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因你的回眸
夏嵬刻意放輕緩的腳步,幾乎沒帶起任何響動。從他的方向望過去,左佑兩只手按在圍欄上,仰頭對着夜空,仿佛正看月亮。待他走近後,他才聽見左佑好像在唱歌,低吟淺唱,像夜裏的蟲鳴般。
剛剛離得遠沒聽見,越來越近後他聽清了仿佛是一首小調,裏面夾雜着像是呢喃的詞,淺唱幾句後,聲調歌詞都慢慢變得清晰。
“這夜的風兒吹,吹得心癢癢,我的情郎,我在他鄉,望着月亮,都怪這月色,撩人的瘋狂……”
調子哼唱的格外懶散,随性,透着絲絲缱绻的味道。
夏嵬感覺夜色真的變得很撩人,心理也跟着肆意起來,他把身體慢慢靠在陽臺門邊,擡頭共賞一輪明月,視線收回獨獨他一人賞着歌聲中左佑的背影,似近似遠。
他很想開口問:那個‘情郎’是誰?
歌曲唱到第二遍,聲音也被擡高了些,詞意和宣洩的感情似乎聽的更真切。
“哦~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你在何方,眼看天亮……我要~你~在~我~身~旁~~”
清唱的最後一句,每個字都像是被澆築了清唱人的感情,變得祈盼和感傷,卻格外的情真意切。
夏嵬低頭看着木地板,屋裏屋外明亮的光線落在地板上,被略去了光澤,最後實木地板反射到他眼裏的光點只是蒙蒙一點亮。他感覺自己今晚就是找虐來了,他現在的心情還不如地板上那一層亞光。
左佑唱完,心理舒坦了不少,壓着嗓子,擡胳膊抻懶腰,使勁下腰,後仰的視線剛好看見夏嵬的黑頭發。他吓得猛地一轉身,後背“哐”一聲貼在圍欄上,張口就想罵一句:卧槽!但是口型做出來,看見夏嵬的臉,聲音又給憋了回去。
夏嵬看着他這一串過激的動作,沒想到自己偷聽能給左佑吓成這樣?
只是因為身後有人吓到了?
還是,因為唱歌情緒外漏被人聽見,吓到了?
夏嵬淺笑,誇他說:“唱的不錯,”頓了頓,看着左佑罵人的口型又說:“柔韌性也很好,……不是工作時間,說話随意。”
左佑堅持張着嘴,夏嵬最後那句話他覺得不是在客套,所以接着罵了出來:“卧槽,領導,你想吓死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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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嵬攤攤手,表示自己什麽都沒做。
左佑癱軟似的,順着圍欄往下出溜,屁股都快着地了,又用胳膊支撐着站直,想起剛才夏嵬進了衛生間,于是說:“哦,洗漱用品是吧?好像有新的,我找找。”他說着往外走。經過夏嵬身邊,他擡手撓額頭,正好擋住夏嵬一直打量他的視線。
太他媽吓人了,唱個歌,差點吓尿了!
夏嵬要知道自己唱歌的時候,還想到了他,估計也能吓尿了。
左佑從外間的衛生間儲藏櫃裏只翻出一只新牙刷,找了半天也就只有一只新的牙刷,別無其他。他家不是窮,他家簡直就是荒涼,凄慘。
夏嵬跟過來說:“沒有不用找了,我包放在車裏,東西都齊全。”
左佑舉着新牙刷轉身面對着夏嵬說:“只有一只新牙刷,我晚上回來買了新毛巾,要不……”
夏嵬沒等他遲疑說:“行,就這樣吧。”
左佑側身出去,回卧室的裏間浴室給夏嵬找東西。想起來他也就只有一雙拖鞋,心理很抓狂。幾分鐘之後,他抱着毛巾,浴巾,香皂,牙膏,大瓶乳液還有一雙棉拖鞋從卧室出來。
東西全都堆在衛生間的洗手臺上,左佑把棉拖鞋仍在地上自己穿上,然後擡頭跟夏嵬說:“領導,您湊合穿我的拖鞋吧,這裏一年也就只有我一個人,拖鞋一共就兩雙,一雙棉的一雙單的,我洗過澡了,我穿棉的。”說完拎起換下來的單拖鞋,去浴室沖洗。
夏嵬并沒有阻止,他讓左佑在陽臺唱的那首歌搞的心情很不好。看着左佑為自己忙活,才不至于心情更差。
左佑把沖過的拖鞋放在浴室推拉門邊兒,轉身要出去前,指着毛巾浴巾說:“領導,我剛才用完洗過了,”又指着全是英文的大瓶子說:“乳液,多功能的。”他沒好意思說,自己從頭到腳就只用這一瓶,只能換了個‘多功能’的詞。
夏嵬笑笑,心領神會說:“我也一樣。”
左佑看他笑,自己也笑了,他總感覺今晚‘從天而降’的夏嵬,看着比其它時候更讓人舒服,是不是錯覺?
夏嵬等左佑出去,回手把門關上,含着牙刷鼓着腮幫,兩手按在洗手池邊,瞪着光潔的瓷盆發愣。
今晚情緒起伏太大,心累的程度,好像連着開了一天的會似的。
大腦混亂,心也亂,甚至有種四肢都無處安放錯亂感。
就算是這種時候,他還能疏離出來對孫陽天越來越濃的愧疚。
他現在徹底明白孫陽天為什麽跟他作成這個德行,這麽多年,這麽執着的作妖,折騰的彼此不得安寧。
原來問題一直在他。
時間回到剛認識孫陽天的那個時候,或者說回到他們關系正好的那一年。假設他當時有現在一半兒的動情,上心,他猜想分開後,孫陽天也不會如此難堪,和念念不忘。
孫陽天念念不忘的不是彼此的感情沒了,散了。
孫陽天念念不忘的是他從來沒真正給過的感情,哪怕如現在他對左佑這般,孫陽天看見應該會瘋。
那時候後的他,有太多人喜歡。一面因為性向彷徨,一面因為優質的自身條件高傲。
甚至不知道喜歡為何物。
有人追,能看得順眼,有人捧,剛好捧到了心理,所以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夏嵬站直身體,看鏡子裏的自己。
回想那段時光,他沒為了誰,如此認真的提心吊膽,莫名其妙,心情忽高忽低,感情忽遠忽近。
單單如這一晚,他對左佑的悸動,他都沒給過孫陽天。
但是幸好,有這麽一個人,讓他體會了這麽一次。
原來,痛并快樂是這種滋味。
他剛才,甚至在心理盤算,假設左佑跟他不一樣,他有多少把握最後把左佑掰彎。
前段時間,他也僅僅只是想試探而已。
如今已經不夠,他并不想試探了,他需要百分之百的把握得到手。
左佑坐在衣帽間的地上,把收納箱裏用密封袋裝好的薄被子拿出來,抖開。最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第二個枕頭,只能拿了個毛毯卷了個筒,暫時将就一晚。
夏嵬從浴室出來,直接往卧室走去。
左佑聽見腳步聲,轉頭沖卧室喊:“在這兒!”
夏嵬進了卧室看了看,他發現整套房子除了裝修時候送的家具,應該什麽都沒添置,卧室也只有張床,其餘一概沒有。
卧室與衣帽間隔着道拉門,左佑正坐在地上,幾個收納箱翻得亂七八糟。
夏嵬問:“找什麽?”
左佑徹底放棄,仰臉看頭頂的夏嵬說:“我家沒枕頭了。”說完撇嘴。
夏嵬往床上看看,單人被子,一個枕頭,他說:“這種東西,買的時候不都是成套的嗎?”他想說床上用品不都是成雙成套的嗎?但是想到床上用品這個詞,似乎說出來有點難。
左佑扁嘴說:“我高三買的,也許那會兒我看起來像單身狗,買東西都被歧視。”
夏嵬笑了:“你現在看起來也像單身狗。”
左佑不服氣的說:“對,瞧不起單身狗?誰還不是從單身狗過來似的!領導,您從小定娃娃親了?”來呀,互相傷害呀!
夏嵬看他那炸毛樣兒,心想,年輕小夥子單身果真是雷區,他說:“不想當單身狗,就趕緊找。”
左佑嘆了口氣,給自己扣高帽:“我重質量,不重數量,争取一擊搞定一輩子。這事兒吧,是不是挺好神兒領導?你是過來人,最有發言權,別吝啬,說出你的故事。”他抱着被子出來,甩在床上,把原本床上那床被子抱走。
夏嵬以為他要出去,趕緊問:“去哪?”
左佑沒出卧室,而是抱着被子往窗邊走,走到窗邊“嘩啦”一把拉開窗簾。
夏嵬挺吃驚,卧室飄窗設計的趕上一張單人床那麽大了,還鋪了很厚的榻榻米墊子。
左佑把被子放下,拍拍榻榻米說:“我睡這兒,順便賞個月。”他想起來還沒跟夏嵬解釋為什麽要睡榻榻米,“我家次卧放了張書桌,沒床,書房完全空置,所以咱們倆将就住一屋吧?”
夏嵬:“在宿舍也住一屋,一樣,正好不無聊。”
左佑躺下,把飄窗上的紗簾,拉開一條縫扭頭看窗外,忽然又轉回頭看坐在床頭,圍着浴巾的夏嵬,正拿着毛巾擦頭發。
他都忽略了夏嵬沒拎包上來,還以為這是宿舍呢。他坐起來問:“領導,給您找衣服換嗎?”
夏嵬轉頭看他問:“有我能穿的嗎?”
左佑抿嘴笑的看上去有點調皮,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擡手搓了搓額頭說:“還真有能穿的,等着。”一溜小跑進了衣帽間,又從裏面喊:“內褲要嗎?”
夏嵬心又跳了一下,不受控制的說:“來一條。”
左佑拎着衣服從裏面出來,回手把拉門關好,手裏衣物遞到夏嵬面前說:“內褲新的,沒洗,行嗎?”
夏嵬點頭接過來,又把他拿來的睡衣打開看看,尺碼比左佑現在穿身上的大一碼兩碼的樣子。他抖着衣服問:“你的?”
左佑又開始笑,點頭說:“高三胖,試試能不能穿?”
夏嵬上身光着,直接撐開衣服套了進去,大了兩碼,穿着像貼身款。
左佑偏開頭忍着笑,夏嵬穿上他的衣服,像緊身衣,胸肌型都出來了,不穿還不算明顯,穿上跟被塑型了一樣。
他最後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但是沒忘給夏嵬豎個大拇指,“領導,你這身材沒治了!”邊笑邊倒回榻榻米上,抱着被子笑。
夏嵬一把扯掉浴巾,開始穿內褲,問他:“這麽好笑,你沒進過健身房?”
左佑轉身,大膽放肆的視|奸夏嵬的身材,心理感嘆:真他媽的好身材,好性感!
他說:“沒去過,是不是都是肌肉男?”他說完擺手,有點接受不了的說:“我受不了那種誇張的肌肉型,周孟那樣,都有點過頭兒了,您這種剛好。”
夏嵬扯了扯有點緊的內褲邊兒,皮筋兒繃彈皮膚發出“啪”的一聲,響聲在屋裏回蕩。他掃了左佑一眼,這小子毫不避諱眼神直勾勾的在他身上掃射。最後他自己受不了的抓起大褲衩趕緊套上。
左佑:“诶,短褲正好。”他說完,又轉身看窗外,诶?為啥鹹蛋黃上住的不是嫦娥,體型怎麽像夏嵬呢?
操,他手拍了自己腦門一下“啪”脆響脆響。
夏嵬穿好衣服,也走到飄窗的榻榻米上坐好,一起賞月,時間接近十二點,月亮更圓更亮,大的好像緊貼着窗子,只給窗內的兩人看。
左佑:“領導,你看見月亮上有什麽了嗎?”裏面是男是女?
夏嵬把視線從他遮着上半張臉的手上移開,望向窗外,他問:“有什麽?”
左佑拍在腦門上的手一直沒拿開,視線從指縫穿過望着窗外,他感覺腳趾碰到了夏嵬的大腿,隔着短褲的布料,一時間眼睛看見了什麽他都沒在意,仔仔細細感受了一下腳趾的觸感,怎麽感受都是布料,還有透過布料傳來的體溫,和肌肉的硬度。
他勾起小拇指邊緣的嘴角說:“你想誰,月亮上就有誰?”
夏嵬低頭又看了一眼左佑,只能看見嘴唇和下巴,他把後背靠在身後的窗子上說:“那我看見的月亮上誰都沒有。”就在眼前,何苦奔到月亮上去。
左佑突然挪開遮住臉的手,瞪着眼看夏嵬,非常好奇的問:“真的?”他的語氣有點興奮還有點不可思議,這年頭誰沒個念想。
夏嵬笑着低頭看他問:“你高興什麽?”
左佑“啊?”了一聲,是呀,他高興什麽?
最後他也只能含糊其辭的胡說八道:“能不高興嗎?您有惦記的人,我就沒烤包子吃了。”說完突然感覺這句話歧義更大,趕緊擺手解釋:“哎!領導,我的意思是您醉心談戀愛,就沒空兒關愛我們這幫‘孤寡兒童’了。”
夏嵬心想解釋的真溜,就知道胡說八道的瞎撩,他順着左佑說:“我就不能一邊談戀愛,一邊關愛‘孤寡兒童’?”
左佑又擡胳膊搭在額頭上,語氣無奈的說:“您,高興就好。”
夏嵬無聲嘆氣,真傻,完全聽不出來。
他那一句話,莫名的把自己也說的心裏興奮了一下。左佑沒能一下就聽明白他的意思,他反而慶幸。
兩米長的飄窗一個躺着,一個坐着。左佑側臉對着窗外慢慢閉上了眼,夏嵬背靠在窗子,半眯着眼,不舍得就這麽睡了。
夏嵬抓着左佑的腳踝把他曲着的腿放到自己大腿上。
左佑被碰觸,動了動要抽回,夏嵬按着他的腳踝說:“搭着吧,我再坐會兒。”
左佑把胳膊從額頭上拿下來,撓了撓額頭上壓紅的印子,閉着眼聲音含糊的問:“你不睡?”
夏嵬看着他的臉,一雙眼睛已經困的睜不開,頭枕着一條卷成筒的毯子,不舒服的用後腦勺不停的蹭着想找個舒服的姿勢睡。他伸手把卷筒毯子正了正,規整卷筒姿勢舒服後,左佑徹底不說話不動了。
夏嵬的手從卷筒一邊離開,用指背碰了碰左佑的臉頰,很滑,他又碰了第二下,然後停住,沒拿開,彎腰看着睡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