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寵
天明時分的自然景區,溪水歡脫跳躍,發出叮叮當當的喜悅的聲音。
騰起的霧氣像不規則的薄紗,層層鋪展在山野,缭繞在林間。
偶爾哪裏響起一聲婉轉清脆的啼鳴聲,鑽進今夏的耳朵裏,就變成了‘小心點,我在看着你們’的戲谑。
現下的情況是:不單只有鳥兒們看着她,應亦丞也在看着她。
那眼神裏兜兜轉轉的意味相當值得推敲。
今夏覺得自己被為難了,但卻不知道要怎麽破解這種局面。
開學認識至今,應亦丞從沒對她做出過什麽出格的事,不管何時不論何地,他都能把握着分寸恰到好處的維系着彼此間的距離。
每次發生狀況,他近乎完美的紳士風度都能讓今夏不斷淡化對他架起的心底防線,直至那條線變得模糊不清、完全消失。
然後來到此刻,今夏突然發現應亦丞也會變成蠱惑人心的妖怪,試圖蠶食她?
莫非是親近了大自然的關系?
她不确定的想着,不小心就想深入了。
應亦丞見她害羞到一半,眼神兒竟然發了直,蜷在自己懷裏動也不動,任他欺負的樣子,不由地提醒她道:“聊還是不聊?”
今夏傻乎乎的怔回神,渙散的目光點點滴滴彙聚在他蘊了笑的眸子裏,緊接着又是一愣,重新開始緊張:“聊聊、聊什麽?!”
動物園裏的鹦鹉說話都比她滑溜。
應亦丞被逗得唇角上揚,更加舍不得放手了。
今夏迅速看了一眼他的下巴,以及兩人之間暧昧相貼的身體距離,強行鎮定道:“你先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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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放。”應亦丞相當幹脆的否決了她的合理要求,并為自己找了個極其正當的理由:“以防你再摔倒,先這樣。”
先這樣?
臉呢?!!!
誰給你權利這麽說這麽做的!
“我站得穩,剛才是不小心才摔倒的,謝謝你接着我……總之你先放手。”今夏給他氣得邏輯思維都陷入混亂了。
應亦丞不忍心繼續捉弄下去,識相的松開環着她的手。
反正,那軟軟的手感他是記住了的。
腰間的手臂剛撤離,今夏‘嗖’地往後退開半步,誰想身後是被落葉擋住的石塊兒,她腳後跟被絆了一下,身體再度失去平衡,揚着雙手往後揚去!
應亦丞嘴裏發自真心的‘小心’都沒說完,忙不疊出手把她托住,攬腰卷回懷裏,抱得緊緊的。
旋即,被吓了一跳的他昂起下巴,做了個明顯無奈的、深深的深呼吸。
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了。
今夏無語凝咽,窩在他的懷抱裏,老實了。
不過幾個驚慌失措的瞬間,天邊的魚肚白全然鋪展開,男人似笑非笑的臉孔也在她難以安定的眸子裏變得更清晰。
周圍的鳥叫聲愈發頻繁,這裏啼一聲,那邊回應一串兒。
聲聲回蕩。
真是,鳥鳴山更幽啊……
為了緩解尴尬,今夏主動道:“聊吧,就兩句。”
兩句不能再多了。
應亦丞都開始同情起她的處境。
但同時心底還有個染了小邪惡的聲音在對他說:機會難得。
“嗯。”應亦丞煞有其事的點了個頭,給她命題,“你期望中的戀愛對象,什麽樣兒的。”
今夏:“……”
忍不住翻了他一記白眼。
怎麽這人一點兒創意都沒有,十來歲和發小玩游戲的問題,現在照搬出來問她。
應亦丞故意激了她一下,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沒有啊?”
“怎麽會沒有!”今夏擰起眉頭,濕漉漉的眼睛瞪他,眼眶泛着急上火的紅,
呼之欲出的話語在抵達嘴邊時,她頓了一頓,變作狡黠,“對,你說得沒錯,我沒有期望的戀愛對象,我只有理想型。”
應亦丞繼續點頭‘嗯’了一聲,“說說。”
今夏梗起脖子,擲地有聲地:“迪迦奧特曼!”
“……”
“沒錯,就是迪迦奧特曼,別的都不行。”
“為什麽?”應亦丞成功被她帶歪,順着話題探究下去。
“迪迦奧特曼是超古代時期就出現在地球上的巨人,棄暗投明的正面範例,有正義感,還會變身!最重要的一點是,‘迪迦’在印度尼西亞語裏是神聖的‘3’,也是我的幸運數字。”今夏有條有理的說完,驕傲的揚起尖尖的小下巴。
幼兒園裏剛學會攀比,并為‘我家狗子長得最醜最好笑’的小朋友,也是這樣的神色表情。
應亦丞嘴角微揚的盯着她看了會兒,
忽然體會了自己在公布‘我期望的戀愛對象是光輝女郎拉克絲’時,今夏當時的心情。
遂,撤回環在她腰間的手,毫無留戀的轉身往營帳方向走去。
說好聊兩句的,這都二十句了吧?
大清早的,回去随便吃點兒,補個回籠覺,這才是露營的正确打開方式。
不遠處,早起的仲想和丁賢勾肩搭背的站在那兒,臉上挂着‘我就知道’的莫測笑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當應亦丞二人身側經過——
仲想:“迪迦奧特曼和光輝女郎拉克絲?嗯……奇妙的搭配。”
丁賢:“很有想法。”
今夏:“……”
應亦丞:“……”
想想也是了,今夏都醒那麽早,更不要說露營經驗豐富的社團前輩們。
再者,遠處的深山裏的鳥叫都能傳得老遠,何況是距離帳篷沒幾米遠的篝火邊的對話呢?
壓低聲音就行了?
天真!
天亮沒多久,大家陸陸續續的起來了,應亦丞昨晚幾乎沒怎麽睡,吃過早餐就鑽進帳篷裏補覺,誰也不會去吵他。
兩天兩夜的露營體驗,這才剛剛過半。
說來亦是怪得很,社團裏除了今夏之外的其他人都有個默契的共識:看上去睡也睡不醒的人院神槍手能和大家一起出來活動就很好很滿足了,無法要求他更多。
相較之下,今夏是與他形成明顯反差的小活潑。
自然景區的空氣很好,早晨清幽爽朗得不可思議。
今夏同學先是和蕭哲去撿了各種各樣漂亮的落葉,然後跟在扛着昂貴攝影器材的梁琛屁股後面認真學了會兒攝影技巧,又在仲想和陳敬東的召喚下,和他們一起順着溪流往山上探路,找到冒出泉水的石縫,接了幾瓶清泉,返回營地煮茶喝。
中午的時候,露營點來了五男兩女。
都是年輕人,而且剛畢業沒幾年,經過一番激烈的拼殺,各自在首都穩定下來,有了屬于自己休閑時光的小圈子。
領頭的女生特酷,據說是一家跨國公司的中層管理,大家都管她叫‘宓子’。
宓子留着一頭利落的短發,身材高挑,左手臂堆滿了精美的刺青,耳朵上挂滿銀質飾品,看得學美術的梁琛眼睛發直。
還有另一個被喚作‘依依’的女生,五官精致,長發飄飄,身姿曼妙柔美,早兩年在學校裏,肯定是女神級別的校花。
其他五人亦是健談友善的模樣。
這次他們打算深入景區,沿着不遠的那條溪流向山上走,直到翻過那座山,看到更加自然純粹的原始風景。
今夏很想提醒說,半山腰上有‘游客止步’的告示牌。
但在仲想頻頻眨眼的暗示下,她只好裝作沒聽見不知道不會說話,做個安靜的美少女。
新的帳篷搭起來,大夥兒圍着火堆坐下,煮茶,天南海北的閑聊,偶然的相遇也是旅途中有趣的一部分。
只是很快,今夏發現宓子這群人和她想象中的露營者愛好者有些許差別。
他們會把食物的垃圾、喝空的飲料瓶、塑料袋随地亂扔。
更過分的是有個人還拿出折疊刀在一顆樹上刻下‘千年等一回’,刻完了這顆,轉而向隔壁那棵痛下黑手。
人家在這裏安安靜靜的生長這麽多年,就為了等你來刻字嗎?
作為資深保護環境倡導者的仲想第一個表示受不了了,站起來出聲制止。
刻字那兄弟口氣很沖,渾身的社會氣息一下子炸裂開,要不是陳敬東和宓子及時攔下,打一架都是有可能的。
等到應亦丞一覺睡到下午三點,鑽出帳篷時,發現人變多了,氣氛還相當古怪。
今夏也早就失去玩耍的興致,靠着被刻了字的白桦樹,戴着耳機聽英語短文做聽力訓練。
應亦丞是被那個抱着吉他扯着煙嗓唱了兩個小時民謠的小哥吵醒的,出來見是那麽個情況,又想是社團活動,而且露營點算公共場所,便沒有發作。
悶悶走到今夏身邊坐着,摘了她一只耳機塞耳朵裏一聽,他惺忪的俊臉就陰轉晴的綻出了笑:“這麽用功?”
今夏遺憾的聳聳肩,又再搖了搖頭,撇嘴道:“畢竟你不能幫我考四級。”
應亦丞懶洋洋的垂着眼皮,“很高興你能認清這個現實,與它達成和解。”
今夏表情僵住,在旁邊丁賢學長以及喬一倫輔導員沒忍住的‘撲哧’聲中,用力翻了應亦丞一個巨大的白眼。
今夏覺得小長假第五天的主題是個‘忍’字,直到暮色四合,她拿着手電筒去溪邊找打水打了十分鐘還沒見回的應亦丞,然後發現依依把他抵在一棵樹上,試圖撩撥?
這……
好像不能忍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夏:你怕是不知道我動起手來有多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