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一
徐錦芙想到徐琳琅背的磕磕巴巴的文章,心裏很是舒坦,還有,她背的不過是些旁門左道文章,也不知道孫夫子是怎麽想的,竟然把徐琳琅留在了清蘭學舍。
哼,徐琳琅留在這清蘭學舍,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自從壽宴徐錦芙因為刺繡丢了醜之後,旁人在在背後議論了徐錦芙不少,徐錦芙也多少有所察覺,所以,這些日子徐錦芙都怏怏不樂。
但是,眼下徐琳琅的到來讓徐錦芙的心裏暢快了不少。
看着吧,徐琳琅到棠梨書院,只會愈加的證明她徐錦芙才是魏國公府最尊貴的小姐。
翌日,徐錦芙一大早就撇下徐琳琅到了棠梨書院。
卻在清蘭學舍前見到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
鄭國公常茂和韓國公世子李祺,兩人正站在清蘭學舍窗外,似是在等待着什麽人。
二人俱是豐神俊朗,玉樹臨風,站在窗邊,自成一幅畫。
“常茂哥哥,李祺哥哥,你們兩個怎麽在這裏?”徐錦芙熱絡的迎了上去。
“錦芙妹妹。”常茂溫柔應道。
李祺也像徐錦微笑颔首。韓國公世子李祺是李瓊玉之兄,和徐錦芙也算為慣熟。
“常茂哥哥、李祺哥哥,你們兩個怎麽到棠梨書院來了?”徐錦芙問道。
李祺率先回答:“這不是松山書院已經建起來了嗎,再過一段時間,各公候家的公子就要到松山書院讀書了,松山書院的山長讓我和常兄操辦着買一些有益的書本放在松山書院的藏書閣裏,這不,我和常兄便是過來問問孫夫子,我們該買些什麽書。”
“這樣啊。”徐錦芙恍然大悟。
當初聖上給棠梨書院挑的這位置,風水極好,很是旺讀書人,前幾個月,聖上又下旨在這塊風水寶地上又建了一座書院,不過卻是男子書院了,松山書院和棠梨書院之間,遙有一路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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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茂道:“孫夫子身子不好,一回到家便閉門謝客,我們也只能尋到這書院裏來了。”
李祺瞧了瞧天色,見離棠梨書院晨讀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便和徐錦芙多聊了幾句。
原本徐錦芙還很是欣喜,可李祺一開口,問的卻是徐琳琅。
“錦芙,我聽聞你長姐也到這棠梨書院裏讀書了,怎麽樣,她還習慣嗎?”在魏國公府壽宴上,徐琳琅的容貌和畫技給韓國公世子李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李祺問起了徐琳琅。
徐錦芙強扯出了一分笑容:“我姐姐啊,我還真有點兒為她擔心,昨天夫子考她的時候,她就背的磕磕巴巴,而且背的也都是些無用的東西。”
“這也就罷了,我想着,若是她努力些,也能勉強趕得上,可是她回府以後,也不溫習,也不背書,居然,居然還教起她的丫鬟認字來了。”
“我可真是為她擔心,這等考了試,先生把她逐出清蘭學舍怎麽辦,唉!”
徐錦芙的話音剛落,胡珺兒也到了棠梨書院,胡珺兒走到了常茂和李祺二人面前,行了一禮。
胡珺兒走過來的時候,已經聽到了徐錦芙說的話。
一向都樂于追随附和徐錦芙的胡珺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不會吧錦芙,你姐姐回去都不努力背書的嗎,那若是學正和夫子考起了她,她不是還要像昨日那樣背的磕磕巴巴嗎?”
“錦芙,你背文章背的那麽好,怎麽也不教教你姐姐,對了,昨日學的那篇長文,你背會了吧?”胡珺兒有意恭維徐錦芙。
徐錦芙點了點頭:“背了好久,好容易才背的滾瓜爛熟。”
徐錦芙這也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孫先生布置下的需要背的文章,徐錦芙少有全部背下來的,只有一些短的、簡單的,徐錦芙才能通篇背誦,不過,有嚴學正在,沒有人發現徐錦沒有背會文章。
嚴學正負責考清蘭學舍裏學生背文章,只有徐錦芙背會的,才會讓嚴學正假模假樣的考一考她。
所有人都以為徐錦芙背文章背的不錯呢。
胡珺兒依舊恭維徐錦芙:“我昨天背了好久,好容易才背會,哪裏會像你一樣滾瓜爛熟,我要是有你那背書的腦袋就好了。”
胡珺兒正恭維着徐錦芙,就見嚴學正也到了清蘭學舍。
嚴學正負責早晨給清蘭學舍開門,來的早些。
嚴學正向常茂和李祺弓身行禮。
常茂和李祺向嚴學正說明來意,嚴學正道:“孫夫子在晨讀之後才過來呢,不如兩位公子進茶房裏等等。”
常茂和李祺便去了茶房等着孫夫子。
徐錦芙心裏還有些不甘,她還沒在常茂和李祺二人跟前把徐琳琅的不學無術說完呢,唉。
清蘭學舍的學生陸續到了,晨讀已經開始。
嚴學正拿着一本書,晃晃悠悠的在學舍裏巡視。
嚴學正的眼風一掃,見窗外站着兩個人影,一看便知是鄭國公常茂和韓國公世子李祺。
該是這兩位小爺在茶房待不住,所以跑到這窗邊了。
嚴學正心生了一個念頭,方才在院子裏,她聽到了徐錦芙胡珺兒和常茂李祺的對話,徐錦芙說,她好容易才将昨日的文章背的滾瓜爛熟。
嚴學正暗想,魏國公夫人謝氏待她不薄,就算人家不說,她也該主動回報。
巡視學舍一圈,嚴學正開了口:“接下來,我便用這晨讀時間,考考大家昨日學過的文章罷。”
清蘭學舍的姑娘心裏多數都是一陣緊張,昨天學的那篇文章,晦澀難懂,讀通順都難,昨天回去縱然背了,可是背的并不流暢,這要是在考的時候卡了殼,可真是丢人。
而且,姑娘們也都感覺到了,鄭國公常茂和韓國公世子李祺正在窗外站着呢。
這若是背的不好,可不是在李祺和常茂面前丢了大人麽。
除了少數幾個,其餘的姑娘都在心裏祈禱,嚴學正可千萬不要把自己叫起來。
嚴學正的目光掃了一圈,笑了笑。
往日裏徐錦芙背會的都是些簡單的,好容易她背會一篇難的,自己可不得讓她出出風頭,何況,鄭國公和韓國公世子那兩位小爺還在窗外呢。
嚴學正的目光落在徐錦芙身上:“錦芙,你來背。”
徐錦芙驚慌失措,面色入土。
嚴學正這是抽的哪門子的筋,怎麽也不和自己商量,就把自己叫起來背呢,她就會被這開頭第一句好不好。
徐錦芙正欲給嚴學正使個顏色,就聽見一道谄媚的聲音:“錦芙背的一定流利。”
是胡珺兒,這只多嘴多舌的烏鴉。
徐錦芙恨不得上去把胡珺兒的嘴扯的稀巴爛,巴結奉承也得分時候不是。
因着胡珺兒的這句話,徐錦芙錯過了給嚴學正使顏色的最佳時間。
更讓徐錦芙奔潰的事情來了,孫夫子走進了學舍。
孫夫子走到了梨花書案前,坐了下來。
徐錦芙都要哭出來了,方才她可是在常茂和李祺面前誇下海口的,眼下自己是沒有辦法圓回來了。
見徐錦芙久不開口,孫夫子問道:“怎麽不背?”
徐錦芙結結巴巴的開了口,背出了文章的第一句。
孫夫子皺起了眉頭,這樣子,像是壓根兒就沒有背過這篇文章。
在窗外站着的常茂和李祺也有些詫異,錦芙方才不是說,她好容易才背的滾瓜爛熟。
這,這可一點兒都不像是滾瓜爛熟的樣子啊。
徐錦芙怎麽也想不起第二句,胡珺兒小聲給徐錦芙提醒了一句,徐錦芙正欲照着往下被。
就聽見“咣”的一聲,孫夫子的戒尺重重往書案上一拍:“徐錦芙,昨日回去,你有沒有背文章。”
“我,我……”徐錦芙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今日她丢人可丢大了,這可是當着常茂和李祺的面,而且自己方才還和李祺和常茂說過那麽一番話。
清蘭學舍的旁的姑娘面面相觑,以前,徐錦芙就沒有被考住的時候,這還是頭一遭,徐錦芙今天是怎麽了。
孫夫子厲聲道:“你這心思,根本就不在讀書上,今日下學後,你将這篇文章抄上二十遍,明早給我拿過來。”
“胡珺兒,你背。”罰完了徐錦芙,孫夫子叫起了震驚不已的胡珺兒,方才就是胡珺兒給徐錦芙提示了一句。
胡珺兒實在是沒有想到徐錦芙竟然只會背一句,還不如自己呢。
胡珺兒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磕磕巴巴的背了大半篇,後面的再也背不出來了。
棠梨書院的每次考試,胡珺兒都考末名,背不出來文章也是常事,可是這一次卻是最丢人的,畢竟,常茂哥哥和李祺哥哥在窗外站着呢。
這下子,常茂哥哥和李祺哥哥都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好印象了。父親還對自己說過,若是無福嫁給皇子,能嫁給鄭國公常茂和韓國公世子李祺,都是好的,眼下自己卻在他們二人面前丢了醜。
孫夫子不悅的瞧了胡珺兒一眼:“你回去以後将這篇文章抄十遍。”
聽了這個懲罰,胡珺兒暗自安慰自己,還好還好,自己抄的是十篇,而徐錦芙抄的卻是二十篇,自己遠沒有徐錦芙丢人,徐錦芙可是只背出一句。
孫夫子的臉上滿是怒色。
嚴學正心道不好,自己這是弄巧成拙了。
眼下讓徐錦芙丢了這麽大的人,自己該如何向魏國公夫人交代。
慌亂之中,嚴學正想到了僅有的補救之法。
只要有人背的比徐錦芙還要差,徐錦芙就不是最丢人的。
嚴學正松了一口氣,看向坐在後排的徐琳琅:“琳琅,你背一背吧!”
這徐琳琅,昨日的旁門左道她還背的結結巴巴,這正經功課,就更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吧。
姑娘們的目光都看向徐琳琅。
窗外,常茂和李祺的目光也看向了徐琳琅纖巧的身影,二人不由得為徐琳琅捏了一把汗。
這學正也真是的,這徐琳琅,還沒怎麽讀過書呢,她把徐琳琅叫起來,不就是讓她難堪嗎。
說起來,這小姑娘也是可憐。
徐琳琅從容不迫的站了起來,開口背誦。
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很是流利。
徐錦芙變了神色,徐琳琅她怎麽可能背的這麽流利,她昨日回去可是根本沒有溫書背文章。
偷學,徐琳琅肯定是偷學了。
偏偏自己還在常茂哥哥和李祺哥哥面前說她是如何不上進,眼下她這般表現,倒像是自己給她造謠了。
清蘭學舍裏的姑娘也俱是詫異。
昨日徐琳琅被《進學解》背的磕磕巴巴,眼下倒是把這篇如此晦澀難懂的文章背的如此流利,難道她回去刻苦用功了嗎。
縱是成績位列前茅的李瓊玉和藍琪瑤,也不能肯定自己會像徐琳琅這般行雲流水的将文章背出來。
待徐琳琅背完,孫夫子點了點頭:“不錯。”
徐琳琅背的流利,孫夫子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能将《黃帝內經》和《進學解》背上一些的人,背書功夫怎麽會差。
這姑娘定然不可能特地去背這些閑書雜談,昨日卻能背上一些,可見是有些過目不忘的本事在的。
窗外,鄭國公常茂和韓國公世子李祺捏緊的手松開了。
嚴學正頭疼不已,她本想讓徐琳琅給徐錦芙墊底,眼下,倒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平白的便宜了徐琳琅了。
昨日孫夫子考徐琳琅,徐琳琅并不打算顯山露水,若是表現太明,謝氏定然要心生懷疑,重新派人到濠州仔細打聽。
這樣一來,娘親這些年的盤算難免會瞞不住,謝氏得知受了這般欺騙,定然愈發的将自己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依徐琳琅如今的手段,根本無需懼怕謝氏。
徐琳琅只是嫌麻煩,現在酒樓需要張羅,她又剛到棠梨書院,有諸多事情需要料理,徐琳琅懶得在和謝氏你一招我一式上費心。
昨日徐琳琅背的磕磕巴巴,也是為了掩住在濠州時候的秘密了。
不過來了書院之後在逐步嶄露頭角卻無需顧慮了,謝氏管的再多,總不能管住她的天資聰穎,過目不忘。
晨讀過後,李祺和常茂向孫夫子問詢了一些書目,便離了棠梨書院。
常茂和李祺實在沒有想到,今日到棠梨書院,他們二人竟然親眼見了一場小姑娘們間的大戲。
路上,李祺不禁感嘆:“這徐琳琅背的不錯嘛,昨日在府中我也聽瓊玉背這篇文章,倒是不如她背的流利。”
常茂點點頭:“可見琳琅還是聰明且刻苦的。”
李祺扯唇一笑:“這錦芙,口口聲聲說她姐姐昨日背文章背的磕磕巴巴,回去還絲毫沒有用功,到頭來,沒用功的倒是她。”
“小姑娘們之間也真是有意思,一招一招的,怪不得哪家的後宅都有本難念的經啊,以後我若是娶夫人,可得娶幾個心思單純點兒的,也能省心點兒,不然,我哪能分的出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
李祺這話,乍一聽沒頭沒尾的,常茂卻也能聽的明白。
李祺這話,便是意指,徐錦芙是故意抹黑徐琳琅不刻苦了。
常茂笑道:“你只娶一個,後院的事兒不是就少了嗎。”
李祺翻了一個白眼:“我又不是你,對了,說起來,這徐琳琅是這些姑娘裏面最好看的了,要是她從小都在魏國公府,估計這第一貴女的名頭和我妹妹沒啥事了。”
常茂道:“有你這樣說自家妹妹的嗎?”
李祺一挑眉:“還真就是這麽個理兒,對了,徐琳琅明眸皓齒,還真當得起“應天府第一美人”這個名頭的,嘿,對,就是“應天府第一美人”。”
常茂眉心微皺:“你這腦子裏每天都想的些什麽啊,對了,你不是還給臨安公主做過一首仙女詩什麽的誇公主是最美的……”
“常兄你快別提這個了。”李祺打斷了常茂,“我那都是寫來逗她玩的,仙女要是像她那麽胖,還能飛起來嗎。”
常茂無奈搖頭,韓國公李善長是國之重臣,更是百代文宗,為人持重謹慎,其子李祺卻是一點兒都不像他,李祺生性灑脫不羁,不羁世俗,全身上下,只有那出衆的詩才肖似李善長了。
每當應天府的權貴之家舉辦了什麽宴會,大家要是題了詩,都是要請李祺上去評詩了,如此可見李祺作詩才華之高。
若非詩才了得,沒有人會覺得李祺會是李善長的兒子。
相較之下,李祺的妹妹李瓊玉端莊持重,倒是像李善長。
今日徐琳琅背書背的出彩,徐錦芙卻丢了人,一想起來,徐錦就氣的發抖,先是壽圖,再是背文章,她都快沒臉可丢了。
徐錦芙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沒關系,沒關系,不過是個背書而已,課程多着呢,讀書可不只背書那麽簡單,要是正經學起來,徐琳琅就知道厲害了。
不過就是背文章麽,不拘是誰努力些,都能背出來,沒什麽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