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江南三月,春草碧色,春水碧波。
通往應天府的寬闊官道上,一行儀仗煊赫的人馬不疾不徐的向前行進着。
車隊前有三十六名騎着駿馬的精騎開道,後有六十四名身披重甲的精兵斷後,中間是七輛坐着仆婦女眷的馬車。車隊正中的烏木馬車華貴非凡,巧奪天工,窗棂邊湖藍色的薄羅日光紗随風徐徐飄蕩。
馬車裏坐着的當朝重臣魏國公徐達的嫡長女徐琳琅,年十二。
身為魏國公嫡長女,徐琳琅本該珠堆寶砌、遍身羅绮。而徐琳琅此刻卻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石青色絹布衣衫,梳着簡單的雙髻,紮着尋常人家女孩常紮的紅布頭繩。
若只單看這身衣裳,外人可是絲毫瞧不出來這是魏國公府金尊玉貴的大小姐。
就連随行的丫鬟身上的衣裳都要比徐琳琅好上幾分。
丫鬟們并不用心伺候徐琳琅,誰都知道,眼下被接回來的這位,雖是魏國公的長女,卻是魏國公那個鄉下原配妻子生的,她從小跟着那位原配夫人在鄉下長大,是十足十的鄉下丫頭了。
魏國公府裏真正金尊玉貴的,是如今魏國公府當家主母謝夫人生下的二小姐徐錦芙才是。
馬車行了兩三日,徐琳琅已覺累極了,此刻正閉着眼睛斜靠着車上的繡金湖綢軟靠墊上睡着了,濃長如羽毛般的睫毛在她的瑩白如玉的小臉上投下的兩片陰影,煞是可人。
徐琳琅身旁一臉褶子的蘇嬷嬷伸手推了徐琳琅一把,睡着的徐琳琅被驚醒,睡眼睜開,環顧四周一番,眼中露出深深的迷茫。
見徐琳琅醒了,蘇嬷嬷忙湊了過來:“小姐你不能再睡了,馬上就到了應天府,你得抓緊時間練練那些規矩才是,不然是要被府裏的親眷笑話的。”
迷茫混沌只維持了片刻,所有的一切都在徐琳琅的腦中明晰起來。
徐琳琅重生了,重生在十二歲那年,被從濠州鄉下接往魏國公府的時候。
上一世徐琳琅經歷的坎坷,受到的嘲笑欺辱,都是從徐琳琅回到魏國公府後開始的,這一切,竟然要重新來一遍了。
蘇嬷嬷見徐琳琅呆着不動,又開始唠叨:“應天府的那起子夫人小姐慣喜歡論人長短,等到時候去了應天府呀,你可一定得照我教你的禮數來,免得出了醜落了她們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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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車轱辘話蘇嬷嬷已經說了一路了,此時徐琳琅裝做沒聽見一般,只別過臉,透過那湖藍色的薄羅日光紗,瞧着車窗外掠過的人影樹影車影,眼中一派清冷。
蘇嬷嬷有些詫異,這一路上無論她說了什麽,徐琳琅都百依百順的應是,還帶着幾分讨好的笑。
此刻徐琳琅竟然都沒有理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蘇嬷嬷神色一凜,這鄉下丫頭,如此不識好歹,得給趕緊敲打敲打她才是。
蘇嬷嬷開了口:“在路上小姐這般不理睬老奴倒是沒什麽,可是若是到了國公府,小姐這個樣子,旁人就要論道小姐不懂規矩、不敬長輩了,老奴可都是為了小姐好。”
徐琳琅心底冷笑,長輩?這位蘇嬷嬷算什麽長輩,她不過是在魏國公府得臉些的奴才,倒在自己面前端起長輩的架子了。
這位蘇嬷嬷也是好笑,自己是主子,她是奴才,她竟然教着自己敬重起她來了。
重生一世的徐琳琅自然知道,蘇嬷嬷“好心”教她那些禮數,都是錯的。
徐琳琅轉過臉,面無表情地瞧了蘇嬷嬷一眼。
蘇嬷嬷怔了怔,語氣不由得放緩了幾分。
“小姐莫不是不願意聽我的囑咐了,國公府可不比濠州鄉下,規矩多着呢,一個不小心,就要行差踏錯落人笑話,何況小姐還從來沒學過那些禮數,老奴話是多了些,可句句都是為了小姐好。”
老奴可是為了小姐好,這是上一世蘇嬷嬷最常對徐琳琅說的話,每當給徐琳琅出了什麽馊主意,使了什麽壞心眼兒,蘇嬷嬷都會加上一句,老奴可是為了小姐好。
上一世,徐琳琅對這話深信不移。
現在想來,彼時的她,愚蠢的可笑。
蘇嬷嬷不過裝出一副慈愛關切的表情,虛僞的說幾句關切叮囑的話,她便覺得蘇嬷嬷是自己的依靠,處處聽蘇嬷嬷的話,直到蘇嬷嬷一步一步将她推到火坑才醒悟。
徐琳琅暗暗自責,蘇嬷嬷以前是她那位同父異母妹妹徐錦芙的嬷嬷,怎會待她真心,上一世的她,委實太過天真。
上一世,徐琳琅經歷的一切欺辱坎坷,就是從被接往國公府的路上,蘇嬷嬷教了她錯誤的禮數開始的。
一張張虛僞的、惡毒的、嘲諷的面容在徐琳琅腦中浮光掠影般閃現。
上一世,徐琳琅和生母張氏在濠州鄉下的時候,應天府的貴人圈就有傳言,被養在鄉下的魏國公嫡長女徐琳琅不讀詩書,不喜女紅,舉止粗放,不通才藝,整日裏只知道和些鄉下丫頭小子混在一塊兒,和鄉下丫頭無異,根本不配跻身“公門六玉。”
“公門六玉”這個說法自然有來頭,當年皇帝朱元璋打下天下,封了有從龍之功的六位忠臣為國公爺,并給每一位國公爺的嫡長女都賜了名。
魏國公府嫡長女喚名徐琳琅。
韓國公府嫡長女喚名李瓊玉。
鄭國公府嫡長女喚名常瑾瑜。
曹國公府嫡長女喚名李瑱瑱,
宋國公府嫡長女喚名馮成璧。
衛國公府嫡長女喚名鄧琬。
聖上給這六家嫡長女賜的名字,皆有美玉之意。這便是應天府有名的“公門六玉”。
徐琳琅的生母張氏,雖為原配,卻并沒有成為魏國公的正室,這其中自有諸多隐情。
魏國公徐達為彌補對原配張氏母女的虧欠,把原配妻子的女兒記在了正妻謝氏名下,是為嫡長女,所以,徐琳琅便有了這嫡長女的名頭,也得到了聖上賜的“琳琅”這個名字,成為了“公門六玉”之一。
普天之下的閨閣小姐,除了公主郡主們,便當屬 “公門六玉”最為尊貴。
“公門六玉”裏,除了徐琳琅,旁的“五玉”,都養在鐘鳴鼎食的國公府裏,被悉心教養。
其他“五玉”自被賜了名字,家裏都請了名師教導她們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紅樂器、規矩禮儀等閨閣少女必備才藝禮儀,力求樣樣出挑高妙,旨在成為全大明的閨閣少女之楷模,當得起聖上賜的名字。
唯有徐琳琅不同,這些年,徐琳琅在濠州鄉下,過的輕松自在極了,絲毫不似旁的“五玉” 那般用心刻苦。
這樣一來,徐琳琅自然和旁的“五玉”差下了十萬八千裏,再加上有別有用心之人刻意宣揚,徐琳琅還從未來過應天府,就已成了應天府貴人們的笑談。
上一世,徐琳琅到了應天府後,在蘇嬷嬷的指導之下,在人前露了幾次面,更是印證了那些傳言。
茶餘飯後,應天府的貴人們竊竊議論說:魏國公的嫡長女徐琳琅,論禮數屢屢出錯,論詩書胸無點墨論,論見識孤陋寡聞,論才藝繡花枕頭,通身上下,唯有相貌和名字能拿得出手了。
應天府的貴婦嘆道,張氏那個鄉下婦人愚昧粗鄙,将堂堂的國公府嫡小姐養成了那般難登大雅的樣子,并不足為奇。
只有徐琳琅自己知道,娘親張氏雖居鄉下,卻從未落下對徐琳琅的教養,娘親給她請的師傅,都是精挑細選過的。
與傳言恰恰相反,無論是四書五經,還是琴棋書畫、歌舞音律,她都樣樣精通。
只國公府裏的那些禮數,娘親在濠州尋不到合适的師傅,她才有了欠缺。
恰就是這一點欠缺,就被居心叵測的蘇嬷嬷利用了起來。蘇嬷嬷在路上給徐琳琅教的那些禮數,都是錯的。
年少時候的徐琳琅,按着蘇嬷嬷教的禮儀,進門就給徐老夫人就行了一套完全不成體統的跪拜大禮,一去便遭了整個魏國公府的笑話。
後來的徐琳琅,在受盡坎坷後嫁給了四皇子,登臨鳳位,位主中宮多年,大大小小的禮數早已深深地銘刻在徐琳琅心裏,重活一世,這些簡單的禮數自然是再也難不住徐琳琅了,
徐琳琅心底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重活一世,來日方長,蘇嬷嬷想磋磨她,她也得讓她嘗嘗受磋磨的滋味。
“嬷嬷,我們趕緊練習那些禮數吧。”徐琳琅擡起她精致瑩白的小臉,朝蘇嬷嬷燦然一笑,似未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馬車內極為寬敞,徐琳琅乖乖巧巧地跟着蘇嬷嬷學起了請安、用膳、奉茶等魏國公府裏常用的禮儀。
蘇嬷嬷頗為滿意,自己将這些錯的禮數教給了徐琳琅,到了府裏,謝夫人定然要重重的賞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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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卻對她們嫌嫌棄棄,挑挑揀揀。
蘇晚成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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