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袁成] 心上花 end by 幸福的子彈
(上)
成村長站在車廂門口,在人頭攢動的站臺上,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兒子。綠色軍裝,修長身材,山青水秀的就是一道風景。
“爸!”成才也看到了父親,嘴角笑出兩朵淺窩,擠過人群,一手攙住走下車梯的老人,一手接過行李,“爸,車晚點了,可把我急壞了。路上累壞了吧。我媽咋不跟着一起來?”
成村長定定的望着兒子溫潤的眉眼,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很多年前那個正午陽光一樣張揚、明前芽尖一樣稚嫩的少年,轉眼已是一個高高大大、堅強內斂的男人,眉宇間淺淡了鋒利的棱角——只有歲月的敲打才能磨砺出這樣一份從容,于是當爹的哽住喉嚨,一時說不出話來。
“伯父,您好!”
成村長從兒子身上移開視線,這才發現兒子還有一個同伴。一個軍人正接過成才手裏的行李拎在自己手裏,他比兒子年長,眼睛深沉,笑容溫和,“我是成才的戰友,袁朗”。
成才伸手把老爸摟在胳膊底下,“爸,這是我們袁隊長,陪我一起來接您的。”
“伯父,咱上車吧,有話到車裏去聊。”袁朗轉身領着往停車場走去,一手提着一件行李。
成村長見了兒子後的第一句話就脫口而出,“臭小子,你咋讓領導給你拎包哪?”
領導不光給拎包,領導還給當司機。
成才和父親坐在後座上,下榕樹十裏八鄉的事兒,從三多家新房大梁上的紅布本來是成才媽預備娶兒媳婦用的,到今年搶收多虧了二丫一家子給日夜幫忙,從年輕人不愛種地都跑出去打工,到鄉裏敲鑼打鼓給送來了立功的喜報。。。袁朗頭一次聽成才說家鄉話,一串一串原汁原味親親熱熱,就象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那片土地。
“你媽想你哪,哪天晚上不念幾十遍,可是臨來你姥姥生了病她離不開,哭的啊,唉!”
“爸,我的培訓全結束了,今年過年要是沒任務,我一準兒回家,我也可想我媽。”
“你正出息哪,我們不當你累贅。可是,兒子啊,你也真該回趟家,你老大不小了,有些事兒該。。。”成村長擡頭往前座方向看,正對上後視鏡裏袁隊長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愣,袁朗沖他禮貌的笑笑,然後專心看回路面。
後視鏡裏,成才的眼睛亮得象一汪透明的泉,他拉着父親的手,他想念着家裏的母親,他的臉上泛着幸福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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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招待所雙人間裏,成村長進了屋就開始翻自己帶來的編織袋。
“你媽給你裝了好些東西,都是你愛吃的,帶給你戰友們嘗嘗”,說着掏出一堆紮得好好的風雞臘肉大棗花生,還有地瓜幹、柿子餅和辣椒醬。
袁朗走過去,攙着成村長在椅子上坐好,“伯父,別急,成才有假,今晚上在這裏陪您,你們爺倆好好聊聊,明天讓他帶您四處看看。”
“那趕情好,謝謝隊長啦”,成村長喜出望外,看看兒子,那小子正在翻行李袋,頭都不擡。
村長趕緊陪笑,“隊長,成才經常在信裏提起你,還有他的隊友,你們對他太好了。他能跟着你這樣的領導,有福氣啊。”
袁朗瞥了一眼成才,只看到個後腦袋瓜,“伯父,你累不?休息一下,等會兒我們給你接風。”
“哪敢當啊,隊長你回去忙吧,有成才陪我就行,我現在不餓呢。。。”
“爸”成才忽然打斷了二人的談話,他從父親的行李袋裏拽出一摞捆得緊緊的百納千層底,厚厚的雪白的鞋底,細致的工整的針腳,鞋底上密密麻麻的百納結。
“你咋還讓我媽給我做鞋,她年經大了吃不得這苦!”
“嘿嘿”,成村長忍不住的笑,“那不是你媽做的,你媽現在戴上老花鏡也只有看的份兒了。手工不錯哈,你媽都誇好。”
成才不言語了,把鞋子放在一邊兒。他看看袁朗,“隊長,你回吧,我陪我爸就行。”
袁朗于是起身和成村長告辭,村長要送,袁朗堅決不肯,村長實在不好意思,扭頭對兒子說“成才,你替我送送你們隊長。”
兩人走到樓梯口,成才把那一大包特産遞過去,“隊長,麻煩您幫我捎給大家,這是我爸媽的一片心意。再給大家打聲招呼,說我這二天告了假。”
秋日的夕陽從樓梯間窄窄的窗口照進來,在成才的睫毛上一跳一跳,他的眼睛就茸茸閃閃的看不清楚。
“嗯,你安心陪着老人家,有事兒知聲。訓練時你的位置我暫代就行了。”袁朗背着光,眼前的光柱裏翻騰着無數沉重又微小的塵埃,雜亂紛沓、纖毫畢露。“我回去攔着那幫小子,不讓他們今晚上過來胡鬧。”
“謝謝隊長。訓練我日後補上,不會落下。”
“快回去吧,五年沒見了,你爸等着你呢。”
正要走,突然聽到身後在叫“隊長!”,轉身太快,陽光晃了眼,花白一片。
光圈外成才在笑,“隊長,辣椒醬是給三多帶的,他從小最愛吃我媽做的辣椒醬。”
袁朗點點頭,緩緩轉回去,一手提着東西,一手插在褲袋裏,一步一步的慢慢走下樓梯。
***
晚上,爺倆靠着各自的床頭,臺燈下,當爹的有的是話要說,兒子就應和着仔細聽。說着說着,成才的話越來越少,他眼裏發潮,胸前堵得難受。家裏就自己一個孩子,人走巢空,抛下兩個老人家,守着幾畝薄田和幾間舊屋,摸出摸進,終日相對,自己欠父母的真是太多太多。耳邊聽着村裏誰家蓋了新房,誰家娶了新娘,誰誰家小孩都會下塘摸魚了。
“爸”,成才的聲音有點不穩,“這些年辛苦你和我媽,我長這麽大,家裏一點忙都幫不上。”
“唉,”成村長揉揉眼睛,倒笑了起來,“這也是命。當初讓你參軍,以為混個二、三載,你退伍回來,咱還一家人守着一個炕頭。哪知我兒心高志大,越走越遠,越走越寬,我和你媽都高興,這兒子沒白養,是個做大事的!”
成才低着頭,把臉藏到燈影裏,想着爸爸老多了,皺紋更深,兩鬂斑白,一向挺直的腰板也顯佝偻,再想想媽媽,是不是那雙美麗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他眼睛裏就有霧氣凝聚起來。
聽到爸爸又說,“打小咱村裏就說你能出息,這不,你提了上尉,功也立了,國也出了,大紅喜報還是鄉長親自給咱送上門的,開年還要去讀軍校,我和你媽做夢都笑醒,別看我家就一個兒,一個頂十個!就一件事,兒啊”,當爹的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媽心裏就一件事放不下,她讓我千萬和你好好唠一唠。”
成才扯着被角上的線頭,聽老爸往下說。
“這兩年上咱家門提這事的人可多,你媽都幫你擋了,她說‘我看不上的,我兒也看不上’,她可是個厲害人,心裏一本明細帳。”
“她說,就怕兒子眼界高,可是城裏姑娘都嬌氣,哪能熬住這當軍屬的日子?還是農村姑娘好,能吃苦、知根底,脾氣秉性都錯不了。你結了婚,也不用操心,家裏都交給我們,二天有了娃,趁我和你媽還硬朗,幫着把小孩拉扯大,改日你到了級別,他娘倆跟你随軍,你們一家不就進城團聚了?”
“你媽一直幫你留心。許老漢總給許三多零零碎碎的寄照片,你媽笑他沒主意盡給他兒子添亂,對着照片子能挑出媳婦來?她說她幫你選好,你一準兒能看中,母子連着心呢。”
成才把身子往被窩裏一出溜,翻身面對牆壁,“爸,天不早了,有話明天咱再說吧。”
(中)
第二天三中隊照常訓練。隊長頂了成才的缺兒和C3一組搭檔,分組對抗的時候,C3發現隊長的狙擊技術沒放下嘛,居然配合起來很順手。隊長和成花花在行動中的節奏和習慣一模一樣。
隐蔽、潛行、搜找、攻擊,剩下的對手越來越少,計時就要結束,眼看C花組合在成績表上仍然将會保持領先優勢。
隊長舉起左手打了一個暗號,C3會意,近處覆蓋着樹叢的地方無風輕搖,又有一個小組已經暴露于眼前,如此之近。兩個人掏出手槍,二面包抄,已經可以聽見輕輕說話的聲音。
“完畢,你這可是頭一回沉不住氣,是不是成才他爹來了,把你給樂得?”
“嗯,老家來人能不樂?我媽走的早,從小成才他爹媽一直可照顧我”
“切,看你這傻樂,他爹來給你倆辦事來啦?樂得和娶媳婦一樣!”
C3已經就位,瞄準了對方枝葉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