科考之中金榜題名,慢慢的,子嗣便都是讀書、經營祖業兩頭抓。
“當初要我嫁過去,圖的不外乎是章家帶來的財路。”徐明微一笑,“如此更好,我過得倒格外踏實,省得祖父祖母出幺蛾子的時候,總要捎上我。”
徐幼微端詳着姐姐,見她氣色紅潤,仔細回憶,比在閨中時豐腴了些許,便知是心裏話,問:“姐夫沒來?”
“沒有。”徐明微忍不住笑了,“夏日裏,去外地收賬去了,到這會兒還在回家途中。你家太傅認女兒認的急,這次我們只好失禮了。”
徐幼微莞爾。
“這次我要住到十四,不急在這一時說話。”徐明微站起來,“剛進門,太傅的管事便帶我來見你了。我們洗漱一下,帶我去給太夫人和娘請安。”
“好啊。”
于是,到了晚間,宴席間便多了一個徐家的人。
太夫人很是心疼明微趕路的辛苦,言行間便多有憐惜,晚膳時,讓她和幼微坐在自己近前。
這時候,林漪已經從梧桐書齋回返,看得出,滿心喜悅。
侍書走到徐幼微近前,笑吟吟地微聲禀道:“蕭公子很有做小師父的資質呢,一下午而已,便給小姐講通了三百千的精髓。您放心,茶點湯水絕無差錯。”
徐幼微心安地一笑,“辛苦你了。去歇歇吧。”
別的,她倒是不讓自己多想——還是倆小孩兒呢,皇帝也只是在宮裏悶久了出來透口氣,多思多慮全無用處。
宴席之後,徐府在外院、內宅的空曠之處燃放煙火,陣仗不小。
便有男賓發現,孟觀潮不知何時開溜了。
這會兒,孟觀潮正抱着皇帝,站在隐蔽的高處,望着空中璀璨的煙火。這是臨時起意,皇帝一定要看,說孟府要是沒準備,去宮裏取煙花就好。
要不是人手得力,真要慌手忙腳一陣子。
皇帝仰着小臉兒,綻出甜美的笑靥,“真好看。”說着就有了新的念想,小胳膊用力摟住孟觀潮的頸子,“四叔,等到元宵節,你能不能帶我和林漪到市井間賞燈?”
孟觀潮說:“我要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勒死我?”
皇帝一陣笑,手臂松了些,“說啊,答不答應?”
“之後幾個月,你勤快些就行。”
皇帝扁了扁嘴,“你看,你就沒有痛痛快快答應我的時候。”
“又不是我求着你出宮玩兒。”
“……好吧。”皇帝嘆氣,“我又說不過你。”
孟觀潮揚了揚下巴,“看煙火。”
“嗯。……太漂亮了。”
“再美,也要消逝成空。”
皇帝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又氣又笑,“煞風景!”
孟觀潮輕輕地笑,“不愛聽實話?”
“長大了再聽。”
“沒得吃都有的說。”
皇帝又是一陣笑。看過煙火,這才盡興,高高興興地走側門,由金吾衛和錦衣衛護送着回宮。
孟觀潮回到外院花廳,還有不少人在等着他喝酒,先前的離席,都當他臨時有事,沒人問。他也不含糊,笑微微地命人斟酒。
到賓客散的七七/八/八了,只餘了真正親近的人,他喚人将林漪接到外院,與這些人請安見禮。
林漪本就是少有的聰慧伶俐,經了這一日的磨練,言行愈發妥當,毫無錯處。
衆人見了,便覺得也難怪太傅少見地動了柔軟心腸,俱是一番誇贊,賞了見面禮。
孟觀潮瞧着時間不早了,抱起林漪,親了親她腦門兒,“今兒爹爹要陪親友,不能給你講故事了,回房早點兒睡,好麽?”
衆人瞠目結舌。他孟觀潮,竟也能用這樣柔和的語氣說話?沒聽錯吧?
林漪則乖順地點頭,“好。爹爹放心,您不要多喝酒。”
“乖。”孟觀潮把女兒交給随行的李嬷嬷。
待人離開,衆人好一番善意的打趣。
孟觀潮只是笑。曲終人散時,天色已晚。
原沖和常洛落在最後。
常洛是有事問孟觀潮:“你還得給我個準話,李之澄,兄弟們還用不用跟着?那人太賊了,一日搬了兩次家,就把眼線甩掉了。眼下,善于追蹤的兄弟只确定她還在京城。”
孟觀潮當即說:“不用跟着了。找到就行,平日別再打擾她。”說話間卻留意到,原沖的面色變了變。
“那就行。”常洛轉身,一揮手,“走了。”
孟觀潮望向原沖,“怎麽?識得李之澄?”
“……識得。”原沖語氣是反常地帶着冷意,面色亦是格外冷凜,“你找她?怎麽回事?”
孟觀潮如實相告。
“錦衣衛那幫人,嘴是真嚴。”原沖牽了牽唇,卻全無笑意。
孟觀潮則問:“你跟她很熟,是哪種熟人?”
“哪種?”原沖磨着牙,目光森冷,“她化成灰我也識得,再也不想見到的那種熟人。”
孟觀潮揚眉,當即就道:“老五,這事兒,我有沒有無意中給你添麻煩?”
“沒有。私事而已。”原沖拍拍他的肩,大步流星地轉身離開,“早過去了。不用多想。”
孟觀潮望着至交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卿雲齋,不出所料,幼微已經熟睡。
他看了看她,腳步無聲地轉去沐浴更衣,轉回來歇下,習慣性地把她攬到懷裏。
“觀潮?”她語聲模糊,頭蹭了蹭他胸膛,“怎麽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