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攪屎棍的悲哀
正月十七到正月十八的夜裏，我做了個很荒唐卻很有隐喻的夢。
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根又臭又長的攪屎棍，用力又毫不停歇地在馬桶裏攪來攪去。原本平靜而又暗流湧動的糞面被我搞得波瀾起伏，臭味彌漫了整個世界......
我是被自己的這個夢活活給惡心醒的，然後下床走到洗漱間。
再然後，面對着牙刷和牙膏，卻怎麽也沒有勇氣把這種棍狀加膏狀的物體塞進嘴裏......
剛進公司就立刻被老黃叫去了辦公室，這讓公司上下很多人看我的顏色有些異樣，因為老黃之前還沒有如此頻繁地召見過一個跟他行政等級隔着三四層的小兵辣子。
我卻只能在心底暗自苦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比如這次老黃召見我并不像大家心裏意淫的那樣發獎金、漲工資或是升官，因為我倆之間隔着一個昂貴而破碎的探頭。
“怎麽回事？”老黃指着探頭問我，從他的臉上永遠判斷不出喜怒哀樂。
“這探頭的主控制芯片太脆弱了，一接上電壓就直接報廢了。”我努力壓制住迅速上升到臉蛋的紅色素細胞，“當然，我也有責任，應該之前就在辦公室裏實驗一下。”
老黃沉吟，第一次見到他臉上有一種矛盾的表情，點了根煙，再扔給我一根：“小莫，我勸你說實話，要不然我沒法處理這件事。”
我先愣神，繼而幡然醒悟：老黃是什麽身份？如果真的就是為了一個兩萬塊錢的探頭，有必要親自跟我談這件事嗎？再者說，昨晚我已經把這個情況跟項目經理彙報過，就算老黃生氣了，也應該罵項目經理，然後再由項目經理罵我，哪有這麽越級批評的？
老黃親自找我談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發現了更加嚴重的問題。
比如，我在撒謊！
我感到自己就是被推進烤箱的鴨子，不是死也是死了。
老黃見我沉默，向我做了個手勢，說：“昨晚上就已經有人來跟我主動承認錯誤了。”
我瞬間怒火中燒，猜想我現在的臉色大概已經青到發紫了，從椅子上站起來，低着頭認錯：“黃總，這件事我錯了，您怎麽罰我都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給蕭楓另找一個師父吧。”我說，“我帶不起他。”
“可以，讓周敏帶他。”老黃想都沒想，“本來想把那五百塊錢獎金還給你的，現在你就別指望了。下個月表現好我再給你補上。”
“謝謝黃總。”我低着頭走出了總經理室。
剛進辦公室就遇上了蕭楓。
大俠見到我一臉不好意思，臉上既慚愧又正義的表情很是欠扁：“對不起，師父。”
“別叫我師父了，剛剛黃總說，給你重新找個師父了，以後跟着小敏混吧。”我徑直走向辦公桌，再沒看他一眼。
下午請了半天假。
原因是萬小勇突然想跟我晚上一醉方休，于是我幹脆讓整個下午都為他讓道。
由此可見小勇跟我完全屬于不一樣的兩種男人：我在遇到打擊的時候，通常是前兩天撕心裂肺，然後就會慢慢平淡，疼痛在心底細水長流；而萬小勇卻可以憑借他的超強防禦力先抵擋兩天，等到整個防禦體系被攻擊得轟然倒塌時，再找哥們兒買醉。
沈薇薇說我這種情況比較像女人。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我和小勇花了半天的時間，逛了三家超市、五家商場、四個菜場，其間把超市的購物車塞到很滿、無數次跟小販讨價還價，到最後只買了兩只烤雞，一瓶白酒。
我對萬小勇這種自己難過就給別人故意找茬的人生觀既心生厭惡又無比欣賞。
其實我原本想買烤鴨的，但小勇決意要吃雞，只能作罷。
晚上八點，我的單身公寓。
酒過三巡，萬小勇的堅強姿态終于潰不成軍，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莫墨，你說我是不是特賤？”
“人生難得幾回賤。”我把他的杯子再滿上，“來，一醉解千賤！”
“我他媽就是一賤人！”萬小勇一口氣喝完，哭了，“不僅賤，而且沒用。媽的才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被一個女人糟蹋成這樣。”
我看着萬小勇的狀态，覺得時機已經成熟，終于說出了那句預謀已久的話：“小勇，你太累了，明天在家休息吧，不用陪我去太湖了。”
“不，我要去！”小勇又一個一飲而盡，“你是我哥們兒，你陪我喝酒，我就有義務陪你去玩！”
我假笑：“我們同事可都是帶家屬去的，你去了會被人誤會是我男朋友的。”
“媽的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說了去就去，明早起床叫我。不叫我就跟你絕交！！”萬小勇張牙舞爪地喝完第三杯酒，轟然倒地，不省人事。
“哎....”我長嘆一口氣，把萬小勇弄到床上，蓋上被子。
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沖了把臉，把自己的意識從模糊的邊緣拉了回來，我打開手機，查找聯系人。
號碼簿上的名字跳過了“沈薇薇”，直奔“李蔚然”而去。
撥號，通了。
“有屁快放。”李蔚然的聲音帶着點沙啞。
“李蔚然。”我強按下心頭的不爽，“明天我們公司旅游，你知不知道？”
“嗯哼？”
“老黃帶不帶你去？”
“關你屁事？”
“你能不能不要去？”
“莫墨，我再說一遍，關你屁事？！”
我沉吟：“明天我會帶萬小勇去散心。”
電話裏沉默。
“那我就更要去了！”半晌之後，傳來了李蔚然擲地有聲的一句話。
“我說你丫能不能----”
“嘟--嘟--”
我合上手機，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說：“你他媽就是根不折不扣的攪屎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