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駕崩
父皇絮絮地和我說了幾句話,還叮囑我日後需好好孝順母妃的話,我一一點頭應了,父皇頗覺得有些費力,喘了一會氣,方說道:“只可惜了,你母妃日日挂念着洵兒,可他現在身為藩王,是無論如何不能回來了,寧兒,你、你是個好孩子,以後,你的母妃便要依靠你了。”
我哽咽着點頭,父皇對我揮了揮手道:“寧兒,你出去吧,喚你母妃進來,父皇死前,只想讓你母妃陪着。”
我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卻聽見太子哥哥伏在地上哭泣道:“父皇難道就沒有話語要對兒臣說麽?”我心下詫異,怎麽?難道說父皇竟一句話也未曾對太子哥哥說麽?我起先進來的時候,見到太子哥哥跪在那裏落淚,還以為是父皇因着什麽事訓斥了他呢,原來不是麽?心下疑惑着,便放緩了腳步,留意聽着。
卻聽父皇嘆了口氣說道:“洛兒,貴妃她、她侍朕有年,勤勞茂著,你、你若是還有些孝心,日後登基,便加封貴妃為太後,那麽、朕也就死而無憾了。”
太子哥哥聽了之後重重地磕頭,卻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的話,父皇于是擺了擺手道:“你也出去吧,朕與貴妃一起,不想被人打擾,外面的便都散了吧。”
太子哥哥于是又磕了一個頭,方才起身,說道:“兒子守在外面伺候父皇罷。”說罷,轉身往外而去,我也趕緊随着出了內殿,母妃先前出來時早已哭花了臉,此時勻過一次面,聽得父皇喚她,便又如飛般地入內殿去了。
午膳後沒多久,殿內有哭聲傳出,我的心沉得不見底,整個人都覺得好似要飄浮了起來般,是驸馬在一旁扶住了我,我才好容易沒有倒下去,哦,我知道,我的父皇,他終于離我而去了。
萬歷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父皇駕崩,廟號神宗,谥號範天合道哲肅敦簡光文章武安仁止孝顯皇帝,葬十三陵之定陵。
父皇駕崩後,太子哥哥朱常洛借皇帝遺诏的名義,發內帑百萬犒勞邊防将士,同時罷免萬歷朝的礦稅,重新啓用因為進谏而被治罪的大臣,朝堂為之一新。八月,太子哥哥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宣布次年改元泰昌。
新君即位,一派欣欣向榮,他廢除了引起宮怨民憤的礦監和稅監,拔擢良臣,召回了在萬歷一朝因為上疏言事而遭處罰的袁可立、鄒元标等大臣,補用空缺的官職。且在七月二十二日至八月一日之間,連續兩次發內帑共計銀一百六十萬兩,用來賞賜在遼東及北方的九邊軍隊,一時之間,國內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預示新的政治面貌即将出現。
然而,朱常洛雖已貴為皇帝,卻仍然無法擺脫鄭貴妃的陰影,他非但沒有去追查當年鄭貴妃對自己屢次迫害之事,反而處處以神宗皇帝為借口,優待鄭貴妃,且傳谕內閣,說神宗皇帝臨終前有意進封鄭貴妃為皇後一事,問禮部可有先例遵循。
當此之際,父皇在位時的王皇後及朱常洛生母王皇貴妃均已過世,朝中并無太後,母妃被晉為太妃,但倘若母妃一旦被進封為皇後,即成為泰昌新朝的皇太後,而其又有親子福王朱常洵,恐怕會對皇帝不利,于是禮部右侍郎孫如游上疏給朱常洛說:“臣詳考歷朝典故,并無此例。”反倒是提起,王皇貴妃雖已過世,但既已身為皇帝親母,理應追封為太後。
是啊,既然朱常洛另有生母,鄭貴妃又怎麽能封為皇後呢?朱常洛對此感到十分為難,于是将奏疏留中不發。後來,在八月二十日,朱常洛收回了封鄭貴妃為皇太後的成命,卻追封了親母王皇貴妃為母後皇太後。
可是沒想到明光宗朱常洛雖有意勵精圖治,但于登基後不久就突然就病倒了。也許是覺得自己病太重了,皇帝召英國公張惟賢、內閣首輔方從哲等十三人進宮,讓皇長子朱由校出來見他們,頗有托孤的意思。當日,鴻胪寺官李可灼進獻紅丸,皇帝服用之後,于九月初一駕崩。在位僅僅一個月,享年三十九。史稱“紅丸案”。
明光宗駕崩後,其寵妃李選侍與太監魏忠賢密謀,欲居乾清宮,企圖挾皇長子自重,都給事中楊漣、禦史左光鬥等,為防其幹預朝事,逼迫李選侍移到仁壽殿哕鸾宮。史稱“移宮案”。其與萬歷朝的梃擊案、泰昌朝的紅丸案,并稱“晚明三大疑案”。
同年九月,我的皇侄子,也就光宗哥哥的長子朱由校即位後,是為明熹宗,他将萬歷四十八年八月之後的幾個月改年號為泰昌元年,以紀念我那短命的光宗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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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熹宗繼位後,他頗不喜朝政,卻喜歡做木工活計,我偶爾勸誡了他幾句後,便為他所不喜起來,後來朝政頗不穩定,先是有東林黨人亂政,接着又有王恭廠大爆炸,還有白蓮教、徐鴻儒等起義,但他卻渾不在意,只一日日沉迷于刀鋸斧鑿之中。
熹宗在位七年後逝世,由朱由檢登基繼任為帝,改年號為“崇祯”,號為崇祯帝,自登基之日起,便大有亡國之相,大旱不斷,瘟疫爆發,內憂外患,我的母妃終于在郁郁寡歡中過世,可笑的是,她争了一輩子的皇後之位,在她的生前一直沒有能夠争到,到了她死後,總算是追封成了皇後,哎,人死如燈滅,此時再追封又有什麽意義呢,我也不知道母妃若是在天有靈,知道了這樣的消息後會作何感想,是喜是悲。
崇祯十七年,叛賊李自成直逼京都,朝廷上下人等都惶惶不可終日,我此際已經是五十二歲了,我一直無子,且多年以來的保養讓我看起來遠比實際年紀要年輕得多,但我終于也不得不認老了,外貌還保持着姣好的樣子,但、我的身體卻每曠逾下,春末的時候,我終于一病不起,而驸馬此時,卻去了千裏之遙的洛陽,那裏,是我哥哥的封地,如今卻被叛賊所圍,我很怕、很怕……
“驸馬、驸、馬……”彌留之際,我輕聲地喚着他,我忽然想起我和他的洞房花燭夜,我那時被繁瑣的婚禮累得倒在床上便睡着了,直到第二日醒來,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不夠大、也不夠高,我于是說道:“等我到十五的時候,便有驸馬這麽高了,可是,到時候驸馬又長高了怎麽辦?”
然後驸馬便寵溺地說道:“不要緊,我等着公主長高就是。”
還有驸馬曾在我耳邊許下的承諾:“你放心,臣可以向公主宣誓,此生永遠只孝忠于公主一人。”
果然、這些他都做到了……
我雖痛恨那座皇宮,那些管束人、教訓人的嬷嬷,我也厭憎那所謂的皇家氣派、公主儀态,但、我終歸算是覓得良緣、更得到良人。
身體變得輕飄飄了起來,我感覺自己象一團雲一般地飄浮了起來,往下看時,我的身體已然是倒在了床榻之上,而地下,則跪着“宜園”的一幹奴仆們,他們都在失聲痛哭着,不管是真是假,臉上都有着淚,我知道,他們其實并非為我而哭,他們所哭的,只是自己的前途命運罷了,他們出身微賤,以後、沒了主子,又該如何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