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巫毒娃娃(二十二)
今天出現在表彰大會上的每一個人都被艾凡刻在了腦子裏,同行的人是莫爾德和沃克,自己大概是頂了卡特的崗。
自從上次身份證那件事情以後艾凡就對沃克改觀了,雖然在他看來明明肥頭大耳的沃克還是那個肥頭大耳的沃克,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可一直到會議結束艾凡都沒看出什麽異樣——坐在正前面的市長正打算着跟妻子離婚娶小三過門,是個模特;邊上軍部的幾個首長一個有女裝癖、一個是騙婚的同志、還有一個貪污受賄……
這麽一圈下來,艾凡實在不明白這些跟自己父親的死因有什麽關系。
莫爾德也被告知了沃克叫艾凡來的意圖,雖然他同樣沒看出沃克玩的是什麽把戲,但他是相信的,畢竟他一直沒看懂普利莫生前為什麽會和沃克這種無所作為,只會阿谀奉承的官僚主義擁護者關系那麽好。
冗長的套話和官話聽得艾凡很是不耐煩,他近日來蠢蠢欲動的情緒再次被那些上位者的唱詞逼了出來,比起這個他甚至更願意陪紀川看春晚,從頭看到尾的那種,他不懂法蘭人怎麽可以這麽啰嗦。
莫爾德能感覺出自己同事的焦慮,可艾凡看不見,他連一個眼神的安撫都遞不過去。
他對于這種程度的會議實在太習以為常,其實當卡特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出席這次會議時他連原因都懶得問,擺明一副只要能不去怎樣都可以姿态。
昏昏沉沉的艾凡腦子裏開始跑火車了,如果讓麗貝卡替自己來這裏開會她應該會很開心,畢竟這裏衣冠楚楚的一群人實在有太多不為人知的花邊新聞。
或者讓麗莎來說不定也很好,這裏的聲音太嘈雜,大家看守嚴密的心牢裏都關着各自欲望的野獸,面上互相微笑、私下卻往死裏整的情況實在太常見。
噢,他忽然想起了康納從B站上學到的一句話——“臉上笑嘻嘻,心裏mmp”。
他還記得自己後來問了川川“mmp”是什麽,紀川只是簡單告訴自己那是地方罵人的方言,以及在他的家鄉大家并不用這個詞……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沃克看出來了,艾凡睡着了。
沃克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期間莫爾德還起來分享了一下多年來追捕恐怖分子的經驗,還是會議最後雷鳴般的掌聲才讓艾凡的意識回籠。
等三人終于從會議室裏出來後,沃克隐晦地朝身邊高出自己一大截的艾凡問道:“看出什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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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凡搖頭,實話說他覺得有些不對,他怎麽會睡着……
正在艾凡沉思之際,忽然被莫爾德不着痕跡地碰了碰胳膊,艾凡瞬間回身釘住了腳步。
一個洪亮的男聲從跟前傳來:“他是普利莫的獨子嗎?”
艾凡記得這個聲音,是藍斯的市長,剛剛在會上說了不少廢話。
沃克趕忙應了,似乎是在跟市長握手:“對的對的,這是艾凡,您真是太客氣了,我正要過去找您打聲招呼。”
莫爾德地将手扣在胸前彎了彎腰以示敬意:“您好。”
艾凡依葫蘆畫瓢照做了:“您好。”
市長大概是笑了:“小夥子長得很精神,本森家的基因真不是吹的。”
艾凡現在看不見,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看得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句話,最終只能拿出職業假笑:“您過獎了。”
市長忽然哈哈大笑,笑得艾凡徹底蒙了,他從這個男人這裏感受到了許多,不過唯獨沒有惡意。
“您們父子倆真是一個樣,太謙虛了,我跟你父親關系很好,他應該沒有跟你提起過我。”說着市長伸手拍了拍艾凡的肩膀,看得沃克心裏一顫。
還什麽都不知道的艾凡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語,生怕說錯了什麽:“父親不太跟我提工作上的事。”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面對面交流,市長的臉在艾凡的幻視裏漸漸有了影子,他的鼻梁很高,是很典型的鷹鈎鼻,眼角有深深的笑紋,一雙深棕色的眼睛裏帶着親近又疏離的意味,五十歲左右的樣子。
後來沒幾句話市長便離開了,艾凡看時間差不多趕回家正好做晚飯,可沃克卻攔下了他:“你得跟我一起出席晚上的慶功宴。”
艾凡不明所以:“為什麽?我沒聽說過還有飯局?”
接收到艾凡不解目光的莫爾德道:“我也就去過一次,在某一次被市長拍了肩膀之後。”
沃克謹慎地一直等三人坐到車裏才敢稍稍解釋地明白些:“其實每次開完會都有慶功宴,只是誰參與的問題了。”
“每次坐在會議室最前面一排的,還有像我這種地方警局的局長都是固定人員,剩下的人員誰能去就要看誰被拍肩膀了。”沃克今天被他打理的容光滿面的臉上一時愁容慘淡。
“也沒什麽,就是被叫去灌酒。”這是莫爾德的經驗之談,上次他去了什麽事情沒有,只是當時跟他一起被拍肩膀的還有藍斯另兩個分局的隊長,三人沒一個是站着出來的就是了。
艾凡嫌棄地皺了皺眉頭:“我不喜歡喝酒,川川還在家裏等我回去。”
不用想都知道這群人有多難伺候。
沃克坐在後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跑不了的,沒有喝吐之前別停就對了。”
艾凡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所以你叫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沃克沉聲道:“我不知道別人那裏普利莫說過什麽沒有,但就在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約了我單獨見面。”
莫爾德眉心一跳:“是不是交代了以後的事情。”
沃克驚詫地看他:“他也找你了?”
莫爾德搖頭:“沒有,是我有一次無意間聽到他講電話了。”
艾凡現在有點亂了:“說了什麽?”
莫爾德:“大概是他出事前一個禮拜的事情,當時他好像也是在約電話那邊的人見面,說是要托付給他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沃克皺眉:“不是我,那不是給我打的電話,那天晚上正巧我在陪人喝茶,他就給我發消息說要見一面。”
艾凡記得那天晚上自己的父親好像臨時接到電話說要加班出外勤,這本來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艾凡也就根本沒上心,可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點什麽:“所以我爸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沃克不停地撫弄着自己手上的婚戒:“那天我們沒有見成,我到了他說好的地點,結果他給我發消息說局裏臨時有案子,要等第二天晚上再說。”
“當時我還有點不高興,因為那天晚上陪得那個官員決定了咱們局裏下半年能不能順利申請到數量足夠富餘的槍械設備,結果第二天一早那個官員出意外的消息就傳出來了。”沃克眯着本來就只有一條縫的眼像是陷入了回憶。
“說是死在酒店裏了,那天晚上那家酒店莫名起了很大的火,如果不是老莫的短信,可能我也沒機會坐在這裏了。”沃克眼裏閃着道不明的情緒,“後來那火災的源頭也一直沒查出來,老莫後來通宵處理完局裏的事情天都亮了,我就想等他回家休息過後再說,誰知道他後來就在回家補覺的時候……”
艾凡久久沒能說出話來,還是莫爾德率先開的口:“所以為什麽要叫艾凡來?”
沃克定定地看着艾凡道:“我後來想了很久,我想搞清楚老莫那天晚上到底想要跟我說什麽,我也不止一次假設他其實是知道自己會出事的,畢竟你們知道,他是真的很厲害。”
關于能力這一點毋庸置疑。
“直到我上個禮拜從這件西裝外套裏摸出來這張字條,是老莫留給我的。”沃克說着掏出了那張紙條給兩人看,“他讓我帶你來開會,說給你一點時間,你會明白的。”
艾凡看不見,但他一碰上紙條就知道這張字條絕對出自己父親之手,他甚至都看到了他寫這張字條的場景——在他們家的客廳裏,當時自己就在他邊上看書,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可事實是艾凡現在整個人都亂得不行:“為什麽直到上個禮拜你才發現這張紙條?這個意思是……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出事嗎……”
沃克:“他知道我這件外套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場合才會拿出來,上次我穿這件衣服還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你父親去世的前一年。”
莫爾德接下話茬:“所以他是兩年前就放到你口袋裏的,只是你一直沒有注意,直到你一個禮拜前再拿出來?”
沃克點頭:“我每次穿這套西裝都會提前一個禮拜送去幹洗店,我懷疑他放紙條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出事了。”
心中盤旋已久的猜想忽然被證實給了艾凡太多不真實感,但同時也讓他明白了今天晚上慶功宴的重要性,,誰讓他現在對自己該明白什麽完全沒有頭緒。
當紀川收到艾凡的消息說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飯時,他捏着手機在餐桌前坐了許久。
他以為不管怎樣起碼是會回來吃晚飯的,不然他費心費力、半點外賣半湊合的弄出這麽一桌到底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