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帶傷上陣
初六。跨入辦公室才發現自己真是遠遠低估了同事們的加班掙錢欲望。
小敏和亮哥正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上的DOTA比賽視頻,邊看還邊手舞足蹈吐沫星亂飛地解說支招。
小敏是我們公司的頭號大憤青,曾經就□□事件跟網上的一個論敵足足吵了一個月之久;半年前,因為老黃遲了一天給我們發工資,小敏鼓動我們集體罷工,并且策劃借此事件挑起無産階級和資産階級的鬥争。不過最近倒是收斂了很多,一切都因為一個月前他跟公司的第一秘書夏迪勾搭成功,從此忙着姐弟戀,沒空再去憤世嫉俗了。
如果說小敏是一朵奇葩,那麽亮哥就是另一朵奇葩。亮哥踏踏實實而不思進取,工作中從沒出過明顯錯誤,也從沒做過任何突出貢獻。本來這樣一個男人是扔在人群中沒有絲毫回頭率、再怎樣作态也不會成就驚鴻一瞥的,但俗話說平淡之人必有不平淡之處,亮哥的牛逼之處就是他的準媳婦兒--董雪。
亮哥每個月三千的薪水,董雪是一萬;亮哥出生普通,父母種地,沒房沒車沒存款,屬于典型的三無男人。董雪家是在新疆挖石油的,具體家産不詳,但車房這種東西自然是小菜一碟;亮哥大學四年拖拖踏踏混了個本科文聘。而董雪卻正在讀研并且打算考博;值得一提的是,亮哥全身上下絕對沒有半點小白臉的氣質,相貌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而董雪也絕非大家想得那樣恐龍變異東施投胎,雖談不上沉魚落雁,但屬于那種白白淨淨的小女人,用一句“天生麗質”來形容絕不為過!
亮哥和董雪早已見過家長定過婚,就等着找個良辰吉日領證辦婚禮了。公司裏很多年輕人在愛情受挫後,也是看見亮哥和董雪才又一次相信愛情的。
“哎喲喂,小莫子過年不好好在家呆着,這麽早就來給老黃賣命?”小敏瞄到了我,開玩笑式諷刺,“老黃這兩天不在公司,指不定在哪個別墅裏跟小三厮混呢,可沒機會看到你這麽敬業的表現哦。”
超哥擡起他的方便面腦袋,對小敏說:“不是吧,小莫子的夢想是當作家,從來不迎合領導的。他來這麽早肯定是在家寂寞難耐,想老婆了,對不?”
我臉色一板,推了推眼鏡(昨天晚上連夜去眼鏡城配了副黑框平光眼鏡,努力将自己塑造成“王小賤”的形象):“我跟林悅分手了,這麽早來是因為老爸老媽看不慣我在家的苦逼樣,把我掃地出門了。麻煩哥幾個以後不要再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已經內傷了,就別再往我傷口上撒胡椒粉了。”
“分手的才叫戀愛,不分手的就叫婚姻了。”小敏的臉上居然閃過了一絲沒心沒肺的笑意,“這樣才像個男人嘛,今晚請你喝酒。”
我一邊打開電腦查看工作任務,一邊半開玩笑地問小敏:“那你跟夏迪什麽時候分手啊?”
“豬要養胖了才能殺,感情要等深厚了之後,分手才會撕心裂肺。所以你別急,慢慢等着,反正早晚得分的。”小敏的賤嘴從不饒人,“總工程師還沒來,所以你在電腦上查不到工作任務。你有兩個選擇,要麽跟我們一起欣賞DOTA比賽混日子,要麽去樓上找我老婆領任務。”
“啪”!我直接按下關機鍵強關了電腦,又“蹬蹬蹬”地踩着樓梯上樓,直奔公司綜合管理部。
“暢達”綜合管理辦公室,我,夏迪。
看到夏迪,我的第一個想法是她的胸比去年更大了;第二個想法是小敏的豔福真不淺。
“新年好!”我率先打招呼。好歹夏迪也算半個領導,雖然跟我不對付,但應有的禮貌還是不能少的。
“新年好!”看到我進來,一身制服誘惑的夏迪擡頭倚在靠背上,挺起那誰也無法忽視的34C的胸,“莫墨,沒記錯你是屬蛇、天蠍座的吧?今年是龍年,小蛇們最好安分一點,不然很容易犯太歲。而且由于木星的影響,今年的天蠍會變得尤其好鬥、不耐煩,我給你的建議是---”
“夠了!”我打斷她,“我是來接工作任務的,不是來聽你封建迷信的。說實話,就你這道行,比起我老家那邊的張大仙可差遠了。”
夏迪不動聲色地從面前半人高的資料裏翻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夾,又從中抽出一張單子,遞給我:“東青小學操場周圍要裝七個數字音箱,任務時間是一天,人員數量是兩個人。你跟亮亮去,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頓了頓,“有句話我提醒你一下,自打你跟小敏好上,你就從來沒給他安排過任務,他現在整天閑在辦公室上網聊天看視頻,開心得跟王八蛋一樣。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不過老黃月底要查工作量清單的哦!”
我覺得自己說多了,轉身就走。
“站住!”夏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什麽意思?”
我心道壞了,這貨肯定以為我在威脅她:“大姐,我真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告訴你,寵女人可以這麽寵,寵男人是不行的...”
夏迪盯着我眼睛看了兩秒鐘,說:“老黃那邊你別去打小報告,這個月的優秀員工我推薦你。另外,我再給領導遞交一份申請,就說你工作勤奮,幫你拿五百塊錢獎金,怎麽樣?”
“成交!”
經過一個小時的跋山涉水,在數次差點将早飯嘔吐到颠簸的車上之後,我和亮哥終于到達了傳說中的東青小學。
一個年過花甲的老教師領着我們到了操場,高高的圍牆,一片白茫茫的雪。
這個場景,我很熟悉。
清晰地記得,我和林悅的相遇,也在操場。
一年前的中影操場,早晨,也是高高的圍牆,白茫茫的雪。那時我剛被萬小勇從被窩裏拉起來,陪着他繞着操場跑步,以鍛煉身上那自小就跟我倆無緣的肌肉。冬天早晨的操場很安靜,只有一個落單的女生站在操場的一角大聲朗讀着瘋狂英語,紅唇白牙一遍遍地跟一個叫做“Irascible”的單詞較勁。
我跟萬小勇繞着四百米的跑道跑了一圈,聽到的依然是“Irascible”。應該說她笨,還是倔強?
找遍了各種借口,我終于支開了萬小勇,然後直奔林悅而去。
“同學,Irascible,‘暴躁’的意思。”我笑着看着這個怯生生的學妹,“聽你吼了十分鐘,我也Irascible了。”
她擡頭看我。
我一見鐘情。
......
“孩子們做早操的時候,聽不到廣播。”老教師打斷了我的浮想翩翩,“所以麻煩你們在操場的牆壁上均勻地布置七個音箱。”
“從哪裏引線?”亮哥問。
“那裏!”老教師指着遠方的教學樓。
我倆順着他手指的方向,費了好大勁終于看見教學樓的頂層的大音箱。
我怔了怔,問那老師:“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從六層高的樓頂往下放線,然後再沿路把線拉到操場?”
“理論上說,是的!”
“我勒個去!”我心中叫苦不疊,“夏迪這個死八婆背地裏陰我,居然把包線工的活安排給了我們。”
.............
半個小時後,我和亮哥忙裏偷閑,坐在教學樓的頂層看雪景。
亮哥遞給我一根煙,點上,問:“是不是不願意幹這活?”
我猛吸一口煙,算是默認。
“工作裏哪有那麽多輕松活?”亮哥自己也點了一根煙,“跟林悅怎麽了?”
“分了。”說完我又加了一句,“你不用勸我,真分了。”
“現在這世道,我們這樣的找個女人不容易。”
“我跟你不一樣,丫要是有董雪一半好,我死皮賴臉粘着,也不可能分手。”
“你這是氣話。”亮哥斜眼看我,“你要真覺得董雪好,幹嘛喜歡林悅去?”
“大哥,你的女人我哪敢搶?”我樂了。
“屁!假話。”亮哥眯着眼看遠方,“明天是我跟董雪戀愛三周年,我還正為禮物發愁呢。”
“亮哥哎,您就不要拿你美滿的愛情刺激我了。兄弟我正受着傷呢。”
亮哥掐滅煙,看着我:“那你說說,董雪哪兒好了?”
“哥,你不是吧?董雪要錢有錢,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你別告訴我你還不滿意!”我發覺亮哥沒開玩笑的意思,詫異地問。
“恩,你說的都對。但這麽好的一個女人,憑什麽看上我呢?”
“......”
“人總要付出些什麽,才能得到些什麽吧?”亮哥問。
“你丫付出什麽了?”我笑,“您老寶貴的貞操?”
亮哥不說話,盯着下面的操場看了足有一分鐘,問我:“倒插門算不算?”
香煙燙到了手指,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