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捕夢網(十四)
作為一名顏值不低且極其面善的探員,艾凡自覺自己并不具備被人拒之門外的條件,然而……
這位格森曼夫人開門還是笑眯眯的,可一看清艾凡手裏拿着的警-官-證就“啪”一聲把門給合上了。
被拍了一鼻子灰的艾凡擠了擠眉頭,退後一步示意萊斯特上,只是萊斯特再怎麽敲,門裏都沒了反應。
康納聳聳肩膀:“看來是敲對門了。”
無可奈何之下,萊斯特熟練地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卷黑色膠帶,将門上的貓眼給貼住了,一個錯身便同艾凡重新換回了先前的站位。
卡特正莫名其妙這是準備幹嗎,就見艾凡伸手虛貼上了緊閉的防盜門,卡特這才反應過來他的超能力。
艾凡沒一會兒就結束了,冰藍的眸子裏閃着微光:“這裏幸福的能量很充盈,格森曼夫人的婚姻生活應該很美滿,但這裏有謊言,只不過是白色的。”
“白色的謊言?那就是善意的謊言咯。”康納反應很快,“她見着警察這個反應,那必然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萊斯特沖門裏喊道:“格森曼夫人,我們沒有什麽惡意,只是想向您打聽點事情。”
裏面過了好半天才弱弱地傳出一聲回應:“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去問別人吧。”
卡特受不了:“你前夫的事不問你,要我們問誰去啊?”
別說別人,就是小菜鳥柯克都覺得卡特這話說得欠妥了,在耳機那頭對曾經的副隊吐槽道:“瞧你這暴脾氣。”
他的話似乎引起了門裏女人的恐慌,格森曼夫人幾乎驚叫出聲。
“你們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什麽麥克……”說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什麽了一般,立馬就改口了,“你們、你們進來吧,快快、快進來!”
這一下可把衆人都搞蒙了,前一秒還被拒之門外,後一秒就被出來的格森曼夫人趕進門了。
她突然變得極其配合,甚至都沒等探員們問出口,她就主動開始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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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麥克唐納是我的前夫,但那都是二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在唐納自殺過後兩年我才改嫁,他已經去世了那麽多年,該說的我早就在當時就對堵上門的記者和警察都交代完了。”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莫爾德沉聲道:“我們希望再了解一下當年麥克唐納先生自殺的詳細情況,是出于什麽原因、什麽狀況才選擇的自殺。”
格森曼夫人聞聲望去,問話的男人一臉正色,是這麽一群人裏最像警察的一個,看起來嚴厲且拒絕通融。
她姣好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疲憊:“我前夫是因為《凍死骨》自殺的,相信各位都對這本書有所耳聞,我一直反對他繼續寫下去,但他不聽我的,後來在自己的故事裏越陷越深,壓抑和扭曲讓他最後選擇了離開。”
出口成章的說辭顯然是反複演習過無數次的成果,盡管已經過去了二十一年,但這件事情卻給格森曼夫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艾凡:“那您為什麽一聽說我們是警察就關門,您該知道這可不是什麽正常的反應。”
格森曼夫人無奈地笑了:“如您所見,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非常滿足,那段時間我被喋喋不休的記者和警察鬧怕了,我真的非常不願意回想那段日子,還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我。”
這實在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從她保養極好的體态和面容也不難看出她說得是實話。
可艾凡卻一反常态地對這位令人同情的夫人質問道:“您在隐瞞什麽?據我們所知,當時負責麥克唐納的編輯是布萊克,他現在已經被我們逮捕歸案,我們希望您能将事情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如實告知。”
格森曼夫人被狠狠被震撼到了:“布萊克不是當上老板了嗎……”
“沒錯,但他的身份并不能掩飾他犯下的過錯。”艾凡沉聲道。
女人怔在那裏,眼前的探員們對于當年的事情了解到了什麽程度,她心裏完全沒有底,她甚至有些不明白,她覺得那件事情不至于被警察找上門才對……
雖然就連萊斯特他們其實也是蒙的,他們也不知道艾凡是在拿剛剛柯克從耳機裏穿來的新線索詐她,還是真的看出了什麽。
格森曼夫人顫聲道:“布萊克當時……很照顧唐納,您能告訴我……他出什麽事了嗎?”
“我們是在給您機會夫人。”艾凡定定地看了女人好一會兒,見她還在搖擺不定,決定下一劑猛藥,“如果您不希望您的丈夫和孩子知道,您最好抓緊時間,再過一個小時他們就要回來了。”
女人的面色瞬間變得煞白,這也是她改變主意将衆人迎進來的重要原因。
再過一個小時,就到丈夫下班把兩個孩子從學校接回來的時間了,她原本的計劃是回答完幾人的問話趕緊将人打發走,卻沒想到他們了解的如此深入。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格森曼夫人的答案,看着瞬間單薄、搖搖欲墜的女人,紀川有些心疼,她讓他想起了自己遠在中國的母親,雖然兩人明明從外貌到性格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女人終于下定決心般閉了閉眼:“我一直瞞着我的丈夫和孩子,我懇求你們能夠替我繼續保守這個秘密,當年的事情我全都告訴你們……”
接下來的真相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就連艾凡都狠狠地意外到了。
他只是看出這位夫人除了和現任丈夫有兩個孩子以外,原來應該還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得到延續的血脈讓他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當年麥克唐納确實是自殺沒錯,但那其實是被布萊克逼的。
當時年輕的布萊克正處于事業的上升期,急功近利的他正巧碰上了還默默無聞的麥克唐納,他覺得這個作家是絕對有才能的,可也正是這份賞識,讓他、讓麥克唐納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起往事的格森曼夫人臉上全是抹也抹不開的倦容,似乎雖然心痛的日子已經過去,但只要提起,它們依舊能抽幹她的全部氣力。
“當時唐納只是個普通的偵探小說家,但布萊克作為主編卻極力要求親自負責他的一切,那段時間唐納一遍一遍地修改大綱、簡直要被他折磨瘋了。”
“布萊克太渴望他能一夜成名了,對唐納永遠都不滿意,我甚至私下請求過他、告訴他唐納的身體和精神狀态都不好,希望他能不要再逼着唐納了,可他後來只是給唐納找了一個心理醫生,而唐納的情況也一點都沒有好轉……”
說到這裏,格森曼夫人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紀川反應很快,将早就被自己抱在懷裏的紙巾朝女人遞了過去。
夫人邊擦眼淚邊對衆人訴說自己當年的罪行:“我的麗莎啊,不是我不要她了,是當時正碰上經濟危機,很多和我一樣的女職員都被革職了,我沒有了經濟來源,唐納也被他們逼死了,我連自己都養不活,要怎麽養得活我的麗莎……”
衆人都怔住了,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的卡特輕聲确認道:“所以……你把當時的克拉麗莎給了布萊克?”
格森曼夫人的嗓子都啞了:“我本來是不想的,但布萊克這個無恥的小人,當時他的妻子生不出孩子,他竟然以補償為由,說要替我撫養克拉麗莎直到我找到工作,我也是走投無路了,都是為了孩子,才暫且答應下來的。”
“可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他又說要等我收入穩定下來再把麗莎還給我,也不讓我見她,說不希望孩子看到自己母親潦倒的模樣,就這麽一拖再拖,直到一年後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太想念麗莎了,結果我去找他的時候,麗莎已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改口喊他爸爸了,他也突然有了一家自己的出版社。”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這對于還年輕的卡特來說是完全沒法理解,這可是活生生一個孩子,怎麽能如此輕易就被人搶走了呢。
可事實卻是當時年僅三歲的小麗莎突然發了一場高燒,醒來以後就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把布萊克夫婦當成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如何都不肯跟女人走。
布萊克前期還好言相勸,暗示女人讓麗莎跟着他們家才是真的為孩子好,可後來發現她總是不死心,便直接出言威脅了,說如果她再來打擾他們的生活,就讓她丢掉來之不易的工作機會,讓她徹底斷掉經濟來源。
說到這裏,格森曼夫人早已泣不成聲,紀川只是默默在一邊遞着面紙。
誰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
卡特這些小輩在當時都還年輕氣盛,但二十一年前已經二十出頭的萊斯特卻特別能夠理解女人的苦楚。
那段日子對于法蘭的廣大女性同胞來說都絕對是難熬的,說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真是一點不為過。
格森曼夫人的話瞬間勾起了柯克對于母親的記憶,柯母這些年來說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年紀大了,什麽都不圖,只盼着他能好好的。
就在衆人還沉浸在女人的人生疾苦中時,格森曼夫人滿是淚痕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自己亡妻臨終前其實懷孕了,是帶着他們唯一的孩子一起走的會作何感想。”
衆人只覺呼吸一窒,紀川正遞着面紙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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