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捕夢網(十九)
衆人循聲望去,意外地發現出聲的竟是一直跟在一旁存在感極低的克拉麗莎。
接收到所有人的目光後,克拉麗莎悠悠道:“昨天晚上夢到的,艾凡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于是克拉麗莎在衆人心目中的地位,瞬間從只能收尾的小姑娘變成了能打輔助的小姐姐。
在等到衣着描述後,柯克立馬擴大了附近監控的調查範圍,畢竟沒有具體的時間和外貌特征,想要在短時間內從滿大街的監控中将人找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這片房價不菲的小區毗鄰着商業區,龐大的人流量和車流量都是阻礙排查的重要因素。
二隊的人一早就被派出去進行走訪工作了,艾凡還在繼續描述着那天的全過程,畢竟誰也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又到底是什麽促使普蘭選擇了離開。
艾凡已經從卧室出來到了客廳,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常。
“他給自己準備了早餐、泡了檸檬水,後來他接到了一個電話。”說着,艾凡從餐桌走到了客廳的窗臺邊,一邊用手指細細地撫摸那些花草,一邊繼續道:“他到這邊接的電話,接電話時幫他的盆栽們都澆了水。”
見狀,麗蓮在一邊直點頭,她知道艾凡說的每一個字都對,當時她找過來時,餐桌上确實擺着還沒收拾的餐盤和一杯只剩幾口的檸檬水。
普蘭是真的特別鐘愛于站在窗臺邊打電話,更讓她震驚的是艾凡現在摸花草的動作跟他簡直一模一樣!
可艾凡忽然眉心一緊,開始在窗臺邊來回踱步,難受地捂住了胸口:“很焦慮,我現在有點喘不過氣,感覺心髒被壓得死死的,他接完電話以後就是這個狀态。”
紀川注意到艾凡甚至出現了呲牙的小動作,這樣焦躁不安的艾凡很少見,他忽然宛如困獸般的狀态瞬間将衆人震住了。
紀川上一次見到艾凡這樣,還是先前一起被放幹血的慘案,他降靈後對死者瀕臨死亡感同身受的時候。
在窗臺邊打了好一會兒轉的艾凡忽然迅速回身進了卧室,坐在床邊閉着眼睛來回按壓自己憋悶的胸口,垂首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當時他接完電話非常難過,這通電話打亂了他對周末的所有計劃,翻出了你們看到的那張信紙。”
到這裏艾凡忽然恍然大悟過來,難怪他一直沒能從那張紙上獲取更多的信息:“這首詩是他早就寫好的,他早就做好離開的準備了。”
麗蓮忽然癱軟到地上開始嚎啕大哭,似是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緒一般:“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确實蘭蘭在知道我喜歡上巴尼以後就給我說過……他說他覺得大概真的會有那麽一天是需要他離開的,我、我當時太愧疚了……沒想到他真的做了準備……”
克拉麗莎看看地上哭腫眼的女人,又看看邊上絲毫沒有打算要上前安撫女人的巴尼,她忽然就覺得有趣了,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女人曾經到底是因為什麽喜歡上的巴尼,以及現在還喜歡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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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女人的哭訴,遠在警局的柯克傳來了消息:“找到了,當天早上十點二十一分,普蘭穿着深灰色的衛衣和白色的休閑褲出門了,沒有帶任何行李,從小區出來以後打車沿第七大道穿過了整片商業區,往環西郊區的方向過去了。”
一确認大致方向,莫爾德立馬調派人手過去排查了,按目前的情況來看,理論上是不存在任何生命危險的,可艾凡心裏卻很沒底,因為他除了能回溯出那天普蘭出門前的情形外,其餘是一點都感知不出他後來身處的環境如何了。
紀川看出了艾凡的顧慮,朝耳機裏的柯克問道:“他到環西以後,後來有出來過嗎?”
柯克很無奈,就算他早已抓上一隊留守的豪斯等人和他一起看監控,卻依然沒法這麽快就得出結論。
“範圍太大了,環西又是富人區,你們懂的,有錢人就喜歡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覺,中間有很多地方都是灰色地帶,所以普蘭進環西以後基本線路就斷了,再加上已經過去好幾天了,這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什麽情況,他是留在環西,還是只是路過環西都是未知數。”
艾凡又嘗試了一次,可他看見的依然只是這間屋子裏發生過的事情,再不然就是曾經發生在普蘭身上的事情,似乎所有的痕跡都在普蘭那天踏出這個屋子後随風消散了。
巴尼和麗蓮也實在想不出普蘭有什麽去環西的必要,別說必要,就是那個方向都是普蘭未曾踏足的。
艾凡只得将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克拉麗莎。
克拉麗莎一哂:“我每天夢見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說實話我還沒能學會怎樣好好去管理它們,我也只是隐約記得他待得地方采光很好,啊!我想起來了,他在那個屋子裏看過一次日出。”
範圍瞬間就縮小了,莫爾德吩咐道:“從環西別墅區盤查起,能看到日出的不多。”
柯克:“收到。”
盡管有了新的線索,但艾凡依然感覺不太好,看着外面漸暗的天色,他建議大家提高效率、一起去排查。
而麗蓮對促使普蘭離開的那通電話耿耿于懷,一路上都在質問巴尼是不是他家裏人知道了。
巴尼卻一直沉默不語,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任憑麗蓮在一邊對他又罵又打。
這麽一個下午相處下來,衆人對三人的關系可謂是有了一個相當深入的了解,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重友輕色”吧……
克拉麗莎就坐在巴尼和麗蓮的旁邊,和他們并肩坐在最後一排,這是她主動要求的,這兩個當事人實在讓她興趣不淺。
在麗蓮新一輪哭訴的背景音下,克拉麗莎盯着巴尼疲憊的黑眼圈緩緩道:“最近晚上都睡得不好吧。”
垂首良久的巴尼在聽到這句話後終于有了反應,一旁的麗蓮見自己說了這麽久都得不到任何回應,而另一個女人一開口他就理了,心裏的委屈更是開了閘:“他能睡得好嗎,他都快死在酒吧了!就是沒想到今天還記得回家。”
克拉麗莎望着巴尼暗淡無光的雙眸定定道:“答應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然可是會一直夢到的。”
巴尼原本就氣色不佳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脊梁骨從上到下都不自然地僵住了,被說中心事的模樣顯而易見。
确實,正如克拉麗莎預見的那樣,他不是因為酗酒而睡不好,而是因為睡不好才不得不酗酒……
前排開車的紀川和副駕駛上的艾凡自然沒有錯過克拉麗莎的話,正準備開口問清楚,柯克便再次傳來了消息:“如果沒有遺漏的話,監控裏最後一次出現普蘭的身影是在A-3這棟別墅前,二隊的人剛剛拿來了A區聯排別墅的戶型圖,符合克拉麗莎說的采光和日出這兩個條件。”
随後,前車莫爾德的聲音也從耳機裏傳來:“普蘭不可能有這邊別墅的鑰匙,那麽只剩下一種可能了……”
衆人心中瞬間警鈴大作,沒錯,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是有人把普蘭約到這邊來的。
無論這個人是誰、出于什麽目的,都絕對沒法讓人安心。
這次到地方後上前按門鈴的就不是艾凡了——莫爾德帶人分居大門兩側,卡特一整身上的“工作服”,抱着手上的一大捧花便按上了門鈴。
卡特非常敬業地按了好一會兒,就在衆人幾乎以為等不到屋內的人應門時,門口的通訊器被打開了。
卡特立馬開腔:“您好,請問您現在方便出來拿一下快遞嗎?”
通訊器裏傳來一個清亮的嗓音:“我記得我沒買什麽東西呢。”
幾乎是那人一開口,萊斯特的瞳孔便猛地一縮,紀川向艾凡投去一個求證的目光,立馬得到了艾凡的肯定——是尤爾!
萊斯特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和尤爾出逃後的首次碰面竟然會在這裏,并且僅僅只隔着一扇門,但與尤爾周旋的老道經驗卻時刻警醒着他,讓他更沉得住氣。
“是一束花。”說着,卡特還将懷裏的花束朝攝像頭遞了遞,“我們這邊今天早上接到的訂單,說要晚上七點半送到環西聖維利A-3,一定要業主親自簽收。”
門裏尤爾輕盈的笑聲透過通訊器傳進衆人耳裏,對着攝像頭的卡特跟被他笑得心裏直打鼓。
“我都不知道你們警察局什麽時候開新業務了,現在還兼職送花嗎?”
當尤爾用讓人如沐春風的聲線說出這句話時,卡特的心髒都要停跳了,門外所有人都僵住了,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分明只看的見卡特一人的尤爾卻像是感知到衆人的凝重般,輕笑道:“既然是送給我的花,我自然不能拒絕,大夥別在門口幹站着了,都進來吧。”
“大夥”……
“都進來吧”……
就在衆人還沒能從尤爾的坦然中回神時——“滋啦”——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