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血玉(十三)
看着一行人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大男孩倚在門框邊抱着胳膊咧嘴笑了笑,嘴裏溜着不太标準的普通話:“老板娘,說謊可不是咱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啊。”
老板娘看都沒看他,依舊專注于手下的稿紙:“我又冇說(沒說)那玉是真玉。”
男孩“啧”了兩聲還開口就被老板娘怼住了:“還有,哪個(誰)跟你中華民族啊,等你把普通話說清白(标準)再說,天天帶我這滴蹭七蹭活。”
“啥啥啥?我天天在你這兒幹啥?”最後那幾個方言用詞顯然超出了男孩的理解範疇。
李旭手上擦玻璃的動作不停:“說你在這兒蹭吃蹭喝。”
但男孩卻絲毫沒有寄人籬下的姿态,悠然自在道:“這不是生活所迫嘛,我這年紀擱在咱中國可還是未成年。”
李旭皮笑肉不笑地嘲諷了回去:“你這年紀放在你們法蘭克斯娃都該有了。”
老板娘:“要不是因為你爹,早就讓李旭把你丢渠克(出去)了。”
男孩自嘲地摸了摸鼻子,當時父母離婚早,他早就記不得關于自家父親的記憶了,結果現在倒好,自己的衣食住行,甚至是學費都還得仰仗着他的老朋友。
算上這次,艾凡近日已經是第二次被老迪克攔在警局門口了,老迪克給了艾凡一張紙條,說是剛剛有個小孩過來讓他轉交的。
艾凡僅是掃了一眼就要走,就算自己瞎了也知道這是誰給他的,讓柯克幫着攔下了出租車:“是尤爾,案子你們自己看着辦吧,本來也是拿來給你們練手的,不然根本不會把情報組的人塞到專案組裏。”
被留下的麗莎和柯克相視無言,看着絕塵而去的出租車,柯克深呼出一口氣:“作為女巫,我相信這對于你來說難度不大。”
麗莎冷笑:“不好意思,專業不對口。”
坐上出租車的艾凡則将字條遞給了司機:“您幫我看看這上面寫的什麽。”
司機聞言下意識打量了一番副駕駛座上的年輕人,這麽英俊的小夥子沒想到是個瞎子啊。
“是個地址,貝西米娅觀海臺。”司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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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凡點了點頭:“麻煩了。”
司機忍不住确認道:“是去這個地方嗎?”
艾凡:“是的。”
司機大概是好奇心太強:“你去這裏幹嗎?約了人嗎?”
艾凡點頭。
“那你們現在過去早了點啊,傍晚的晚霞最好看。”司機下意識就唠上了,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艾凡覺出了司機的尴尬,主動給出了臺階:“現在還單身,今天也不是約會,所以就不用什麽太相襯的良辰美景了。”
司機看了眼身邊的小夥:“不能啊,你這長相還沒有女朋友?”
艾凡笑的很大方:“誰願意天天照顧一個瞎子啊。”
司機:“瞎說,我女兒昨天才教育我了,說是只要長得好看,什麽都能忍,肯定是你太挑了,絕對有女孩追你。”
一路從警局到貝西米娅觀海臺就這麽被兩人聊過去了,艾凡全當是面見尤爾前的放松活動了。
相比藍斯,羅倫那的情況就複雜得多了。
整個劇組裏最終被篩選出了五個人,一個化妝師、一個道具師、一個攝影、兩個演員。
化妝師說那天晚上她最後一次聽到利比房間裏的動靜是半夜兩點左右。
攝影師說那天晚上他和自己的女朋友——也就是上述的化妝師——一起住在利比導演的隔壁,利比房間裏的動靜差不多到兩點半才消失。
道具師住在靠馬路那邊的房間,前一天道具臨時出了問題,那天晚上他一個人趕工趕到了将近三點,恰巧看到了樓下往森林裏過去的利比。
演員之一安娜說那天晚上她從導演的房間出來的時候不到兩點半,是十二點左右進去的,她走之前導演接了一通電話,像是和什麽人約了見面。
演員之二諾拉說那天晚上她十二點左右就睡了,她什麽都沒聽到,也什麽都不知道。
說白了就是事情一點不複雜,就是最後人死的比較迷罷了。
加藤:“為什麽攝影師和化妝師兩個人在一起結果後來說的時間不一樣?”
奧法:“那天晚上他們做完愛女方先睡了,所以報的時間比男方早。”
莫爾德:“很多人聽到的争吵聲呢?”
奧法:“不是,是利比打電話的時候跟人吵起來的,制片方臨時要求更改劇本,利比很生氣不同意,雙方都互相不肯退讓,十一點四十通的電話。”
萊斯特:“什麽人約他見面。”
奧法:“是個網絡IP,查不到。”
卡特整體還原了事情的原貌:“也就是十一點諾拉從利比的房間出來,十一點四十正好在利比跟制片吵架的時候去洗了澡,十二點十分睡覺,期間,安娜在十二點,也就是利比挂了制片電話後去了他的房間,一直待到兩點半不到出來,随後利比将近三點的時候出門去了森林赴約。”
奧法點頭:“我們問的很詳細,安娜在利比房間的這兩個半小時裏,利比什麽其他的事情都沒幹,就精蟲上腦了,關于這一點,在隔壁的那對情侶那裏也得到了證實。”
卡特摩拭了摩拭下巴:“安娜在兩點半以後有不在場證明嗎?”
“有,劇組裏一個編劇,安娜離開利比房間後去了編劇那裏,編劇手機裏有當晚錄制的視頻。”奧法說得氣定神閑,卻把衆人驚到了。
耳機那頭遠在首都的柯克捂臉道:“真是令人窒息的操作……”
于是視線重新回到了諾拉身上,莫爾德問道:“所以後來諾拉是怎麽解釋她為什麽會在沒有跟任何人聯系的前提下,知道在她睡了以後去的是安娜這件事情的。”
奧法:“很簡單,猜的。”
萊斯特皺眉:“她就是這麽說得?”
奧法點頭:“她說的原話是‘不用想都知道’。”
麗莎說得很委婉:“她沒有說謊,說謊不可能找這種理由。”
這話聽在奧法耳朵裏是推理邏輯層面上的,但聽在藍斯總局的衆人耳裏就非常明朗了,如果說艾凡是不愛亂說猜想的人,那麗莎就是沒有百分百把握就絕對不會說出口的人了。
柯克:“那為什麽諾拉的耳墜會在利比的屍體裏。”
在麗莎“諾拉沒有說謊”的堅持下,衆人暫時确定下來一種可能,那就是兇手和諾拉認識,是兇手故意将諾拉的耳墜放進去的。
但諾拉始終堅持自己沒有見過那對耳墜,這就非常迷了。
遑論對這個演員,奧法始終都無法釋懷,他總覺得哪裏有問題,還瞞着什麽。
而讓加藤疑惑的是他從那天從藍斯趕過來到現在,不僅沒碰上死者利比的幻影,就是連一只知情的小鬼都沒見到過,那天晚上的鬼都去哪兒了?
最後還是格金給出了真相:“說不定耳墜不是諾拉改的,她一時沒認出來那是她原來挂脖子上當項鏈的那塊玉。”
在一番提醒下,諾拉這才認出自己曾經的失物。
後來幾天沒有毒品的日子就像是要榨幹她,憔悴蒼白的臉在審訊室幽幽的臺燈下泛着油光。
但這跟奧法從前的那些“老朋友”們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麽:“你是什麽時候丢的、怎麽丢的,詳細說。”
諾拉卻沒有馬上回答問題,而是略帶顫抖地問道:“這個東西……你們是在哪裏找到的?”
奧法沒想隐瞞,邊說邊仔細觀察着女人神情的細微變化:“屍體的肚子裏,利比的內髒全都被人掏出來了。”
諾拉被吓得頓時血色全無,僵在那裏一臉的難以置信:“怎麽會這樣……”
以奧法的經驗來說,現在的諾拉應該是真的事先不知情被利比的慘死吓到了,畢竟要一個控毒期的人還來演戲糊弄警察,這實在不太可能。
今天同奧法一起進審訊室的是莫爾德:“所以我們希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女人在得知利比的慘狀後就像是徹底掉了魂似的,語無倫次了起來:“我、我我當時收到那個玉是別人送的,我過生日……我也不知道是誰,後來我戴了沒幾次就、就被我不小心搞丢了。”
說着,女人開始動手比劃起了那塊玉當時的大小和模樣,将食指和拇指圈起來重疊了一小部分:“當時它有這麽大,我、我也不知道,你們給我看的時候我一下沒認出來……應該就是兩塊材料相同玉吧……”
諾拉的猜想是絕對有道理的,但柯克帶來的确切消息是,絕對不可能有兩塊相似度如此高的血玉,哪怕是仿。
奧法試探道:“為什麽兇手要把耳墜放到利比的屍體裏,你能猜到原因嗎?”
除了搖頭,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諾拉現在就像是從水裏被撈出來的一樣,渾身都被汗濕了,雜亂的頭發亂糟糟地貼在額前、臉側。
她很緊張,或者說是害怕,雖然理論上來說這都是正常反應,但她這似乎有些過了,莫爾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