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富貴風流
作者:小璃的木偶
文案
十年前,溫莊和冒着可能要死的風險相信了一個男人
結果,她果然差點死了
十年後,她又冒着可能被打死的風險堅決不信任一個男人
但這回,她活的好好兒的
因為這回這個人,他不舍得她
排雷:1、女主非妾
2、官配已內定,站隊有風險……HE,1V1
內容标簽:宮廷侯爵 豪門世家 女強 傳奇
搜索關鍵字:主角:溫莊和 ┃ 配角:鴻烈、溫端成、鄭嘉樹 ┃ 其它:男配按出場順序……第二個上線的是哥哥,別想歪……
☆、想當年
“想什麽呢?是不是想我呢?”一個年輕男人帶着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伴随着一股龍涎香的香氣。溫莊和不回頭也知道那是誰,便笑道:“襄王爺可離我遠點兒罷,要不讓我哥哥瞧見,恐怕要打斷我的腿呢。”
鴻烈笑着繞到她面前,探過頭去嗅她的發香,“怕什麽?你哥哥要想打斷你的腿,除非先打斷我的腿。”
溫莊和忙躲了一下,笑着啐他道:“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快起開些,要人看見了成什麽體統呢?”鴻烈卻又上前一步,嬉笑着道:“叔王這裏規矩最大,那些奴才不敢嚼舌頭。而且今兒叔王做壽,他們忙得腳都沾不了地了,還有空四處亂看麽?”溫莊和不理他,便要走,鴻烈見了忙拉了她一把,“你哥哥自從上回撞見咱倆見面之後,就把你藏得嚴,好不容易這回帶着你來叔王的壽宴,逮着讓咱倆能見一次了,你也不跟我說幾句親近話兒麽?”說着大有哀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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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莊和聽他裝得像,忍不住哧地一聲兒笑了,“你只會裝可憐。我看你最近就過得很好嘛,你那個皇兄不是還命你掌沿海通商事了麽?你春風得意,還有空兒想着我?”
“你這話說得好沒良心。”鴻烈口氣哀怨,面上卻仍是嬉皮笑臉的樣子,“我可是夜夜都想你呢。”後面這半句說着便有了些暧昧。
溫莊和臉上一紅,忙轉過身去,“不要臉!”鴻烈乘機便去摟她,溫莊和一驚,忙便掙脫,“你還要不要臉?這光天化日的!”
“莊和,你在……”又一名年輕男子笑着尋來,待看見鴻烈時臉色便一僵,“草民溫端成拜見襄王爺,恭喜襄王爺掌通商事。”
鴻烈見他瞪溫莊和,忙便将溫莊和拉到自己身後,然後笑道:“當家的說這話就和本王見外了,大家一家人嘛。”溫端成淡淡地道:“草民出身商賈卑門,不敢不和襄王殿下見外。”他頓了一下,“莊和,你過來。”
溫莊和素來怕哥哥,當下也不敢不聽,只得一點點蹭過去。鴻烈見了有些心疼,便笑道:“當家的別怪莊和,是我要纏着她的。”溫端成臉上一肅,“殿下是天子弟弟,當朝王爺,豈會糾纏一個商戶之女?想必是小妹不知身份,不懂避嫌,讓殿下煩惱了。莊和,過來,跟襄王殿下認罪。”
溫莊和嘟起嘴,慢騰騰地便要行禮。鴻烈哪裏舍得,忙一把扶住了,正要說不必這樣的時候,就見溫端成一把拉過了妹妹,“草民失禮,忽然想起家裏還有點兒事兒沒處置,便先告辭,來日必登門向惠王爺請罪。”說罷也不再理會鴻烈,拉了妹妹便走了。
上了馬車,溫端成便拉下臉來訓斥道:“不是告訴過你了?離襄王遠點兒?你怎麽就是不聽?難道哥哥還能害你麽?”
“哥哥,他答應要一輩子對我好的……”
“小女孩兒家胡思亂想!他早早晚晚總會有個名門閨女王妃的,跟你談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說白了,還不就是要讓你做他的妾麽?”
“只要能和鴻烈在一起,做什麽都好,我不計較名份地位。”
“胡說!”溫端成勃然大怒,“女孩子家家,見了個容止稍過得去的男子就連臉面都不要了,自輕自賤!咱們溫家雖然是商旅起家,門第低,但也從來不出不自重的女孩兒!你這個樣子要是讓人知道了,豈不要丢盡了祖宗的臉面?”
“什麽祖宗臉面?真有臉面的人都去讀書做官,誰家去做商人?”溫莊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溫端成怒道:“你胡說什麽?不學好的丫頭!如今竟還會說這樣忤逆的話了!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除非我死,否則你就別想着進襄王府的門!”
再說鴻烈重新回到宴席上,看着舞女們彩衣翩翩,卻始終提不起興趣。惠王見侄子悶悶不樂,也有奇怪,招呼過賓客後便過去詢問。鴻烈對這個叔叔倒也不隐瞞什麽,便将剛才在花園兒裏的事兒說了。
惠王一向端方嚴肅些,此時聽鴻烈說起剛才的行動,便板起了臉,“你是什麽樣的身份,怎麽能跟那商賈之女混在一起?小心你母後和你皇兄知道了要把這筆賬記在溫家頭上。”鴻烈悶悶地嘀咕了一句,“皇兄要操心天下事,才不會管我呢……”口中雖這樣說着,但到底是有些心虛了。
惠王瞪了他一眼,“溫家雖起于商旅,并不名譽,但如今富甲天下,又與朝中權貴相交,到底也算是大家子了,必不會許自己家族長的親妹妹給人做小。而你的王妃必須要是個出身名門,溫良賢淑的,否則陛下和太後也不會答應。所以你要怎麽辦?難道要那溫氏給你做外室麽?”
“我去求皇兄不就得了?再說就算不成又有什麽的?她和我有意,一個外室算什麽?”鴻烈說得近乎于想當然。惠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你一個堂堂親王,陛下嫡親的弟弟,居然說出這樣沒臉的話,成何體統?要我說,的确是那個溫氏是禍水,竟迷惑得你這樣了!”鴻烈聽惠王這話說得重,吓了一跳,忙賠了笑臉道:“叔王別氣,這話千萬別告訴我皇兄,也別叫我嬸子告訴母後……要不那丫頭恐怕真要沒命了。我還是挺喜歡她的。”惠王看他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便有些無奈,“你啊!我跟你說,溫端成是個聰明人,他豈會讓他妹妹白白吃你的虧?他早就看好了梁國的王公,那邊兒可是誠心誠意要娶,而且也真正能娶溫家那丫頭做正牌夫人的。你雖然是襄王,但你果真能讓她做你的王妃麽?這麽一比,你比人家差了何止一星半點兒呢?”
鴻烈本還在笑,此時聽了這話不禁把臉一拉,“這溫端成竟敢把我的人送給別人?”
惠王被那句‘我的人’唬得一愣,忙問:“難道你們二人之間……”惠王心道,倘真有那樣的事,那自然就是鴻烈的人了,萬萬不能讓溫端成再把她嫁給別人。
鴻烈擺擺手道:“叔王多心了,不是……不是有那樣的事……但在我心裏她早就是我的了,豈能再嫁給別人?”
惠王這才舒了口氣,放下心來,“你以前怎麽想她都好,但如今她馬上就要去梁國了,你還是放下這心思才好。省得以後麻煩。”
“溫端成要是真敢如此,我總要叫他知道什麽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說到底,一個商人罷了……”
旁邊一個一直留意着二人說話的中年人聽到這句,神色微微一動。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求評求包養,老規矩,200收雙更,完結前長期有效,麽麽噠
☆、故人歸[後半段大修]
一別十年,京城的春天還是那樣能讓人從心底裏生出一種愉悅來。
護城河便垂柳依依,和不遠處的朱紅宮牆、明黃瓦片相互輝映,碧空萬裏,偶有幾朵形态各異的雲朵飄過,卻不能遮蔽明媚的陽光。
“姑姑,這是不是就是詩裏寫的‘幾處早莺争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一輛漂亮的馬車車窗上的簾子被卷起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稍探出頭來看了看外邊兒,滿臉都是好奇。随後一只如上好羊脂玉雕成的手伸了過來,放下簾子,在簾子放下的那一刻,剛好經過的鴻烈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道:“淑兒,那是說蘇堤的詩。這兒哪兒有那麽美?這座城會吃人……”
鴻烈突然勒住了馬,一指那馬車,對手下的侍衛道:“把那輛車攔下來!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個敢說京城吃人!”
侍衛們早就習慣了自家王爺三五不時的抽風,當下便趕上去,客客氣氣地道:“這位夫人,我家王爺有話問您,您看您可方便過去麽?”
駕車的小厮頗有些畏懼的看着這些人高馬大的侍衛,不敢說話。過了許久,就當侍衛們以為自家這位無風要起三尺浪,出門見樹還要踢三腳的王爺終于在京城遇見一個行事低調,但臺子夠硬的人的時候,卻聽車裏那女人柔聲問道:“不知是哪位王爺?”
侍衛們顯然也有些羞于報出自家這個禍頭子王爺的大號,但本着京城貴人多,別得罪人的态度,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我家王爺是總攬沿海通商事的襄王。”
車裏的女人還沒來得及說話,鴻烈就不耐煩的親自過來了,“誰那麽大架子?還非得本王親自過來問話麽?”
“妾不敢,妾怕得很呢。”車裏女人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柔,但偏偏讓衆人聽着遍體生寒。
但鴻烈就是那麽一人,你越怪,他越有興趣越要看看你逗逗你,“你怕本王什麽?”
“妾怕您一時雷霆之怒,這回就要夷一次妾的三族啊。”這女人說起這話來卻還是溫婉柔和,仿佛是在情郎耳邊呢喃着情話。
鴻烈一愣,不知道想起來什麽,突然伸出手就要撩車窗上的簾子。
然而在這之前,一只如玉般的手便從簾子裏伸了出來,那白皙細膩的手上覆着一段黑色的衣袖,襯得那手益發欺霜賽雪。那手裏又拿着一把巴掌大的碧玉扇子,那玉極潤,在那手中,和陽光映襯着,幾乎讓人以為它就要化成一灘碧水,流瀉下來。
面對這樣的美景,所有人都覺得沉醉。
唯獨鴻烈,像是見了洪水猛獸、天生異象。
他本要伸過去撩簾子的手頓在空中,突然抖了起來,“你……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怕麽?”他那個語氣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愕。
那只手慢慢地縮了回去,“十年前,我一家在十八行省的一百六十四家店鋪一夜之間被抄沒,只剩下我和送嫁的哥哥孤孤零零,如同孤魂野鬼般滞留在梁國,故土不能歸,異鄉難留住。那時候我都沒怕過,如今,又豈會怕呢?再說,襄王別忘了,我再也不是那個賤商卑門的溫莊和了,我是梁國平叛功臣,我哥哥還是梁國君主的座上賓。殺了我們,襄王打算怎麽和梁國使團交代呢?”
平叛功臣。鴻烈當然知道她是怎麽成為這個平叛功臣的。
天下又有誰不知道呢?
古有吳起殺妻求将,今有溫莊和殺夫求榮。迎娶她的那個梁國王公也是個倒黴的,竟被她發現了謀反陰謀,最終死在了枕榻上,而溫莊和,捧着他的頭顱見了梁王,結果君心大悅特封溫莊和為郡主。而溫端成能成為梁王的座上賓,則是因為他販賣大量從中原商人手中買來的中原貨物到梁國,甚至遠行至梁國西南之地,而買賣之物之廣,幾乎可說無所不包。
雖然沒了在中原的商鋪,沒了存銀,但好在溫莊和并不對哥哥吝惜自己那點兒嫁妝,溫莊和的所有都來自溫家,最後,也都反哺了溫家。
天子抄沒了富甲天下的溫端成這支溫家嫡系,鴻烈即使不願意,也一度以為這孤寡兄妹從此就只能漂泊在梁國,最後做兩個孤魂野鬼。但鴻烈沒想到,他們不但沒死,反而回來了。
鴻烈呆呆地看着馬車的車窗,許久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剛才那個……是你女兒麽?”
溫莊和冷冷地問道:“怎麽?襄王爺這是要動我的淑兒麽?”鴻烈聽見這個答複,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過了許久,才說了一句,“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麽會呢?我但有一口氣在,就總要回來的。總要回來再看看我朝思暮想的襄王殿下啊。”溫莊和的聲音又柔媚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只想着能沉醉其中再也不醒過來。鴻烈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但溫莊和卻沒給他那個機會,她冷冷地對駕車的小厮道:“咱們走,我可不是天子親弟弟,敢在這兒擋着人家的路就為說幾句閑話。”
鴻烈也忘記挽留,失魂落魄地看着那輛馬車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視野中。
皇帝看看自己魂不守舍的弟弟,最後還是沒忍住,拿起案上的一本奏折敲了敲他的腦袋,見他疼得一個激靈,才放下折子道:“沖着你剛才禦前失禮,朕就該讓人拖你出去敲一頓板子再回來說話。”鴻烈摸摸頭,沒吭聲兒。皇帝越發覺得不對勁兒,“你今兒怎麽了?是誰給你氣受了,還是路上撞見鬼了?”
皇帝這話本來是說笑的,但不想鴻烈卻認真地道:“臣弟今兒恐怕真是遇見鬼了……皇兄,梁國使團裏是不是跟來了什麽人?”
皇帝一挑眉,恍然大悟,卻并不顯得意外,“是,你想必是遇見溫莊和或者溫端成了,是罷?”
鴻烈聽說這話卻險些跳了起來,“什麽?皇兄早就知道他們回來了?”皇帝一皺眉,斥責道:“回來就回來了,看你那個樣子,也是個親王麽?毛毛躁躁,一點兒穩重勁兒都沒有。”
“皇兄不擔心他們是借着梁國的勢要回來報複的麽?”鴻烈将遇見溫莊和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然後又問道。皇帝嘆了口氣,“這個就得看梁國是不是誠心誠意地要和咱們和談了。不過話說回來,梁國剛剛輸了跟咱們的這一仗,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緩過來。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急火火地要和咱們和談,還搞什麽通商。這樣來說呢,應該不至于是想放任溫家跟咱們較勁兒,但這種事兒也不好說。還得再看看。”
“那皇兄……”鴻烈有點兒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皇帝哼了一聲,“你想問什麽?你是不是想問那朕打算怎麽辦?朕跟你說罷,這兄妹倆不懷好意,朕會看好了他們,省的他們再惹出什麽事端來。必要的時候,就想個辦法除掉。”皇帝擺擺手,“這事兒你就不要管了,你就記着離他們遠點兒。上一次你能收拾他們,但這回恐怕就未必了。你離得太近了,到了處置他們的時候,朕就還要顧慮你。”
鴻烈似乎想說什麽,但皇帝瞪了鴻烈一眼,鴻烈從來都怕這個大自己十歲的皇兄,被他這麽一瞪,就是有話也不敢再說了,只好嘀咕一句,“怎麽就未必了”,來給自己壯壯膽。皇帝忍不住又嘆了口氣,“朕叫你別跟他們湊合,你就別跟他們湊合。好了好了,不說他們了,說正事兒。這回梁國使團是來和談并談兩國通商事的,這事兒你就管着罷,別偷懶松懈,知道麽?”
鴻烈嘀咕了一句,“我可傻着呢,您要不換個人得了,大家都省心……”
皇帝怒其不争地一拍桌子,“看看你那個德行!一點兒出息都沒有!就你去!朕會派柳梧陪着你去,那是個老精油子,你有什麽拿不準主意的,就去問問他,和他商量着辦。”
鴻烈還想嘀咕句什麽,卻被皇帝給瞪了回去,最終一臉無可奈何地接旨了。不過皇帝也深知自己這個弟弟的脾氣,難免還是有些不放心,便又囑咐了一句,“鴻烈,世上好女子多的是,大丈夫不該吊死在一顆歪脖子樹上,你明白朕的意思麽?”
作者有話要說:
☆、孤星命
“姑姑,剛才路上那個是誰啊?”溫莊和帶着溫宜養回客棧的時候,溫端成還沒回來,溫宜養便賴在姑姑身邊不走,非要知道鴻烈的身份。溫莊和摸摸她柔軟的頭發,笑吟吟地道:“不是個好東西,淑兒問了反而要髒了自己的耳朵呢。這樣罷,姑姑給你講一個卧冰求鯉的故事好不好?”
溫宜養嘟着嘴巴,窩在溫莊和懷裏,玩着她手上戴着的紅寶石戒指,“姑姑又講二十四孝的故事,我不愛聽那個。姑姑就告訴我罷,您為什麽說那個人要殺您呢?是不是您之前殺過……”
“小孩子家家打打殺殺說個沒完,成何體統?”溫莊和不知怎麽,突然勃然大怒,放下侄女,“你站好了!你聽清楚,咱們家也是要臉面的人家,絕不能養出那種滿嘴胡吣的丫頭,翻過頭來讓別人戳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人的脊梁骨!二十四孝怎麽了?那才是堂皇的道理,才是正正經經的孩子該知道該學的東西!你這樣胡言亂語,出去自己丢人也就罷了,到時候連祖宗都陪着你沒臉那就是罪過了!你撇嘴做什麽?我說的話聽不懂麽?”
“可是誰都知道姑姑連自己的丈夫都殺了……憑什麽就不許我說一句了?”溫宜養不服。
溫莊和氣急了罵道:“我是個天煞孤星,難道你也要學我做個天煞孤星不成?別人都是往好了比,只有你才把自己跟我這種掃把星放在一起比!”
“寶意,你胡說什麽呢?誰說你是天煞孤星了?”溫端成還沒進門就聽見溫莊和這麽說,一時便沉下了臉,叫了一聲兒溫莊和的小字。溫莊和看了他一眼,卻沒理會,只是扭開了頭。溫端成皺皺眉,把快吓哭了的女兒抱了起來哄了兩句,然後就對溫莊和道:“你就有規矩了?看見哥哥回來,連招呼都不會打了。就這個,你還訓你侄女兒呢?”
溫莊和怒極,“我說錯了麽?難道她一口一個殺啊殺的就是對的?你們倒是親生父女,只我是個兩姓旁人,是多餘的了?”
溫端成更有些不悅,“寶意!你魔怔了!這是跟哥哥說話的态度麽?再說,我這個做哥哥的,難道還說不得你了?我才說了幾句,你就跟出這樣的話來?沒大沒小!”
溫宜養見自己父親和姑姑吵了起來也有些害怕,忙伸手拉了拉父親的衣襟,“爹,您剛才去哪兒了?”
“我去看看宅子,咱們既然回京了就得有個正經住的地方,不能總跟着梁國人住驿站罷?”溫端成說到這兒,也問了一句,“淑兒剛才跟你姑姑去琉璃廠都看見什麽新鮮東西了?”
“沒什麽新鮮的,姑姑說那些都是假貨,不值錢的東西。不過……我們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一個怪人,他把我們攔在路中間,還跟姑姑說了好多怪話。”溫宜養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溫莊和大發脾氣的原因。她歪着頭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溫莊和,小小的臉上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大人的表情。溫端成本來還很嚴肅地在想這個怪人的事兒,但看見自己女兒的這個表情,卻又忍俊不禁。他放下女兒,叫進來一個侍女,“淑兒,你跟着你焚琴姐姐出去玩兒會兒,爹有些話要跟你姑姑說,嗯?”
溫宜養看了看不說話的溫莊和,踮起腳來努力要湊到父親耳邊。溫端成也遷就她,便彎下腰來聽她說。溫宜養小聲兒道:“爹,姑姑遇見的那個人是誰啊?姑姑為什麽要說那個人要殺她?”
溫端成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溫莊和,他本來還不确定,但聽了這話就知道這個怪人除了鴻烈再不做第二人想了。他對女兒笑了一下,摸摸她的頭發,“你先出去玩兒罷。爹知道這個人了。他啊,不會殺人的。”說罷就對焚琴使了個眼色,焚琴也很知機,馬上便哄着溫宜養出去了。
“你遇上的那個是襄王穆鴻烈罷?”溫端成問道。
溫莊和背過身去,冷冷地道:“你如果是要跟我說不要在意往事,那還是別費勁了。我跟穆鴻烈之間,不共戴天!”
“什麽仇比你我複家還要重要呢?寶意,你想報仇,可以,但不能入了魔障。咱們這回回來是要重新安家,報仇什麽的只不過是順便罷了。能報就報,不能報……襄王總理商務,到時候你我還得對他笑臉相迎,知道麽?”溫端成不贊成妹妹要報仇的想法,就像他當年反對溫莊和靠近鴻烈一樣。因為他知道,人與人也許不同,但所有位高權重的人卻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會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護自己已有的權位,并且竭盡全力去争取自己還沒取得的。而且越是位高權重,他保護和争取的辦法也就越多,這種人,溫家這樣的商家是惹不起的。
溫莊和猛地轉過身來,“你一味怕他,卻為什麽不想想,如果他真有那樣的心,我們怎麽可能躲得開呢?不如趁着梁國使臣在此,鬧他個天翻地覆。即使不能要了他的命,至少也可以拖他下水!”溫端成此時倒是心平氣和起來了,“梁國使臣在又怎麽樣?你想用人家?別到時候反而被人家用了才好罷?他想借着你攪局,但他可未必想要在生死之際撈你一把。要知道,吳國亂了是合了梁國的心意,但在吳國亂到崩潰之前,吳國國主可能就已經要殺了你我了。那個時候,梁國使臣如果已經走了,那自然是鞭長莫及,如果沒走,那就是他自己的命也懸于人手,他非得是傻了才會冒着自己人頭不保的風險來維護咱們。”
“你我無牽無挂,大不了帶着淑兒一走了之!天下之大難不成還沒有我們容身之處麽?”
溫端成心平氣和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道:“我不曉得什麽叫無牽無挂。我只知道,家族親朋都是我的牽挂,也都應該是你的牽挂。”
“家族親朋?我們一支被抄家的時候,這些親朋何在?我們被迫遠走,無依無靠的時候,這些親朋何在?我們坐擁富貴的時候,他們趨之若鹜,待我們有難了,他們就如鳥獸散。這算什麽親朋?你要認他們那是你的事兒,別牽累到我!他們是死是活,與我無幹。”
“你不認他們,可以。但你我的祖墳也在此,你不要忘了,這世上真的會有君王一怒之下刨棺戮屍!若真因你我讓先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那我們就是家族罪人,罪孽深重了!”溫端成說到這兒也有點兒動怒,十年來他和妹妹為了這些吵過無數回。他做夢都想回歸故土,都想再給父母祖宗掃墳上香,告訴他們溫家沒倒在他們倆手上,他們又回來了,而且這回就不會走了。但溫莊和卻怨恨親朋,怨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曾經對他們的災難袖手旁觀的人。這次如果不是有報仇的機會,也許溫莊和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京城一步。
溫端成發了會兒脾氣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妹妹就是個認準了什麽事兒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性子,自己剛才一番話反而可能會把她往那條不能走的死路上推。他嘆了口氣,揉揉眉心,語重心長地說道:“寶意,這些我們都不談,只說咱們,只說你我和淑兒。你好好兒想想,吳國畢竟繁榮,畢竟比梁國強多了,淑兒在這兒長大和在梁國長大肯定眼界就不會相同。女孩兒麽,你當初不是也說,像淑兒這樣的女孩子就是要見多識廣,省得長大了不知道被哪個男人拿着個破金镏子就騙走了?而且,淑兒也七歲了,等她再大些就該嫁人了,吳國多少年輕才俊?梁國才有幾個?你哪怕是為她想想,咱們也得留在吳國,不能為了一些過去了的事兒再招惹是非,如過去十年一樣颠沛流離。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他看溫莊和神色間有些動搖,就知道自己說到點子上了,趕緊趁熱打鐵,“寶意,還有你。我知道你恨穆鴻烈,我也恨他,恨他騙了我妹妹,恨他讓咱們背井離鄉這麽多年。但即使這樣我也還是不願意讓你報仇,你知道為什麽麽?不僅僅是因為我怕我們不但報不了仇,反而還把這十年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兒東西又都扔進去。我也是不希望你把報仇看得太重,從而忽視了其他。你還年輕呢,我想再給你找一個信得過的夫家,這次你好好兒嫁過去,如果受了委屈有哥哥給你撐腰,你就只管做一個尋常的女人。這樣不好麽?”
這個意思溫端成在這十年裏曾經有各種語言描述過不下百次,溫莊和每一次都嗤之以鼻。這一次也一樣,但不同的是,她并沒有反對哥哥對于淑兒的未來的計劃,相反,她還覺得很有道理,“我這輩子也就這個德行了,好也好不到哪兒去。就算真再嫁也不過是去誰家給人家做填房繼室,當後媽罷了。這種日子,不過也罷。但你說得對,淑兒……她不該跟我一樣。但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薄情寡義,吳國和梁國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你恨穆鴻烈,沒必要把天下男人都拖下水罷?至少……那個人可是為了你連抄家砍頭的罪都不怕了。”
溫莊和愣了一下,扭過頭去刻意回避了‘那個人’的話題,她只是說道:“就連你都能忘了生淑兒時難産而死的我那苦命的嫂子,和梁國的那個什麽福安郡主不清不楚的,我實在不敢信這世上還有哪個男人情深意重。”
作者有話要說: 東主發現修文比最初稿順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