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寵嗎
昏沉的天光下,應亦丞随意靠着一顆白桦樹,右手松垮的揣在外套口袋裏,左手自然下垂,手裏拎着水壺。
即便夜色模糊了他的臉容,那與生自帶的淡漠感卻不減分毫。
依依不以為然,雙手占有的環住他的頸項,側首靠在他右肩窩的下方,絲絲繞繞的長發散落在他寬闊平實的胸膛上,于夜色裏半垂着美眸,像個妖嬈的樹精,恨不得嵌進對方身體裏去。
今夏剛來到距離他們十來步開外的地方就撞見這情形,想躲已經來不及了。
應亦丞和依依也在同一時間發現她的存在。
三道視線在幽暗的天色裏隔空發生無聲的碰撞,竟然有些擁擠。
今夏渾身別扭,轉身走不是,裝作若無其事打招呼更不可能。
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試圖與周圍挺拔的白桦樹成為同類……
然後,視線不受控制的盯着應亦丞。
煩躁地想,為什麽要讓她挂在你身上啊?
她渾身上下哪裏像光輝女郎拉克絲了?
依依先是看了今夏一眼,再昂起頭望住應亦丞,頗有心機的踮起腳尖,唇瓣幾乎要貼到他下巴上,吐息如蘭地:“晚上我到你帳篷找你,就這麽說定了。”
已經說定了?
敢情我還來晚了,錯過最精彩的部分。
依依走到今夏身旁,故意停下,笑盈盈的問:“他不是你男朋友吧?”
今夏笑不出來,殺氣很重的回應:“你撩完了才來問這個問題,不覺得晚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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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面上露出半分意外。
小姑娘長得乖巧可愛,沒想到脾氣還挺大。
她輕聲笑了笑,态度還是那樣的不急不躁:“你說得是。”
反正想撩就撩了,壓根不會顧慮被撩的一方是否有對象。
那不是她的問題。
依依走後,今夏也不想搭理才剛被撩的那個人,提着帶來的空水壺走到溪流邊蹲着接水。
就很氣……
身後響起腳步聲,不看都知道是誰跟。
今夏移眸往後瞄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來。
無視!
應亦丞在她身旁蹲下,用比平時略低的語氣,悶悶說:“她剛威脅我,不讓她靠就大聲喊‘非禮’。”
今夏驀地轉臉,烏溜溜的眼珠子顫動着,兇狠的瞪他!
——她威脅你就慫了?
——喊非禮我們就信?
——你不是最讨厭和別人發生肢體接觸?
——幹嘛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
——小學生告狀啊!
應亦丞還真就在告狀,對今夏。
當然也可以稱之為:解釋。
求生欲促使他必須做點兒什麽,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應亦丞重新整理事件全過程,畫上重點之後,組織語言逐個擊破道:“被她偷襲是我疏忽了,也沒怕她喊‘非禮’,就是她剛說完你就出現了。”
聽到這裏,今夏忍不住開口:“對不起啊,打擾你們的好事!”
想想覺得不對,他們就是靠在一起,事情還沒發生,好在哪兒了?
于是她又補了一句:“預祝你們晚上在帳篷裏牽手成功。”
應亦丞被她照臉上噼裏啪啦怼了一通,不但不氣,還有點想笑。
這是在很認真的吃醋沒錯了。
比平時管束他不要亂用錢的時候還要可愛。
之前誰趁他走神突然竄出來把他抵樹上,誰的香水味熏得他腦袋疼……都不是個事。
今夏一個不留神,發現應亦丞勾着嘴角,眉開眼笑的好像在回味着什麽?
她當下火起:“你笑什麽?”
應亦丞被她兇得勉強回神,遲鈍的愣了一瞬,掩飾的摸鼻子:“沒事。”
嗯,行!
你說沒事,那就是沒事!
今夏給水壺續滿,站起來就往營地走。
步子還沒邁開,手腕被抓住。
她心煩氣躁的側身往後看,應亦丞蹲着沒動,伸手扯着她,被幽幽夜色罩住的俊容揚着漫不經心的笑,央她說:“別生氣了。”
無辜的語氣,好像是在說:多大的事,我都沒在意,卻讓你氣成這樣。
還像是,一片純白的羽毛,在空中随風缱绻啊缱绻,不知怎麽就落到今夏的心裏,撓得她心尖酥又癢,差一點兒就破功了。
但她是今夏!
憑着堅定的意志力強撐住氣勢,铿锵有力的吐出四個字:“我沒生氣!”
應亦丞耐人尋味的‘嗯’了一聲,再意猶未盡的砸了下嘴。
今夏預感他要出絕殺了,搶先道:“可是,我哥說過,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無感,是不會給她機會的。任何不小心的被動,都可視作靜觀其變的主動。某種意義上,比直白的主動更可惡。”
應亦丞:“……”
今夏抽回被他輕淺握住的手腕,頭也不回的走了。
少爺蹲在溪邊,腿都麻了,看着那道小小氣氣的身影遠去,心裏感慨說:這主動被動的罪名扣得有點兒大啊……
他不接受。
露營地多了一行人,這天晚上的氣氛變得愈發古怪。
不提下午那會兒發生的小争執,只說入夜後,宓子那群人中一個在酒吧駐場的歌手,好像叫做阿恨,合着另一個戴銀邊眼鏡的斯文男、還有依依,變戲法似的從背包裏拿出幾瓶白酒和罐裝啤酒,以‘分享’之名,诓着季永亮、蕭哲和梁琛他們喝。
起初陳敬東出聲淺淺提醒過,奈何一邊是在社會上混了幾年的職場萬金油,另一邊是剛跨進大學的熱血青年,後者根本架不住前者的慫恿,接連幹杯,為将來、為青春、為曾經丢失的夢想……
喬一倫、仲想才離開小二十分鐘,回來發現五個社團新人醉成一堆。
罵也沒用了。
只好把五只分別扔回帳篷,讓剩下的人早點休息,明天9點出發回停車點。
宓子這邊招惹在先,主動提出由他們的人值夜。
喬一倫對此沒有異議,只是私下裏逐個叮囑社員們晚上留神,別睡太熟,相鄰的帳篷互相照應,尤其今夏那邊,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大喊,別怕喊錯了鬧出烏龍。
整個社團就她一個大一的女生,寶貝得跟什麽似的,斷然不能在第一次活動就出纰漏。
話到這份上,沒明着說‘來了一夥背地裏耍陰招的流氓大家當心’都算客氣。
今夏看得出宓子發自真心感到自己的人做得過分,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地步,只期望平安度過一晚,明天早點分道揚镳。
晚,十一點。
露營地靜悄悄的,火堆在不久前熄滅了。
今夏在帳篷裏聽到值夜的阿恨攔下準備重新生火的那個人,陰陽怪氣說:“熄就熄了吧,火光礙事得很。”
外面總是響起一陣陣走來走去的腳步聲,偶不時,誰堂而皇之的冒出一句話,雖是與同伴搭腔,那話裏多少能讓人聽出圖謀不軌的意味。
今夏有點兒緊張,不敢睡。
她把應急燈挂在帳篷頂,衣着完整的坐在睡袋上,左手抓着實沉的手電筒當武器,右手握着手機,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帳篷上那兩條拉鏈。
生怕眨眼的瞬間,有誰闖進來!
她打起精神,做好熬夜的準備。
在這段無所事事的時間裏,不由将想象力發揮到極致。
想象着,要是真有人夜半三更偷偷摸摸進來,該如何正确且有效的反擊?
今夏搭帳篷的地兒是喬輔導員選的,頭枕的那面正好貼着顆樹,即便坐在帳篷裏,也能靠在樹上看看書什麽的。
所以,當發生危險時,背靠樹幹借力狠踹那人的臉,用手電敲他的頭,同時大喊救命!
做到這個程度應該夠了……吧?
今夏在腦中把應急措施模拟了好幾遍,仿佛從中得到些許安慰,稍稍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眼前冷不防全黑,應急燈電源耗盡。
她被結實的吓到了,一時間沒了主意,倉皇的左顧右盼,發現周圍附近一點兒光亮都沒有!
這不就是可乘之機嗎?!
緊着,今夏聽到外面有響動,是那種故意放緩的腳步踩在枯枝落葉還有石子上的細碎聲音!
就在離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
要是沒有這頂帳篷,可能對方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今夏将背死死貼在樹幹上,手機都顧不上了,又沒有信號,還有手機幹嘛啊……
她雙手緊握手電筒,‘啪’地推開開關,圓大的出光口從她下巴往臉上打去,把剛拉開拉練,探進半個身子的應亦丞吓了一大跳。
屏住呼吸的今夏:“……”
被唬得明顯怔忡的應亦丞:“……”
五秒後——
今夏顫巍巍的倒抽一口涼氣,哭喪着臉,用氣聲兒問他:“你幹嘛?”
受驚過後迅速恢複如常的應亦丞板着一張死人臉将她看了看,弓着背完全鑽進來,在她旁邊平躺下,雙手交疊腦後:“陪你。”
今夏:“……”
吓死她了,差點哭出來!
帳篷裏多了一個輸出爆炸的應亦丞,今夏很節約的關了手電,蔫兒了吧唧的靠在樹上,不想說話。
但,很安心。
那種如家一般踏實安穩的感覺,在兩天兩夜的社團活動中,達到巅峰值。
外面來獅子狗熊傻狍子都不會怕了。
兩個人都沒睡意,豎着耳朵聽夜裏山間發出的那些聲音。
當充斥在帳篷裏的緊迫感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類似于早晨天還沒亮起來時,他們相處的那種惬意松散的氛圍。
“夏,有吃的麽?”
應亦丞忽然覺得有點兒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亦丞:守護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