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五十九
謝氏臉上帶了愠色:“你連賬都不記,可見是管不好這些田地鋪子的,你現在就将田地鋪子給我教回來,由我管着罷。”
“另外,把這些日子進的銀子也一并交給我罷,你平日裏花起銀子揮霍無度,我自然是該好好管一管你了。”
徐琳琅面不改色:“父親和母親既然把田地鋪子給了我那這些便是我的東西了,我的東西我要如何經營處置自是我的事情,現在,母親是要把原本是我的東西要回去嗎,那母親也該和父親商量商量再說。”
“你如此忤逆不孝。”謝氏恨的咬牙切齒。
徐琳琅徐徐應道:“母親這話也說的太嚴重了些,難不成我護着自己的東西便是不孝嗎,放眼應天府,哪家的嫡大小姐的田地鋪子不是在自己的手裏握着呢,到了我這裏,母親卻要百般刁難,母親若說我不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母親不慈。”
“上慈下孝,母親你既然不慈,我還孝順個什麽勁兒。”
謝氏都要被氣的背過氣去了。
一旁的徐錦芙站了出來:“徐琳琅,你怎麽能這般說母親,母親費心為你好,你卻這般不識好壞。況且,我的田地和鋪子都在母親那裏,你為什們就不能學學我的孝順。”
自詩會的事情之後,謝氏和徐錦芙元氣大傷,徐錦芙夾着尾巴做了好久的人,但是心裏早已深深的記恨上了徐琳琅,眼下見徐琳琅犯了如此明顯的錯誤,徐錦芙又按捺不住了。
徐琳琅道:“母親把你的田地鋪子的錢都花在了謝家舅舅身上,謝家舅舅是你的親娘舅,你自然是沒有意見,可他們卻不是我的親娘舅,我為何要将銀子白白奉上,我可不願意學你。”
徐錦芙噎了噎,她也不願意把錢花給她舅舅好不好。
唉,母親要是能不把銀子送給舅舅就好了。
不過徐錦芙卻對謝氏的這個做法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母親還有旁的事情嗎,沒有我便回去了。”徐琳琅福了一福身子。
“你……”謝氏氣急,徐琳琅卻已轉身離去。
“哼,以為她回去我便奈何不了她了嗎?”謝氏恨恨道:“周嬷嬷,你去找那三家店鋪的東家和莊子的李莊頭,我有話要吩咐他們。”
“是,今兒入夜了,那幾個東家估計都回家了,明天一早,我便去辦這個事情。”周嬷嬷應道。
徐錦芙聽了,欣喜道:“母親,既然那些店家和莊頭都是你的人,你就該讓她的鋪子和莊子上出些事情,如此一來,父親定然要将莊子鋪子從她手上收回來。”
謝氏滿意道:“你以後也是要嫁人當主母的,現在多學着點兒這些總是沒錯的。”
徐錦芙滿懷希冀的問道:“若是母親以後将徐琳琅的租子收上了,便能拿她的租子給舅舅了,這樣一來,是不是能把我的租子給我了。”
謝氏的面上挂了不悅:“徐琳琅的租子給你舅舅,你的租子卻是要給你長嶺表哥的,你想想這國公府不缺你吃不缺你穿,你要那麽多銀子幹嘛,你身上的銀子多了,難免活落一個揮霍的名聲,但是你表哥就不同了,他是男子,縱然多花用些,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麽,你就把你的租子給你表哥花了又能怎麽樣。”
徐錦芙心裏委屈:“憑什麽表哥要花用我的銀子。”
謝氏道:“我就你舅舅一個弟弟,你舅舅就你表哥一個兒子,我們幫扶着他們,不是應該的嗎。”
徐錦芙道:“輝祖也是我弟弟,我怎麽就不想着把銀子給他花嗎?”
謝氏皺了皺眉頭,徐輝祖,并不是謝氏所出。
謝氏生了兩個女兒,遲遲生不出男孩兒,擔心自己正妻的地位受到威脅,謝氏只得求了徐達,将庶出的徐輝祖記到自己名下當做嫡長子來養。
但在謝氏心中,徐輝祖終究不是自己的親子,而是鞏固地位的一個工具罷了。
謝氏冷冷道:“他又不是你親弟弟,你自然不必惦記着他了。”
徐錦芙發覺到了謝氏的不悅,道:“母親定然會給我生個親弟弟的。”
徐錦芙知道謝氏一直都想生一個兒子。
“你回去罷。”謝氏的臉上卻愈發的難看。
徐錦芙還想再說什麽,卻終究是不敢了,這些日子她犯了太多的錯,她不能再惹母親生氣了。
除了對待舅舅和表哥的事情,母親都是很順着她的。她不能再去拂母親的逆鱗。
徐錦芙出去了。
謝氏坐在紅木雕花太師椅上,一臉頹然。
生個兒子?哬,她又何嘗不想生個兒子。
可是,自生了錦薇之後,徐達就未和她同榻而寝過了。
甚至于,生完徐錦芙之後,徐達就幾乎再未碰過她,能夠懷上錦薇,也是她花了不少心思得來的結果。
翌日,風和日麗。
麗景苑內,謝氏正用着一盞燕窩,周嬷嬷急匆匆地跑進來禀報:“夫人,大事不好了,大小姐把你和國公爺給她的莊子鋪子都賣了。”
“什麽?”謝氏手中的燕窩“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白瓷碗盞碎了一地,名貴晶瑩的燕窩在地上流淌。
“你方才說什麽?徐琳琳把田地和鋪子賣了?”謝氏再問一遍,語中是毫不掩飾的憤怒與驚愕。
“可不是嘛,我先是去了田莊,誰知那李莊頭早就不在了,我廢了好大勁兒,花了二錢銀子,好容易才撬開其中一個佃農的嘴,那佃農說,大小姐早講這田地莊子賣給了別人,我一打聽,是賣給了一個姓李的徽州商人,我找到這商人,好家夥,人家這手續可齊全着呢,說是花了銀子從大小姐手中将這莊子買了過去,從今往後,這處田莊可就和我們國公府沒什麽關系了。”
謝氏皺了眉頭,不對啊,這李莊頭怎麽會不見了呢,前些日子,李莊頭還來她這裏回的話,說是徐琳琅自接手這處田莊,壓根兒就沒有從田莊處收上來一文錢。
如此看來,這李莊頭是在撒謊了,十有八成,這李莊頭也像蘇嬷嬷一樣,被徐琳琅買通了,之前是和徐琳琅合着夥騙自己呢。
周嬷嬷繼續往下說去:“奴婢是又驚又氣,本想立刻就回來回禀夫人,可是奴婢又想到,大小姐敢将莊子賣了,會不會也将鋪子給賣了。”
“奴婢趕忙坐了馬車向南市街走去,到了那三個鋪子,買通各家活計仔細一打聽,可不是嘛,大小姐早将這三間鋪子各自賣給他們了,就是在您國公爺把這鋪子交個她沒幾天後賣的。”
謝氏的拳頭攥的緊緊的:“徐琳琅她這是反了,她竟然瞞天過海,将這莊子鋪子悄悄賣了,平日裏還裝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去,趕緊将徐琳琅給我叫過來,我要重重的治她的罪。
“我和國公爺還沒死呢她就敢賣房子賣地,她好大的膽子。”
“周嬷嬷,你現在就去徐琳琅那死丫頭給我叫過來,你去把國公爺叫過來,好讓國公爺知道知道他到底養了一個多忤逆的女兒。”
周嬷嬷沒有立刻動身,而是附在謝氏耳邊說了一通話,謝氏聽了,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周嬷嬷告訴謝氏,賣房子賣地是大不孝,但是,徐琳琅風頭正盛,國公爺不見得會重罰她,不如将徐家幾個一向巴結奉承謝氏的老一輩親戚叫來,由她們出面指責徐琳琅,如此一來,這一則,國公爺不好拂了長者顏面,必然會重罰徐琳琅,這二則,有這麽多人看着,不用謝氏故意散播,徐琳琅賣房子賣地的事情也會鬧得人盡皆知,有了賣房子賣地這個醜聞,徐琳琅就別想到宮裏給臨安公主當伴讀了。
謝氏一聽,這主意好,有了賣房子賣地這罪名,別說徐琳琅只是應天府第一才女,她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皇後娘娘也不放心讓她給臨安公主當伴讀啊。
周嬷嬷又吩咐了幾個機靈的小厮,腳下生風,忙不疊的去請謝家的一衆親眷了。
到了下午,徐家的好幾房親眷便都到了麗景苑。
謝氏并沒有叫來自己的大嫂二嫂,那兩個人,最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要把她們叫過來,指不定還會說錯話犯蠢壞了自己的事兒呢。
謝氏叫來的人裏,有徐達爺爺的表姐徐姑婆,還有徐達的嬸母江氏、徐達的遠房表姑徐氏等人。
這些人,輩分都比徐達大。
雖然貴為魏國公,往日裏徐達見了這些長輩,都很是恭敬,不過這些人對徐達可是沒有什麽好印象,這徐達,恭敬是恭敬,卻絲毫不念着親戚的情分,為她們的子孫安排差事,所以這些人心中也都對徐達有不滿。
謝氏打發人去尋她們過來幫謝氏的時候,這幾個親戚都不願意過來,她們也有所耳聞謝氏如今犯了錯,被禁足在府中,已經被削了一半的管家權,想着幫了謝氏也不見得有好處。
可是謝氏派來的人告訴她們,謝氏願意給她們的子孫都安排差事。
那些親戚知道徐琳琅賣房子賣地的時候,便知道徐琳琅這回是犯了大錯,必然是再也翻不了身了,以後這魏國公府的天下,還是謝氏的。
這個時候巴結謝氏,可不正是時候,以前謝氏風光的時候,她們想巴結都湊不到謝氏身跟前去,如今謝氏在困境中,她們幫着她出來,謝氏可不是要好好感謝她們呢。
所以,這些親眷都坐上魏國公府華貴的馬車,舒舒服服的來了魏國公府裏的麗景苑。
幾個長舌婦人坐在麗景苑,和謝氏坐在一處,議論徐琳琅賣房子賣地的行徑,說徐琳琅簡直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人神共憤。
謝氏見火候已到,也到了徐達回府的時候,便打發人去請徐達,說是出了大事,是關于徐琳琅的。
不肖一會兒,徐達邁着大步風風火火的沖進來了,根本顧不上和廳裏坐着的幾位長輩打招呼,開口便問:“琳琅出了什麽事情?”
徐達一進屋,就焦急地開口問道,方才,周嬷嬷找徐達的時候,只告訴徐達,出了大事,是關于徐琳琅的,并沒有說是具體什麽事情。
徐達還以為徐琳琅出了什麽危險,忙不疊的就往謝氏這裏來了,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國公爺”,謝氏喚了一聲。
“琳琅這孩子怎麽了,你倒是趕緊說。”徐達一心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謝氏嘆了一口氣:“國公爺,是我沒将琳琅這孩子教養好,縱着她出府,竟然将她的心都放野了。”
徐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莫不是徐琳琅出去的時候遇到了什麽危險?遭人綁架?遭人迫害?
謝氏一邊打量着徐達的神色一邊痛心疾首地道:“琳琅她,琳琅她,她竟然将我們給她的田地鋪子都賣了,你說說這……”
聽到此處,徐達才舒了一口氣。
“你倒是早說。”徐達道,“你這般火急火燎,我還以為是琳琅出了什麽危險,原來是将田地鋪子賣了。”
在徐達心裏,比起徐琳琅被人綁架迫害,她把田地和鋪子賣了簡直算不上什麽事情。
謝氏原以為徐達聽了徐琳琅賣房子賣地的消息後會勃然大怒,沒想到徐達竟然不以為意。謝氏開口道:
“國公爺,賣田地鋪子可是大事啊,放眼應天府,哪家的姑娘小姐像她這般敗家。”
“當初,她信誓旦旦的說她能将田地鋪子管理好,我們才将田地鋪子給了她,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诓騙我們,竟然私底下将田地鋪子偷偷的賣了。”
“國公爺,這事你可得好好管管啊,別說我們府上沒有多上家底,就算是有座金山銀山,照她這個敗法,早晚也得敗完了。”
“她日日都要賣東西回來,可見,她将田地鋪子賣了之後,都是用來揮霍了。”
徐達爺爺的表姐徐姑婆,還有徐達的嬸母江氏、徐達的遠房表姑徐氏等在座的親眷,紛紛開口譴責徐琳琅的不像話。
徐達剛知道謝氏口中的大事是徐琳琅将田地鋪子賣了而不是遭了難的時候,心裏頗有劫後餘生之感,哪裏顧得上生徐琳琅賣房子賣地的氣。
不過此時徐達的心緒平複下來,便要往細了想這件事情了。
琳琅竟然将田地和鋪子賣了,她竟然做出了這等敗家的事情,不怪謝氏這般說她,放眼應天府,還有哪家的小姐似她這般不成器。
徐達的面色沉了下來:“來人,去把大小姐給我找來。”
謝氏掩唇暗笑,道:“妾身已經着人去叫琳琅了,不過往日這個時辰,琳琅都還沒有回府,怕是一時半會兒把人叫不過來了。”
“啪”,徐達狠狠一拍桌子,震地桌子上的茶盞都晃了晃,“混賬東西,這個時辰了還在外面,這是跟誰學的規矩。”
謝氏小心翼翼地道:“國公爺莫生氣,張姐姐不懂這些府裏的規矩,把琳琅的性子養的野了也是有的。”
謝氏自是要提提張夫人的不好,可是徐達卻不買這帳。
“你非要诋毀琳琅的生母幾句心裏才舒坦嗎。”徐達不悅道。
“國公爺這樣說,可真是誤會妾身了,妾身……妾身。”謝氏委屈道。
徐達面上的不悅愈深,謝氏見徐達臉色不好,不敢再在張氏的事情上糾纏,現在,收拾徐琳琅才是最要緊的,沒必要因為張氏惹了徐達的不高興。
徐達沉着臉在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下人才過來通傳:“國公爺,大小姐回來了。”
徐琳琅今日去了留仙樓,回來的晚了些。
一回到魏國公府,就被兩個婆子引着往麗景苑過去,徐琳琅還以又是謝長嶺過來了,當即不悅道:“我今日身子不舒服,就不過去見表哥了。”
徐琳琅右側身材粗壯的婆子嘲諷地笑道:“今天小姐是不去也得去,今日等着小姐的,可不是謝家表少爺,而是咱家的國公爺。”
前幾次謝長嶺來魏國公府的時候,總是這位李婆子在門口候着徐琳琅,每當沒将徐琳琅叫過去,李婆子總要挨謝氏或者謝長嶺的訓,李婆子倒是把這筆賬記到了徐琳琅身上。
所以,這一次,徐琳琅不能拒絕,讓李婆子心裏很是舒坦。
“我說大小姐你也真是的,竟然幹出了這麽敗家的行當,唉。”徐琳琅左側的孫婆子嘲諷道。
李婆子和孫婆子都是謝氏院子裏的人,她們都知道徐琳琅犯了大錯,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方才,兩個婆子就聽到了謝氏和徐達的談話,在她們看來,這一次,徐琳琅将徹底被徐達所厭棄,能幹出賣房子賣地這等敗家事情的人來,還有何顏面在應天府立足。
所以她們便也敢奚落徐琳琅幾句了。
徐琳琅來了麗景苑,之間廳內坐了好多三姑六婆,徐達和謝氏坐在上首,正等着她
見徐琳琅進來,徐達虎着一張臉,喝道:“跪下。”
徐琳琅站着不動:“父親為何讓女兒跪下。”
徐達:“讓你跪你就跪,當老子的讓女兒跪下,還要找個為什麽嗎。”
徐琳琅也不硬犟,乖巧跪下,也不說話。
“說說,你是不是把我給你的田地和鋪子都賣了。”徐達厲聲責問徐琳琅。
徐琳琅面不改色:“是。”
徐達額頭青筋暴起:“孽障,你竟然臉不紅心不跳的承認了,是我太縱着你了。”
“沒想到将你縱成這這等無法無天的性子,竟然賣房子賣地,賣房子賣地,你這是要往掉敗家啊。”
一旁的謝夫也語重心長的說道:“琳琅,不是我說你,這一次你确實做得太過了,我們能有今日的家業,都是你父親以血肉之軀在沙場上厮殺換來的,你這般草率的就将田地鋪子賣了,也太對不住你父親這些年的抛頭顱灑熱血了。”
“我們做父母的,自是不會太過責怪你,但是也我們不能再這樣由着你的性子下去了,你将賣房子賣地的銀子交出來來我幫你保管吧,你到底年紀還小,掌管不了這麽多錢財。”
謝氏說地霎是誠懇,全然一府為了徐琳琅好的樣子。
徐琳琅跪的挺直:“母親,女兒沒有錢了。”
聽了這話,謝氏只覺眼前一黑:“沒有錢了,怎麽能沒有錢了,你把錢都弄哪去了,那得又上萬兩銀子啊,就都被你揮霍一空了?”
謝氏原本以為她将會從徐琳琅那裏得到一大筆銀子,沒想到徐琳琅說她沒有銀子。
謝氏恨不得将徐琳琅千刀萬剮。
那可是她的銀子,徐琳琅揮霍掉的,可是她的銀子。
“國公爺,你聽聽,她竟然将賣房子賣地的錢也全部都敗掉了,照她這個樣子,別說我們魏國公府裏沒有金山銀山,就算是有金山銀山,遲早也都要被她敗掉了啊。”
“國公爺,你還是下令将她送回濠州去吧,我,我實在教養不了她啊。”
“她現在這樣樣子,以後嫁了人,将婆家也敗了,人家會說我這個嫡母沒将她教養好,我背不起這麽大的罪名啊。”
徐琳琅心內明白,謝氏這是已經發現她将京郊的田莊和南市街上的鋪子賣了。
眼下,謝氏是想拿着這件事情做文章了。
“琳琅,你這樣可不行啊,雖然你是金尊玉貴的嫡小姐,可也不能這樣糟蹋銀子啊。”坐在一旁的徐姑婆說道,徐姑婆是徐達爺爺的表姐,是徐家活着的長輩裏輩分最大的。
徐姑婆雖然鬓發斑白,數落起徐琳琅來,卻是中氣十足。
“琳琅這孩子也太不懂事,得了那麽多銀子,也不說給親戚們分上一些,倒是自己一個人揮霍了,絲毫不記着我們對她的好,她剛來的時候,我還給過她一個蘋果呢,她沒沒瞧瞧我家房子都破成什麽樣子了,也不想着幫幫我們。” 徐達的嬸母江氏道。
徐琳琅心內暗想,這位嬸娘的蘋果也太貴了些,也真是夠厚顏無恥,拿一個蘋果來說項。
徐家的親眷們的心裏滿是不忿,雖然徐琳琅敗的是魏國公府的銀子,這些銀子就算是不敗,也和他們無甚關系,可是這一遭讓他們聽說了,他們心裏就不舒服。
唉,那麽多銀子,就算是能從指頭縫裏漏出些給她們,也是好的啊,偏偏徐琳琅這孩子一點兒良心都沒有,絲毫不惦記着琴技們。
謝氏見親眷們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便道:“國公爺,将琳琅留在國公府,我實在是教養不了,日後她捅出了什麽大簍子,我可擔待不起,還是将琳琅送回濠州去吧。”
“夫人說的對,琳琅留在應天府,只能惹禍,還是回了濠州安生。”徐姑婆又道。
一時間,謝家的親眷紛紛開始責備起了徐琳琅的敗家,贊成謝氏提出的将徐琳琅送回濠州的提議。
誰都知道,若是能借着這事兒讨了謝氏的好,她們以後還是能夠從國公府得些好處的。
此時不巴結謝氏更待何時呢。
謝氏又故意将謝家的親戚們叫來,想必也是想借着親戚們的口将徐琳琅驅逐回濠州去了。
徐琳琅一言不發,只瞧着徐達。
徐達聽着族人對徐琳琅的責備,一直沉默着。
徐姑婆端着一幅長輩的架子:“國公爺,老婆子我倚老賣老,就來給你們當上一回家,照我說,徐琳琅将田地鋪子賣了,這是一錯,賣了田地鋪子之後,她又将如此巨額的銀錢揮霍一空,此是二錯,犯了這麽大的錯,她還不知悔改,面上全無一絲知錯之色,此為三錯,照這樣下去,這偌大的國公府遲早都得被她敗完,我徐氏一族的臉也遲早要被她丢盡,與其這樣,不如及早将她送回濠州老家,免得她再生是非。”
徐太婆語罷,謝氏給了徐姑婆一個會心的眼神。
徐姑婆有一個孫子,年過二十,也沒個正經差事,整日裏無所事事,如今徐達身邊的一個侍衛受了重傷,便有了一個差事的空缺,徐家的這幾門親眷瞅準了這個空子,都想着讓自己兒子頂當這是差事。
徐姑婆這樣附和着謝氏,便是想求着謝氏為她兒子尋一個差事了。
徐琳琅心內曬笑,這位姑婆是個唯利是圖牆頭草一般的人,此刻竟然也敢站出來給魏國公府管家了,真是好笑。
徐琳琅知道,徐家的這些親眷,原本也對她沒什麽意見,其中好幾個,在徐老夫人壽宴那一日,還誇過徐琳琅漂亮呢。
如今都這般責備鞭撻徐琳琅,不過是見徐琳琅犯了這麽大的錯,再難翻身,她們便忙不疊的讨好起謝氏來。
牆倒衆人推。
眼見這國公府以後照樣是謝氏只手遮天,她們自然是要借着打壓徐琳琅來向謝氏表表衷心,如果她們現在幫着謝氏将徐琳琅趕走,指不定謝氏顧念着她們的好,能對她們相幫一二呢。
徐琳琅明白這些人心中所想,卻也不失落,不難過。
徐琳琅揚起臉來,正欲開口,就聽見有一道憤怒的童聲響起:“我祖母還在世呢,你是什麽人,要來給魏國公府當家。”
說話的人是徐達的庶子,剛五歲,叫做徐增壽。
徐姑婆面子挂不住,喃喃的低下頭去,她今日狗仗人勢在徐琳琅面前作威作福,倒是被一個五歲小童下了面子。
徐琳琅頗感意外。
徐增壽邁入門來,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不能把琳琅姐姐送回老家啊。”
徐琳琅沒想到徐增壽竟然會為自己說話。
徐增壽又道:“父親,你不能把琳琅姐姐送回老家,你把琳琅姐姐送回去,我就吃不到她做的好吃點心了。”
徐琳琅想起來了,之前她做了去棠梨書院時候帶的點心的時候,徐增壽的奶娘抱着徐增壽路過芷清苑。
徐增壽聞到了徐琳琅院子裏飄出來的香氣,吵着嚷着要進來。
徐琳琅聽奶娘說徐增壽是循着香氣進來的,便好不吝啬地給了徐增壽一大食盒糕點,還陪着徐增壽玩兒了好一會兒。
上一世,徐琳琅與徐增壽的感情平平,徐琳琅落魄時候自顧不暇,也從未親近過這個弟弟,不過徐增壽和他的姨娘倒是不曾像府中其他人那般奚落嘲諷過徐琳琅。
後來徐琳琅登臨鳳位,徐增壽也未曾過來巴結逢迎,徐琳琅也從未注意過這個庶弟。
兩兩相安無事罷了。
“父親,你可不能将琳琅姐姐送回去啊,你将她送回去,誰陪我玩兒呢。”徐增壽又說道。
聽了這話,徐增壽的生母孫姨娘心疼的摟了摟徐增壽。
徐增壽雖然貴為魏國公之子,卻不怎麽受待見。
謝氏成心要将徐增壽養廢,吃食穿戴上從不曾虧待徐增壽,卻不許府中的任何人同徐增壽多說一句話。
沒有人敢忤逆謝氏的命令。
五六歲的小男孩兒,正是話多需要陪伴的時候,徐增壽每日裏能接觸的,也只有孫姨娘和他的奶娘了。
孫姨娘知道,兒子能這樣說,定然是徐琳琅不管謝氏的意思,陪着兒子玩兒了。
孫姨娘向來沉默寡言,從不生事,此刻卻大着膽子說道:“國公爺,不能将琳琅送回濠州啊,琳琅今年都十二了,馬上也到了婚配的年齡,把她送回濠州去,到時候哪裏還能給她找到好人家啊。”
徐姑婆馬上站了出來:“琳琅這般敗家,就算留在應天府,也說不上什麽好人家,與其這樣,不如送回濠州去。”
一衆三姑六婆裏一直沒有說話的一個人、徐達的遠房表姨蘇氏開了口:“徐家滿門的親眷都在應天府,把琳琅送回濠州也太不像話了,她一個人在濠州,該如何生活呢,琳琅雖然有錯,把她送回濠州,卻也不妥,她到底還是一個孩子,改了便是好的。”
蘇氏卻是為徐琳琅說話的,徐琳琅頗為意外,她以為這滿座的親眷都是蠅營狗茍之輩,沒想到還有一個心善的。
徐琳琅注意到,謝氏狠狠的剜了蘇氏一眼。
這滿座的親眷,竟然也只有徐增壽、孫姨娘和蘇氏在為徐琳琅說話了。
不過這已經大大的出乎了徐琳琅的意料。
前世,徐琳琅四面楚歌之時,身邊無一相幫之人,如今再陷困境,倒是發現幾個公道之人。
徐姑婆剛被徐增壽下了面子,還難受着呢,見蘇氏得罪了謝氏,又振奮了起來。
徐姑婆得意瞧了蘇氏一眼,她知道徐達缺下的那個侍衛的空缺,徐達最中意的便是蘇氏的兒子。
如今蘇氏說這樣的話,定然是要得罪了謝氏了,看來啊,這差事,便鐵定是自己的孫子無疑了。
想到此處,徐姑婆一掃被徐增壽下了顏面的憤懑,擡着眼皮對蘇氏道:“琳琅是在鄉下長大的,就算是留在應天府,也找不到什麽合适人家,與其這樣,不如回濠州嫁個員外什麽,也能過個好日子。”
徐達饒是生徐琳琅的氣,可聽了徐姑婆這般說,心裏也很是憤怒。
徐達打算的是要将徐琳琅好生教訓一頓,從未想過要将徐琳琅送回濠州,徐達擡起臉來,環顧了滿堂的女眷一圈,将目光定格在徐琳琅身上,道:“你倒是不必回濠州,不過你犯了大錯,自是該受罰……”
“女兒犯了什麽錯?”
沒等徐達說完話,徐琳琅開口問道。
“你難道連你犯了什麽錯都不知道嗎?”徐達面上的怒色愈深。
“你賣了我給你的田地鋪子,還将賣來的錢揮霍一空,你捅了這麽大的漏子,居然還不知道你自己錯在哪裏?”
徐姑婆忙跟着附和:“琳琅你太不像話了,你居然還不知道你錯在了哪裏,這是什麽教養?”
徐琳琅并不理會徐姑婆,直起身子與徐達對峙:“父親,你既然将田地鋪子給了我,那這些東西,便都是我的了,難道我自己東西自己還做不了主了。”
徐達怒道:“我給你這些田地鋪子,是讓你有財物傍身,日常有租子可供花用,如今你不僅将田地鋪子賣了,還将賣來的銀子都揮霍掉了,日後你該如何過活,難道我再給你幾間田地鋪子由着你去敗嗎。”
徐琳琅直視徐達:“父親怎知我是将那些銀子揮霍掉了?”
徐達滿面愠色:“幾萬兩銀子,都被你花用掉了,不是被揮霍了是做了什麽。”
徐琳琅的目光冷冽:“我是将兩萬兩銀子都花用掉了,但卻不是揮霍掉了。”
“呦,”徐姑婆嘲諷的聲音響起,“花了幾萬兩銀子,還說不是揮霍,難不成花出去幾百萬兩才叫揮霍。”
徐琳琅轉而看向徐姑婆:“太婆,幾次見到你,我都是極為敬重的,為何你今日卻屢屢針對于我。”
徐姑婆冷哼一身:“我就是見不得你這般行事做派。”
徐琳琅緩緩道:“虧得我素來敬重太婆,還記着壽宴的時候太婆說家裏的孫子也沒個差事,還想着幫幫您……”
“就不牢你費心了。”徐姑婆忙不疊的打斷了徐琳琅的話。
哼,縱然是國公府的嫡大小姐又怎麽,徐琳琅無錢無勢,不可能能幫上她的孫子的。
徐琳琅這丫頭這樣說,定然是想讓她口下留情了。
她偏偏要煽風點火,好讓國公爺把她送回濠州去。
謝氏不好開這個口,她卻是能開的,到時候,謝氏念着她的好,定然會幫她孫子在國公爺面前說說好話。
徐琳琅看着一幅狗仗人勢樣子的徐姑婆,輕然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1-08 21:16:45~2020-01-09 20:35: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甜甜 10瓶;Atropa 9瓶;DDDDDevi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