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血玉(十五)
說實話,紀川覺得自己在尤爾這兒待得意外的舒心,他覺得尤爾對他不錯。
既不限制他的通訊自由,也不限制他的行為自由,就像是借了個地方給他睡覺,兩人只是單純的室友關系,其他再多就沒有了。
只要他心情足夠好,他每天都能躺在床上看日出,他發現尤爾似乎格外偏好能夠直接看到日出的住所。
他甚至能坐在床上觀摩尤爾和艾凡約見的全過程——艾凡今天穿的有點少。
海風撩開他的外套,露出了內裏單薄的底衫,本該規規整整的頭發也被吹的亂糟糟的,紀川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腦後柔順的黑發,莫名手癢。
透過視頻,他看見兩人并排倚在看臺的護欄上,面朝貝西米娅海、對着自己,這個角度好得讓紀川有種自己其實是在看電視劇的錯覺。
兩人絕對上鏡的臉蛋讓紀川迷了,這得拿小飛機在海上航拍吧,尤爾是提前告訴艾凡鏡頭的角度了嗎?憑什麽就可以這麽好看,當是在拍偶像劇?
碧海藍天,暖陽為男人流暢的輪廓線條打上了一層柔光,身邊的人昂首望向遠方,金色的發絲随風飄揚,一切都剛剛好,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樣。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臺詞了,既不狗血、也不激情,艾凡問起了關于自己的情況,尤爾卻只說讓他去拿東西。
看着就這麽兩手空空就要離開的艾凡,紀川無語了,是不是也太草率了,就不考慮再追問兩句?起碼出現一兩個關于“如果……就……”的句型?連個承諾或是擔保都沒得到就走,也不怕自己是白做工?
後來尤爾回來的時候帶了個小男生,是在紀川看來都覺得柔弱的類型。
本來紀川也不想評價他的私生活,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就算是他和艾凡同處一個屋檐下,兩人也始終保有着進門前先敲門的習慣,這無關關系親疏,只是想要給對方最基本的尊重。
但看着小孩被尤爾壓榨着忙進忙出,恨不得拿來當鐘點工使的架勢,紀川忍不住了:“你這到底是找了個炮-友啊,還是找了個保姆啊。”
尤爾指使人順手的很,自己悠哉游哉地窩在藤椅上打游戲,聽了紀川的話也只是略略應了聲:“利益最大化。”
這個熟悉的理論,紀川擡手翻了一頁手裏的硬殼書:“真應該讓你和波德認識一下。”
尤爾盯着手裏橫屏的手機,頭也不擡:“總不能讓你幫我做衛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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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川下意識看了眼不遠處拿着抹布趴在地上擦地的小身板:“怎麽跟你上個床這麽費勁。”
尤爾終于擡頭了,不過應該是正好一局結束,他誇張地“噢”了幾聲:“你剛來法蘭那會可不會說這種話,你變了川川。”
紀川穩穩當當地繼續着自己的閱讀,絲毫不受尤爾的影響。
“不過你可以考慮一下跟我上床試試,一定不讓你費勁。”尤爾補充道。
紀川輕聲随意應了兩句:“是嗎,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格金那種類型。”
尤爾回憶了一下“格金”這個名字,終于記起那是先前唱歌的孩子,跟現在趴在自己家裏做衛生的小男生差別不小:“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自己好像确實葷素不計。”
紀川無言以對:“你能不能稍微顧忌一下人家小孩子的感受,他還在這呢。”
尤爾這才分了一個眼角給自己帶回來準備拿來滾床單的對象,口吻不可謂不真誠:“你不開心?”
男孩身形一頓,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沒有。”
紀川:“……”
尤爾:“你看,我問了,他說沒有。”
紀川扶額,對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要轉戰廚房的小孩道:“他是給你錢了,還是救你命了,至不至于。”
男孩忽然認真:“給錢了,也救了。”
紀川:“……”
“就是這樣。”馬上要投入新一輪戰局的尤爾說起話來一點不走心。
紀川扔下“渣男”二字便抱着自己的書要回房去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自己還說什麽呢。
相比起紀川的悠閑自在,遠在羅倫那的衆人可就不那麽好過了。
明明誰都知道這個演員有事情瞞着沒有說,卻誰也沒法讓她開口。
奧法很耐心地開解着女人:“你別怕,知道什麽就告訴我們,我們保證絕對保密,沒有任何人能夠傷害你。”
女人還是搖頭,神經質地拿指甲在自己的大腿上扣挖着,連日來對毒品的禁斷讓她游走在精神崩潰的邊界。
直到加藤無意間的一句話才讓女人有了反應:“如果你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把你的家庭住址寫給我們,你的家人也會是絕對安全的。”
其實衆人早就查到她的家庭住址了,不過“新手火氣都不會差”這麽說是有道理。
先前不是沒提到過她的家人,只是這一次被加藤非常明确地指出了具體而已。
女人的目光鎖定在了剛剛開口的小探員身上,幹裂的雙唇顫顫巍巍的抖動着:“真的嗎……”
見狀,康納當機立斷便将紙和筆遞到了女人跟前:“寫吧,盡量詳細些。”
不是不能口述,只是女人的精神狀态實在恍惚的厲害,她需要集中精力做點什麽,要讓她有更多的真實感,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自己的家人即将是安全的。
女人寫的很慢,每一筆都像是抽去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氣,才寫到一半就将自己筆下的白紙打濕了,剛剛寫好的字跡一下便暈了開來。
女人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利比是因為我死的,我害怕……”
漸漸的,哭聲不再壓抑,一點一點撕心裂肺起來。
萊斯特朝身邊的探員遞去了一個眼神,那小探員上前将女人家屬所在地的地圖擺到了她眼前,地圖上标出了不少殷紅的小點,是他們的人員部署圖。
一直等到女人宣洩完畢衆人才繼續這場問話,奧法循循善誘:“這幾天我們一直密切關注着你父母的情況,現在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将包袱交給我們。”
女人紅腫的雙眼低垂着,像是在對桌上的地圖說話:“我一共收到了他的三次來信……第一次是我還默默無聞的時候,他讓我帶着玉去他寫的地方,我根本沒有在意,後來怕麻煩就幹脆把玉也扔了,玉是我過生日的時候不知道誰送的,我以為只是粉絲。”
“第二次他還是讓我去一個地方,還說我要是再不去他就生氣了。”女人現在回想起來很是有些後悔,“我當時不該不當回事的,他真的生氣了……”
第三次就是這次,那人告訴她她會害死別人,但在利比出事之前她都是不以為然的,因為她收到的類似恐吓信比比皆是,可這次是真的出事了。
諾拉不堪重負似的捂住了自己淚流滿面的臉:“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殺利比……”
莫爾德抽了兩張照片擺到她眼前:“認識他們嗎?”
諾拉瞪着照片上的兩人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記不起來了……”
緊接着莫爾德拿出了第二套照片:“這是媒體拍到的照片。”
一張是一個男人接受電臺采訪時的照片,另一張是第二個男人攙扶諾拉的照片。
第二張諾拉記得,自己當時下樓梯沒站穩,正好就被身邊的男人搭把手扶住了,只是被媒體拍到,男人也被說成了自己的忠實粉絲。
莫爾德指着第一張照片給她解釋:“這是一個街頭采訪,關于對你的印象,這個人說很喜歡你。”
諾拉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為什麽要給我看他們……他們是怎麽了嗎……”
卡特挑眉:“有驚無險,算是運氣,不過你要是再墨跡下去,就指不定誰又要出事了。”
諾拉慌了,話語間還帶着濃重的哭腔:“他第三次的信裏寫了我要是敢把他說出去,他就用同樣的手段對待我的家人,他知道我父母的地址,他寫在上面了。”
衆人幾個眼神的交替便達成了共識——殺人的不是她,但兇手殺人的主要原因卻在她身上。
等小探員帶諾拉回去休息後,卡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兇手應該是諾拉的狂熱粉。”
柯克附議:“在她還沒火起來的時候就開始關注她了,算是第一批老粉,大多數人、包括我,都是最近才被她的電視劇圈粉的。”
會挑說喜歡她的人和被寫成忠實粉絲的人下手,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手刃情敵了吧。
奧法肯定了衆人的想法:“這種人不少,前段時間我們這裏還逮捕了一個接受不了偶像被其他人注視,準備往偶像臉上潑硫酸的粉絲,這次兇手會挑這個導演下手,應該是因為那天晚上的潛規則。”
利比的報道是在他死後才見光的,那些在網上苛責他的看客們到現在為止都還不知道他們唾棄的對象已經與世長辭好幾天了。
所以——兇手很有可能就在劇組裏。
如果不是足夠近的距離,怎麽能在“潛規則”事件剛發生以後就得知這一消息,并效率奇高地完成第三次行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