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寵嗎
就在今夏腦袋裏想着有的沒的不确定,應亦丞聽到她靜止的腳步聲,轉過身來。
而後,在看到對方完整造型的一瞬,不約而同的颔首低笑。
是羞澀的,亦是新奇的。
闫耀陽作為有自我覺悟的資深顏狗,出于偏愛,将《天禁》裏一對人類情侶的角色給了今夏和應亦丞。
兩人的服裝也與其他人具有統一性的軍官制服有所不同。
今夏COS的紗羅,穿一襲純黑的短款婚紗。
複古的設計,克制的高領,領中的位置盛開着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映襯着她的紅唇,她水光潋滟的瞳眸。
氣質迷離而詭靜。
半透明的黑紗長袖輕盈的籠住她纖細白皙的藕臂,蓬松的裙擺由絲綢堆疊出簡單的層次感,整體顯得她小鳥依人的,讓人憑生保護欲。
豔麗妝容模糊了她真實的年齡,隔着些許距離向她望去,好像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再仔細的一瞧,便會止不住的産生懷疑,推翻原有的判斷,重新将她定義為——被時間靜止了歲月的美麗生物。
如是特質在應亦丞身上也能找到。
他COS的剎那是整個社團中扮相最簡潔、最難駕馭的角色。
剪裁極其利落的黑色風衣,必須穿出寬肩窄腰的效果。
唯一的裝飾物是挂在頸上的純黑頸圈,細長的銀鏈末尾連接着一枚造工精巧的金屬十字架,恰好落在風衣V領的最低點。
修身的皮褲由周葉星獨家提供,配上簡單到極致的皮鞋,他整個人自上到下的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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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得跟漫畫裏走出來的原主似的。
深秋略帶了寒意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漫不經意的拂動着窗簾。
兩道起初帶着小心,後來逐漸變得肆無忌憚的目光,隔空糾纏着。
複雜一時,純粹一時。
今夏先開口:“早先沒留意,這會兒仔細一看,發現你跟角色的相似度挺高!”
算是一句誇他帥的贊賞。
角色本身就很帥氣。
應亦丞低聲笑笑:“你這身也不賴,不戴假發更好看。”
今夏完整的造型裏還有一頂假發,是那種趨近于銀白的水藍色,長度只到耳垂下。
在漫畫家的手繪裏,原主自帶一種不近人情的冷感氣質。
此時無人拍照,COS社團群龍無首,不在營業中,今夏摘掉了假發和黑色的頭紗,放下自身挽得太久而自然卷曲的長發。
這樣更‘今夏’。
她走到應亦丞身旁,雙手打直了扣住窗臺邊緣,翹起後腳跟,向外遠眺:“你們班風景不錯呀!”
應亦丞則靠窗臺,松松垮垮的環抱雙臂,應和說:“還行,沒趣的課能看着外面發呆。”
“不怕被點名回答問題嗎?”今夏最怕這個了。
就算她做個垂頭看書的認真模樣,教授都能精準無比的把她揪出來,就跟身上裝了特殊的雷達裝置似的。
應亦丞稀松平常道:“剛開學那幾天點過幾次。”
“然後呢?”
“全部答對了。”他說。
今夏不得趣的默了默,用那種嚴肅的口吻教訓道:“你這樣很不好,講師們教授們的臉往哪兒擱?”
上課走神被點起來回答問題,要的就是‘你答不出來還不好好聽講’的殺雞儆猴的效果。
走神了還能答對提問,那麽請問你來C大念書是為了什麽?
應亦丞了然的揚起眉,送上歉意:“還有機會的話,我會表現得謙遜一點的。”
今夏正兒八經的點了個頭。
此話題結束,就此陷入沉默。
窗外挺鬧騰的。
一直能聽到張狂的大笑、受驚過度的尖叫……大家都玩兒得很投入。
相較下,只有兩個人的教室裏空蕩蕩的,像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不過默幾秒,應亦丞不自覺低垂了眉眼,時才好不容易展露的笑容轉瞬即逝。
今夏看在眼裏,抿合的唇瓣輕蠕,下一秒,拿出手機點開校論壇的雜談版,看着試膽大會的現場圖播,脆聲道:“我們兩位社長很英勇啊,全都親自下場了!”
“嗯?”應亦丞稍稍回身,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今夏心頭微動,說不清楚的難受起來,強打精神道:“就是‘試膽大會’呀!你聽,外面鬼哭狼嚎的,要不我們也去玩兒吧?”
“不了。”應亦丞将教室略作掃視,淡聲說:“這裏安靜,挺舒服的。”
舒服嗎?
今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了半響,看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自欺欺人的用力點頭,“嗯!也行!”
應亦丞清淺的目光在她無措得快哭出來的臉上掃過,似乎停頓,然後選擇了與她差不多的語氣道:“你去玩吧,我就在這兒,活動結束送你回宿舍。”
今夏苦惱的望着他,眉心的皺褶這輩子都鋪展不開了。
應亦丞反過來寬慰她,“我沒事,不騙你。”
這一天對他而言适合緬懷,适合用來回想一些平時刻意回避不去想的事情。
今夏憂愁的耷拉着腦袋,“你這一點兒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他卻說:“生離死別之外的事,都不是大事。”
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
今夏驀地擡起頭,抓住他手臂:“那你就跟我說說吧,你爸爸的事、家裏的事,還有那件發生以後讓你……讓你不願意出門,不再輕易相信別人的事。”
應亦丞一怔,輕輕柔柔的笑了,“這麽快就想了解狡猾的我了麽?”
今夏鼓了鼓腮幫子,忍不住兇他,“不許開玩笑,不許跟我耍心眼。”
她覺着讓他說出來的話,也許就能好受點了。
應亦丞低眸看了看被她緊緊抓住的手臂,沒吭聲。
“你坐到這裏。”今夏握住他的手臂,将他從窗臺上拉起來,轉過身,推着他坐到就近的椅子裏,拍拍他的雙肩,“就坐在這兒,好好跟我說。”
應亦丞一米八四的個頭,愣是半順從的任由她安置住了。
餘光裏瞥了下她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無聲的笑笑,“大概會讓你有不好的體驗,如果你真的想聽。”
分享這件事,快樂會加倍,悲傷也是。
尤其你在意着向你分享的人,威力會乘以倍數。
今夏做了個深呼吸,目光灼灼:“你說吧!”
應亦丞沒轍的搖頭,向她妥協了。
應亦丞是獨子,應家三代單傳,巨大財富的唯一繼承人,甚至有一個遠在國外、一年只有暑假寒假會見上幾天的未婚妻。
很俗氣的配置。
少時的他很皮。
他對今夏說,自己從小就聰明,遺憾全然沒用對地方。
加上重霄和唐景珩,三個人經常一起逃課啦,打架啦,被學校廣播通報批評都不在意的。
混得無法無天。
縱然應澤霖對他管教嚴格,但似乎并沒什麽作用。
事故發生在八年前。
那時應亦丞十三歲,在A城國際實驗學校念初二。
學校離家不遠,步行十五分鐘,開車絕不會超過五分鐘。
應亦丞還記得事故發生的那天早晨,天色陰郁寡沉,一場小雨才将停歇。
吃完早餐後,應澤霖去公司,順道送他去學校。
應亦丞說,他的父親應澤霖是個嚴于律己的人,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更願意事事親力親為。
而他剛好相反。
畢竟從小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養尊處優慣了。
原本那個早晨,應亦丞會像往常那樣騎着自行車去學校,因為兩天前在學校後巷打架,入了剛安裝在巷口的監控,百忙之中的應澤霖只好在送兒子去上學的短暫途中——口頭教訓。
應亦丞坐在副駕駛位,全程習以為常的聽他老子說教,心裏想的全是——萬聖節該如何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不到五分鐘的車程,是父子兩最後的相聚時光。
一輛大型貨車對準了駕駛位,從路口撞了出來。
報複性的尋仇,應澤霖當場死亡。
劇烈撞擊結束後,天旋地轉的應亦丞下意識向父親看去,見到的是整張血肉模糊的臉,以及一顆扭曲到極致、斷裂後連着皮肉挂在脖子上的腦袋……
他瘋狂的大喊、大叫,流出生理性的眼淚,耳中除了嗡鳴,聽不到任何聲音。
然後不給他從父親死亡的現實中喘息的機會,劫匪把他從車裏拖出來,塞進事先準備的面包車,逃離事故現場。
說到這裏,應亦丞停了下來,看着不自覺淚流滿面的今夏,勉強笑道:“這次先說到這裏。”
今夏直搖頭,用手胡亂把眼淚抹掉,忍住胸口的起伏,抽噎道:“你說,全都說出來,我不難過,說出來就好了。”
應亦丞對此表示懷疑,“如果說出來,還是不能好呢?”
事實上,這麽多年過去了,父親死亡的那一幕,始終鮮活的停留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不知道那對他而言是夢魇,還是……另類的思念?
人總是在擁有的時候不以為然,失去了才知道能夠擁有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
父親在一個人的人生裏,代表着太多意義。
責任,承擔,倚靠,榜樣……更多。
最糟糕的是,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失去他。
當那一刻突然到來,毫無準備的你甚至連個悲傷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那時,應亦丞還是個輕狂無知的少年。
太絕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兒子他是真的慘吶!明天恢複雙更,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