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
她那一刻就是這麽感覺的,沒有什麽比這句話更能代表她當時的心情,她是真的覺得世界都死了,如果他已經逝去,那麽任何事情都變得不重要。
那種絕望那樣刻骨,好像镌刻在她靈魂中一樣,讓她整個胸腔都疼痛起來。
她靠在他懷裏,眼圈又紅了起來,她就幹脆在他胸前的衣料上蹭了蹭,是細亞麻的,觸感很好,也很是吸水。
顧清岚也覺察到了意圖,他有些無奈,可看她實在傷心,也只能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哄着:“乖,別怕。”
路銘心又靠在他懷裏抽噎了一陣,她突然想起什麽,連忙直起身體,認真看着他:“清岚,是不是我說了讓你陪我去見衛子明,你心情不好,才會昏倒的?”
顧清岚對她微笑了下:“怎麽會這麽想?”
路銘心很委屈地:“畢竟這種場面,讓人不是很愉快,我害怕讓你想起來你和蘇小姐……”
她說到這裏更加懊悔,又快要哭了,“都怪我老提起來蘇小姐,你才會老頭疼的對不對?”
顧清岚不指望她能說出來什麽至理名言,但她老這麽會意錯,他覺得還是必須要提點一下。
擡起手握住路銘心的手,他看着她的雙眼低聲說:“銘心,我已經不在意上一段失敗的感情了,我所有的異常也不是因為小季……我希望你能明白。”
蘇家大小姐芳名叫“蘇季”,他竟然叫她“小季”,比叫她“銘心”聽起來還要親密那麽一點。
路銘心在心裏暗暗嘀咕着,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這種情緒就叫“吃醋”。
顧清岚看到她的小情緒,不由失笑,他想進一步解釋,不叫她“小心”是覺得太肉麻,後來又覺得看看她拈酸吃醋也挺不錯,就幹脆由她去了。
那邊路銘心說完,又撲到他懷裏,接着蹭了幾下,很滿足地窩了起來。
她還繼續說:“其實我現在覺得,我一個人去見衛師兄和唐欣也沒什麽了。”
顧清岚半靠在背後的軟墊上,任她趴在自己懷裏做樹袋熊,笑着輕問:“怎麽,你突然不害怕觸景傷情了?”
路銘心搖搖頭:“不是,是看到你昏倒後……覺得相比較起來,和衛師兄見面會有的尴尬就根本不算什麽了。”
她說完,抱着他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些,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清岚,我覺得我已經有點愛上你了。”
顧清岚的呼吸微頓了下,接着又若無其事般輕聲開口:“這麽快?”
路銘心在他懷裏點頭:“嗯,這麽快……不過我反正也認識你有二十多年了,所以不算閃電式戀愛,估計也不會很快沒感覺……”
顧清岚輕笑:“我可不要被閃電式的愛上,再抛棄。”
路銘心想到他之前說的那些話,說什麽“愛上她是為了忘記她”,忙問:“那你呢?如果我愛上了你,你會不會抛棄我?”
她這麽說的時候,一雙桃花眼瞪得圓溜溜的,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像極了某種小動物。
顧清岚微微勾了唇:“畢生所求,唯卿而已。”
路銘心聽完,又愣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說:“是不是只有四個字四個字地互訴衷腸,才顯得夠文藝?”
顧清岚順手敲了下了她的腦門,又說了一個四字成語:“牛嚼牡丹。”
☆、【18】
到了晚上該睡覺的時間,顧清岚也休息好了,準備回自己房間去,路銘心卻賴在床上抱住他的腰,不讓他動。
顧清岚只得挑眉看着她:“未婚同睡一房,你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路銘心輕哼一聲:“這都什麽年代了,愛說不說。”
顧清岚笑着看她:“哦?那你倒是信任我。”
路銘心“嘿嘿”着上下打量他:“對于我們兩個來說,該擔心人身安全的那個人難道不應該是你嗎?”
看她還真恃寵而驕了,顧清岚就笑着要去捏她的鼻梁:“想造反了不成……”
一句話沒說完,路銘心擡手伸到他胸前的衣服內,狠狠在他胸口上摸了兩把,然後轉身笑着就跑。
這麽打鬧了一陣,顧清岚晚上真的睡在了路銘心的房間。
床足夠大,他們兩個可以分開了睡,不過睡到後半夜,路銘心已經滾到了顧清岚身邊。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她半個身體都窩在人家懷裏,還在顧清岚胸前的睡衣上,留下了一團可疑的水漬。
這一幕如果被外人看到,路銘心的“女神”名頭可能就要不保了,畢竟不是誰家的“女神”,睡覺的時候都會流口水,還會像只小貓一樣縮在別人胸口。
不過在顧清岚面前,路銘心就自在多了,她睡醒後只是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順帶看了看自己留下的口水漬,然後很開心地說:“哎呀,看你胸口有朵雲彩。”
顧清岚的睡衣是純白色的棉布,口水在上面暈開的範圍,就是像多了一朵雲彩。
看着她沒皮沒臉的笑容,顧清岚頓時對她的節操下限,又多了新的認識。
路銘心今天其實并不算沒有安排,雖然有杜勵給她推掉了大部分不必要的通告,但原來就定好的那些,和特別重要的那些,也不能随便取消。
今天這個就兩者兼是了,她要去錄一個重量級的一對一訪談節目。
這個節目在國內很有口碑,收視率高,主持人也稱得上是大腕,所以無論怎麽看,路銘心都不應該推掉這個節目。
按道理說上這種節目前,助理是應該過來,提前跟她對一對提綱的,但昨天發布會她表現不錯,下午杜勵一開心就給她放假了。
晚上劉芬芳打過來電話時,她又在外面散步。
這麽推來推去,就推到了今天早上。
她坐在化妝臺前,頭發還是亂糟糟的沒梳好,就得聽着杜勵和劉芬芳的輪番轟炸。
顧清岚看她頭點得雞叨米似得分外可憐,笑了笑接過電話,對電話那邊正嘶吼的劉芬芳輕聲說了句:“劉小姐?”
劉芬芳聲音立刻降了八度,化身溫柔助理:“顧先生。”
顧清岚笑了下對她說:“劉小姐把訪談的提綱發到我的私人郵箱吧,我在家幫她對一下。”
劉芬芳連忙答應:“好,有顧先生幫忙,肯定沒問題。”
幾句話下來,顧清岚把手機抵還回去的時候,劉芬芳已經沒有了半點火氣,說了聲:“好好謝謝顧先生吧。”就挂了電話。
路銘心對顧清岚這種随随便便擡擡手指,就能把所有百煉鋼化成繞指柔的本事嘆為觀止,崇拜地星星眼看他:“清岚哥哥,你好棒哦。”
顧清岚在她額頭上彈了一指頭:“乖,快去把自己洗刷幹淨。”
錄訪談的時間在下午三點,他們還有時間在別墅裏吃個早飯,對一對提綱,午飯過後接路銘心的保姆車就來了。
上車走的時候,路銘心看顧清岚的眼神那叫一個依依不舍,還很肉麻地說:“清岚哥哥,你今天再頭疼了怎麽辦?”
顧清岚在車下對她微微笑笑:“沒關系,你聽話,我就不會頭疼。”
劉芬芳實在看不過去,抓住她一把把她塞進車裏:“辦完正事再回來撩閑。”
車子從顧家的別墅前開走,路銘心自己蹲在一角對手指:“人家這幾天都沒離開過清岚哥哥,清岚哥哥身體還不好,人家擔心嘛。”
劉芬芳被她酸得後槽牙都要倒了:“好好說話。”
路銘心還真瞬間調整表情,從矯情模式切換到正常模式,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說:“溫柔男神的殺傷力太可怕了,不過十天,我就快徹底淪陷了。”
劉芬芳“切”了聲:“不是說是你青梅竹馬麽?你不應該都習慣了?”
路銘心搖搖頭:“以前他對我可沒這麽溫柔。”
反正在車上坐着也無聊,她就聲淚俱下地向劉芬芳描述了一下,小時候被顧清岚關進廁所裏半天的悲慘經歷。
劉芬芳還真耐着性子聽完了,聽她說完後有些奇怪地側頭看她:“看來長得漂亮真的有用啊,按你說的那樣子,小時候他應該對你沒意思啊。”
路銘心嚴肅點頭:“半點意思都沒有,其實我一直覺得他讨厭我來着。”
劉芬芳也跟着點頭:“能讓你這種粗神經都感覺出來他讨厭你,看來顧先生那時候真的對你沒多少好感。”
路銘心又嘆了口氣:“幸好他小時候不喜歡我,也沒有對我很溫柔,不然我的整個青春期,恐怕都要獻給對男神的單戀中了。”
劉芬芳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忍了一下,還是沒忍住,低聲說:“獻給顧先生這種人,也比獻給那誰好。”
對此路銘心沒話說,只能垂下眼睛做小媳婦狀。
她跟劉芬芳私交好,算得上是朋友,私人交往什麽的都沒瞞着她,以她和衛子明平時相處的情況去推測,很容易就得出結論。
到今天,路銘心也明白了,她暗戀衛子明這個事,圈內有幾個人看不出來?只不過大家都不想明說罷了。
在那場持續了她整個青春期的單戀中,也許她并不像自己以為的那麽苦情偉大,什麽只要遠遠看着他就好,只要和他做普通朋友就滿足。
她這種可憐又可悲的小心思,自以為隐秘無比,其實早就曝露在日光之下。
歸根到底,她在別人眼中,可能不過是個笑話。
☆、【19】
開始錄節目之後,雖然采訪提綱裏沒有那方面的內容,但主持人不免臨場發揮問:“銘心,我們都知道你在昨天的發布會上公布了婚訊,現在能跟我們介紹下您的真命天子嗎?”
路銘心也早有心理準備,笑了下說:“清岚哥哥我們小時候就認識了。”
女主持人立刻睜大了雙眼,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這麽說你們是青梅竹馬了?”
在公開場合,路銘心還是能保持住女神範兒的,有些矜持地點頭:“可以這麽說。”
女主持人又感興趣地追問:“那麽你們的感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青少年時期嗎?”
路銘心幹脆睜着雙眼說瞎話:“也不算吧,不過我小時候,就覺得清岚哥哥很溫柔,以後長大了,如果能嫁給清岚哥哥這樣的男人,一定幸福得要命。”
這個女主持人不愧是國內名嘴,面對她如此顯而易見的扯謊,還能保持一臉羨慕的神情:“青梅竹馬的感情果然最讓人羨慕,可以談下你們相處的細節嗎?相信觀衆們都很感興趣。”
路銘心繼續不打草稿地說瞎話:“啊,小時候有一次,我很調皮,朝清岚哥哥正在讀的書上吐了口水,不過清岚哥哥沒生氣,反而很耐心的告訴我,女孩子不能這麽粗魯,要像個真正的淑女。”
女主持人帶着滿臉笑容點頭:“所以你現在才這麽淑女?”
路銘心又抿唇一笑:“我希望變成清岚哥哥期望中的那個女人。”
女主持人很辛苦地給她找詞總結升華:“是啊,最好的愛情就是讓大家一起變得更好,讓我們給銘心和她的清岚哥哥的愛情鼓掌。”
于是現場不明真相的觀衆就也帶着滿臉笑容鼓起掌來,攝像機趁機在觀衆席上空拍了一圈。
錄完了節目,路銘心回到保姆車上,就癱倒在座位上:“做女神好累,我要做摳腳女漢子嘤嘤嘤……”
劉芬芳冷冷看着她:“可以啊,回家裏關進浴室裏,随便你怎麽摳腳都可以。”
她說完,還加了句:“哦,對了,記得檢查浴室裏,有沒有偷拍攝像頭。”
路銘心痛苦地捂上自己的雙眼:“我有一個一點都不愛我的助理……”
劉芬芳繼續冷笑:“我是個女人,我愛男人,我為什麽要愛你。”
路銘心正賣着活寶,她的手機就響了,接通後,顧清岚的聲音傳來:“讓劉小姐把你的車直接開到銀悅樓下吧,我在這裏等你。”
說完,他頓了下又說:“我替你約了衛子明和唐欣,就在六樓的茶室。”
路銘心一愣,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晚上說過,想要在今天,讓顧清岚陪自己見衛子明,不過後來顧清岚昏倒,她已經放棄了這個想法,準備改天再見了。
她想着,就脫口說:“可是你身體不好,我的事不重要……”
顧清岚鮮見地打斷了她,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就更加溫柔低沉:“我沒什麽,你的事情更重要。”
挂了電話,路銘心對劉芬芳轉述了顧清岚的意思。
劉芬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管怎麽說,顧先生對你的事很上心。”
路銘心點了點頭:“是啊,太上心。”
她都開始覺得有點不真實,這麽好的一個人,突然來到她身邊,為她做下許多事情。無論她說了什麽,他都會記住,并且默默替她安排好一切。
這樣的體貼和投入,如果說顧清岚早就深愛上她了,她反倒覺得可以解釋。
可是明明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顧清岚并不在意她,在他眼中,她也就是一個“媽媽朋友的女兒”吧?
劉芬芳多打量她了幾圈,最終放棄了猜測:“算了,反正你全身上下,也沒什麽是好讓顧先生圖謀的,安心走狗屎運吧。”
有個見天想辦法打擊她自尊心的助理,路銘心覺得這日子沒法兒過了,絕逼水深火熱!
知道顧清岚肯定會把她安全帶回別墅,劉芬芳和保姆車把她送到銀悅後,幹脆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好歹這次劉芬芳知道她要見客,還特地帶着她,把她送到了六樓,送進了茶室才離開,算是給足了她面子。
這個茶室裝修很古雅,進門就有竹制的屏風擋住了視線,過了屏風,裏面是一條石子小路,兩旁是散開的一個個小竹屋,頗有幾分雅趣。
茶室的接待員帶着她走進去,穿過一個室內的假山和小橋,才把她帶到一個房間門口。
輕扣房門,進去後,路銘心看到裏面只坐了顧清岚一個人。
他在外就喜歡穿正裝,深色三件套的西服,給他生生穿出清冷和禁欲的味道。
見路銘心進來,他也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碗,對她點點頭:“來了。”
路銘心自然地坐在他身邊,問:“衛師兄和唐欣還沒來?”
勾起唇角笑了下,顧清岚說:“早就來了,等了有二十分鐘了吧。”
路銘心頗為意外:“那怎麽他們不在這裏?”
顧清岚又是一笑:“我為什麽要讓他們破壞我喝茶的興致?”
路銘心頓時又拜服了:高冷的境界,她真心不如顧教授。
說完這句,他才擡頭對門口等着的接待員說:“帶衛先生和唐小姐過來吧。”
接待員去其他的包廂請衛子明和唐欣,顧清岚還微嘆了口氣:“這裏的茶水也就勉強能入口……如果不是實在不想讓這兩個人登門,我也不至于在外面見他們了。”
經過這麽多天跟顧清岚的生活,路銘心也算見識到他有多挑剔,別墅的飲水和生活用手,全都是從山裏運來的山泉水。
他喝的茶葉,據說都是直接從當地茶農手裏買下來的,而且得是當地人也鮮有能享受到的極品。
路銘心多次想說自來水就很好,超市裏賣的茶葉也一樣能提神,不過都勉強忍住了,免得被他再罵庸俗。
他們說了這幾句話,房門就再次被叩響,顧清岚出聲示意後,衛子明和唐欣就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這兩個人路銘心兩周前才剛見過他們,今天再次見到,他們也沒什麽大的變化。
衛子明還是像以往那樣,穿了很簡便的運動衣,頭上戴了一個鴨舌帽,稍稍遮住眼睛。
唐欣就穿了身标志性的粉色裙子,帶着墨鏡。
路銘心以往倒沒覺得他們有什麽,這幾天也許是被顧清岚的高冷傳染了,看到他們,就忍不住想吐槽:兩位,不覺得你們的打扮是明星“微服私訪”的标配麽?還有在室內的,戴着帽子和墨鏡,走路不怕撞牆麽?
☆、【20】
路銘心還只是在心裏默默吐槽,顧清岚已經直接皺了眉頭,薄唇微動。
看他那樣子,路銘心知道他一旦開口絕對沒好話,連忙搶先跟衛子明打招呼:“衛師兄,坐。”
衛子明俯身坐下來,就摘掉了鴨舌帽,露出來下面一張陽光帥氣的臉。
他形象其實相當正面,屬于這一行裏不可或缺的那類男演員,走到哪兒都能找到活兒,但相對的,也因為沒有太特別的氣質,不容易出挑。
這兩年要不是他運氣不錯,之前拍過的幾部電視劇裏,有兩部收視率都挺高,話題性也強,不然他還要和其他二三線男星在一起掙紮很久。
他坐下後就看着路銘心笑了下:“聽說你和顧先生訂婚了,祝賀你銘心。”
路銘心也對他微微笑了笑:“謝謝衛師兄,運氣好罷了。”
衛子明其實是個相當會交際的人,他形象陽光,還總愛帶着點笑,說話也講禮貌,沒理由不讨人喜歡。
今天他卻根本沒跟在旁邊坐着喝茶的顧清岚打招呼,還是盯着路銘心說:“這麽重要的事,我還以為你會提前通知我。”
他話裏有顯而易見的失落,路銘心的笑容多少有了點不自然:“本來确實是應該的……因為之前緋聞的事,我被杜姐關了禁閉。
她提到那個“緋聞”,衛子明就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一樣,臉上的肌肉頓時都抽動了一下。
他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強笑着:“也沒什麽,反正現在我也知道了。”他停頓了下,聲音略微有些喑啞,這才掃了眼顧清岚,又把目光落回到路銘心身上,“恭喜你們。”
顧清岚從頭到尾就在旁邊淡淡喝茶,衛子明既然沒有跟他說話,他也就仿佛不介意衛子明的失禮。
只是等衛子明說完話,現場重新沉默下來,他才擡起頭,把目光移到唐欣臉上,淡淡笑了下:“從媒體資料上看,唐小姐今年才十九歲?”
唐欣本來就喜歡老戴着墨鏡,路銘心跟她見過幾次了,知道她就愛這麽拿着架子,除非有大老板,還有她感興趣的人在,她才肯把墨鏡摘下來。
現在聽到顧清岚跟她說話,她連忙就破例把拿掉了墨鏡,對顧清岚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是啊,我出道比較早嘛。”
顧清岚仿佛還真上了她的道一樣,繼續微笑着問:“資料上說,唐小姐中學還沒畢業,就簽約演藝公司了?”
唐欣笑得甜甜地:“對啊,我才剛十四歲那年,就簽約了現在的經紀公司,出了第一張唱片,第二年演了第一部戲。”
她本以為顧清岚會誇她年輕貌美,還有年紀這麽小就這麽有成就之類的話,畢竟她平常遇到的人也都是這麽誇獎她的。
奈何顧清岚根本不是她“平常會遇到的人”,他又微微笑了一下:“這麽說來,唐小姐的學業就荒廢了吧?”
唐欣一愣,在她的概念裏,“學業”是個什麽玩意兒,恐怕她早就不知道丢哪裏去了。
顧清岚看她發愣,就知道她還沒反應過來,笑笑:“沒什麽,我的學生裏也有些小姑娘,所以看到唐小姐這樣和她們差別有些大的,忍不住多問幾句。”
他也不過二十七歲,看起來更是年輕,卻直呼唐欣“小姑娘”,偏偏他這麽說的時候,又沒有依賴賣老那種稍稍酸楚的感覺,只是帶着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俯視感。
唐欣甜美的笑容終于僵了一下,意識到今天這個也許不是她撒嬌發嗲就可以糊弄過去的人。
她人小,閱歷可不少,在這個圈裏混跡這麽多年,也不是吃素的,當即就收拾了下笑容,想要反擊:“我想起來了,聽說顧先生是大學教授,大學裏的女生是不是都比較樸素啊?”
顧清岚還是笑得仙風道骨的:“還好,和她們說話省力。”
他剛剛才說過唐欣和他的學生“不一樣”,現在又說和學生們說話省力,這不是明擺着說和唐欣說話很費勁兒?
唐欣身為一個人精,這點話外之音還是聽得出來的,臉色頓時更僵了,還笑了下想挽回局面:“哦?那如果我有幸去做顧先生的學生,就能看到顧先生更多風采了。”
這就是她這種人的典型思維和說話模式了,話題永遠繞着“我”走,仿佛離開了她,這個地球就不再轉動了一樣。
顧清岚笑着搖了搖頭:“這恐怕不大好辦,身體不大好,事務也多,我從新學期開始就只帶研究生了。”
以唐欣這個高中讀沒讀完尚且存疑的學歷,她塞錢或者憑着名氣混進大學還行,直接混去讀研究生顯然不可能。
這下唐欣完全不知道該接什麽了,銀牙咬着,臉色有點發白。
她長相甜美,年紀又小,又是正當紅的少女偶像,在好多場合都如魚得水,人人都捧着她。
猛地在一個她還挺看得上的男人這裏栽了個大跟頭,她實在有些氣不過,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路銘心。
她這種沒上過表演課的女明星,就算為人再圓滑,也實在不懂得“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句話,這一眼那赤果果的憤恨,路銘心想忽略都不行。
她甚至從裏面解讀出來一句:這老女人有什麽好。
路銘心承認,比起十九歲如花似玉的少女,她的确是老了那麽一些些……不過女人的魅力如何,從來都不是單用年齡衡量的對嗎?
她這麽想着,就回給了唐欣一個笑容。
大美女路銘心把魅力全開了,笑得那叫一個風光霁月、風華絕代,瞬間連花都能笑開了。
唐欣被路銘心差點閃瞎狗眼,回過頭看到衛子明還是有點魂不守舍地盯着路銘心看。
她頓時明白自己今天是輸到家了,先不說顧清岚給她擺下的套,就說自己男朋友這種表現,她就輸得徹底。
唐欣到底年紀小,臉上實在挂不住,就站起來勉強笑笑說:“我去補下妝。”然後就拿起她的墨鏡和小背包走出了包廂。
包廂裏只剩下他們三個人,衛子明突然擡頭看着路銘心說了句:“這次是唐欣設計好的,照片是她安排人拍的,稿子也是她找人寫的。她前幾天告訴我了,她說可以借着炒炒我的新戲,還有她的新專輯。”
他看着路銘心的表情,不等她說話就繼續說:“我事先不知情,也并不同意她這種行為,銘心,我不是那種為了快速竄紅不擇手段的人。”
路銘心只是看着他的雙眼,然後悄然移開了眼睛。
他當然不是那種汲汲于名利的人,不然她在漫長的青春期裏,眼睛瞎得也就太過了。
她認識的那個衛子明,熱愛運動,喜歡表演,他在高中裏就是話劇社的骨幹,站在舞臺正中的時候,那種光芒可以感染任何人。
她認識表演,并對表演有了興趣,就是通過他。
他會給她講各種精彩的電影橋段,無論在何時何地,随口就能朗誦一段經典的話劇臺詞。
他說表演是一個人可以無限接近于永恒的方式,因為肉體都會消亡,但角色的魅力是永存的。
她想她可能是被他那種近乎虔誠的熱愛給打動了吧?所以才會頂着所有質疑的壓力,考入了電影學院的表演系。
可惜她終究還是差了點熱愛和執着,所以才這麽毫無建樹地混着,又被說成是“花瓶”。
她不厭其煩地給各種導演制片推薦名不見經傳的衛子明,是因為在她心目中,衛子明真的是她見過最好的演員,起碼,是她見過對表演最有熱情的人。
他對表演那樣熱愛,甚至有着一種朝聖般的感情,他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容許讓那些陰暗肮髒的東西,玷污他心目中永恒的藝術。
她低頭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問:“那麽你為什麽在緋聞被爆出來的時候,就出來澄清?或者……哪怕給我打個電話?”
衛子明也沉默了一下,過了會兒,他才開口:“我以為你不會太在意……”
路銘心想過很多種答案,卻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她想了下,随即就釋然了:她已經做了太久衛子明“幕後的女人”,為他做了那麽多事情,她暗戀他這件事,他估計也心知肚明。既然如此,那麽謠傳下他和她的暧昧關系,她也不應該介意不是嗎?
路銘心低下頭想笑一下,可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
她是喜歡衛子明,單單暗戀他,看他走馬燈一樣的換女朋友,做着他“最好的朋友”,就已經滿足。
她喜歡他到讓自己卑微的地步,甘心把自己變成一塊雲彩,希望他能夠踩着自己走在藍藍的天上,不用去理會世間的污淖。
可愛情大多數時候就是如此,正是你把自己的心放入塵埃中,所以才給了別人踐踏你的機會。
她最終還是笑着擡起頭,對他說:“我可能也需要補個妝。”
看着她背影幾乎是踉跄地從包廂裏走出去,顧清岚才終于對衛子明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衛先生,你該放她走了。”
衛子明将目光移到他臉上,良久才笑了下:“顧先生……或者說顧氏財團的顧公子,唐欣那樣傻女孩不知道你的身份,我總不至于那麽孤陋寡聞。”
顧清岚總喜歡跟聰明人講話,正如他自己所說的:“省力”。
他微微笑了下:“我是什麽身份,對銘心來說,都沒有什麽差別,重要的是,我是一個‘愛她’的人。”
衛子明的身體又輕顫了下:“我也……”
顧清岚輕笑:“你也愛她?你剛剛那個穿粉裙子的女朋友恐怕不會同意。”
衛子明漫不經心地說:“她?她越界了,我很快就會和她分手。”
顧清岚看着他笑而不語。
衛子明愣了下,發洩般地雙手撐住頭說:“我知道她喜歡我,可她那麽好,漂亮,事業也比我好……”
顧清岚笑着說了句:“所以你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衛子明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他此刻的表情看不到,聲音卻黯啞地可以:“我換了幾個女朋友,她都沒有離開……我想着,等有一天我的事業好起來,我們年紀也大了,她如果還在……我就……”
顧清岚站起了身,路銘心去了太久,他有些擔心,他用手在衛子明肩膀上輕按了下,笑着說了句:“所以,放她走吧,你真的配不上她……”
他如果只單單說這句也就罷了,接着他站直身體,又微微勾唇,淡淡說出了後一句:“只有我才可以。”
☆、【21】
從包廂裏出來,顧清岚問過茶室裏的人,知道唐欣借口補妝,其實早就從出口走了,估計也不會再回來。
路銘心則真的跑去了洗手間,到現在還沒出來。
顧清岚想了下,覺得她應該還帶着手機,就給她手機打了個電話。
鈴聲響過三聲後接通,路銘心的聲音傳了過來,還帶着點鼻音:“清岚?”
顧清岚微微垂下眼角,聲音又放柔了些:“要不要到我懷裏來哭?”
路銘心明顯停頓了一下,隔了會兒才笑:“男神你別這麽溫柔,我有點受不了。”
顧清岚不理會她亂七八糟的稱呼,繼續輕聲說:“是嗎?現男友的作用不就在于此麽?”
路銘心“哦”了聲:“那你怎麽不進來找我?”
顧清岚輕笑了下:“我知道你想看什麽……”
路銘心沒繃住笑了起來:“沒啊,我只是想看看男神怎麽獨闖女士衛生間。”
顧清岚輕嘆了下,這聲嘆息裏就帶了太多的寵溺,他笑了笑才說:“銘心,昨日種種,不要留戀太多。”
路銘心抽了下鼻涕:“我不留戀啊,我就是随便哭一下。”
顧清岚淡應了聲:“沒事的,你可以盡情哭。”
他這麽一說,路銘心反倒不好意思了:“我也哭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找個辦法轉移我的注意力。”
顧清岚微微勾起了唇:“如果我說我又開始頭疼了呢?”
他話音剛落,路銘心的聲音就明顯緊張了起來:“什麽?你又頭疼,疼了多久了?嚴重嗎?”
頭疼是從見面之前就開始的,開始的時候尚能忍受,後來才有點愈演愈烈,要不然他也不會用那麽犀利的言辭去結束談話,他是不太清楚自己還能清醒多久。
沒告訴路銘心頭疼不止的後果,就是上次她見過的那種近似死亡的昏迷,他擡手按着額頭,輕笑了笑:“還好,不過可能待會兒你就要出來挨個房間找我了。”
路銘心呼吸一窒:“清岚,你在哪裏?你怎麽了?”
茶室裏的小路很崎岖,他于是就沿着那些石板路走到了盡頭。
他彎了唇角,看着眼前的木門:“你還不出來,真要等我闖進去嗎?”
木門內很快傳出一陣響動,接着門很快就打開了,路銘心舉着電話,一手還拿着用來卸妝的化妝棉。
剛才哭得太厲害,她的眼影有點暈開了,眼圈黑黑的很有些滑稽。
她看到眼前的人,整個人都合身撲到他懷裏,也不管自己髒兮兮的臉會弄髒他的西服,就把臉埋在他肩窩裏:“你淨吓我!又吓哭了好嗎!”
顧清岚抱着她的肩膀輕拍了拍,笑:“這下注意力轉移了?”
路銘心還抱着他,不滿地收緊手臂:“哼!”
等路銘心收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