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你的回眸
夏嵬從電梯出來,剛剛跑步帶起的興奮全都随着電梯上升的數字一點點化作緊張。
他站在電梯正對着的門前,把外賣袋子從左手換到右手,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門鈴在哪兒,又把袋子從右手換回左手,糾結着是繼續找門鈴還是敲門。
他想找找這層其它門上有沒有門鈴,結果看了一圈才發現,這個單元的結構是一梯一戶。
做了這麽多年的房地産,職業原因,他去哪個項目都會先研究研究項目規劃,樓座布局,戶型設計等。看來今天是真的緊張了,進了單元門都沒發現這是一梯一戶的構造。
一個人單住?還是市中心優質地段。
按照常見的戶型結構設計,如果是一梯一戶,那麽戶型面積一定不小。
夏嵬思索間已經擡手敲了幾下門。
裏面傳來踢踢踏踏的跑步聲,還有撞到什麽的聲音。
門打開,左佑頭頂着塊大浴巾,從門縫裏鑽出腦袋,看見門口站着的人,吃驚的一時忘了說話,看了夏嵬三秒他才從震驚中回神兒:“我去!領導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門被左佑一把推開,人堵在門口又把好像從天而降的夏嵬上下打量了一圈。
夏嵬從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就屏住了呼吸。左佑渾身上下就一條內褲,深藍底三角紅邊,布料還是透氣網眼的,噗~,瞬間感覺鼻血要噴。
他擡手上下指了指左佑:“你……”
左佑馬上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趕緊往屋裏退了一步喊:“啊!我天,我穿,穿衣服去。”說完轉身往屋裏跑,跑了三步來了個急停,猛地回頭問:“什麽味兒,哇,是肉嗎?嗷嗷嗷~~~”
左佑甩着塊大浴巾,一邊往卧室跑一邊興奮的嗷嗷叫。
夏嵬被他這一通嗷嗷亂叫,心理的緊張頓時去了不少,莫名的也跟着左佑的叫喊聲一起興奮了起來。
他拎着大袋子邁進屋,聽見左佑從裏屋喊:“領導,随便坐,不用換鞋,我沒拖地。”夏嵬在玄關掃了一圈也沒找到拖鞋,索性也沒脫鞋。
房子面積确實不小,而且私密性很好,從客廳和玄關站着,看不見主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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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佑穿好大褲衩和半袖又“咚咚咚”跑了出來,一個急剎車停在夏嵬面前,端着笑臉看眼前的人,笑容越來越大。
夏嵬把手裏的外賣袋子提起來給左佑看,問他:“羊蠍子火鍋,有電磁爐嗎?”
左佑瘋狂點頭沒說話,用行動表示對夏嵬200%的歡迎,全程行動起來都用跑的,沒過兩分鐘,他從廚房抱着電磁爐,還端了他唯一一口鍋出來,放到餐桌上喊:“領導,這裏。”
夏嵬打量了一遍視野所及的空間,然後拎着東西進了餐廳,獨立的餐廳不連接廚房和客廳,而是連接陽臺,從陽臺望出去,夜景很美。
左佑接過夏嵬手裏的外賣,一邊往鍋裏放羊蠍子和菜,一邊擡頭對夏嵬笑着說:“領導,我今天是不是應該買彩票?”
夏嵬單手按在餐桌上,看着左佑的側臉說:“那,吃完飯去買?”
左佑又開始拼命恭維夏嵬:“領導,你是從天而降嗎?”
夏嵬抿嘴笑:“我是買外賣送的。”
左佑狀似驚訝:“那可不成,回頭滿大街小姑娘人手牽一個你,我這就不是獨一份兒了。”
夏嵬的心髒快速跳了幾下,差點堵在嗓子眼兒卡住,這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左佑說完就轉身去了廚房,拿了碗筷出來,給夏嵬擺好。
夏嵬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吃過了,但是沒說出口。
左佑坐好,擡頭很鄭重的對夏嵬說:“領導,謝謝!”
夏嵬只是笑笑,他沒細問,左佑也沒解釋,仿佛心照不宣彼此不問,剛好也不會尴尬。
左佑撓了撓濕着的頭發,傻傻一笑說:“怎麽辦?我這裏除了自來水,兩瓶礦泉水都沒有。”
夏嵬也看出來了,這屋子不像是長住人,很多生活必備品房子裏都沒有,東西很少,都很新,他問:“房子買多久了?”
左佑:“我高二暑期買的,買了就是這樣,精裝帶家具。”
夏嵬:“地中海風格?”
左佑也掃了一樣屋子,眼神裏的興奮少了一半兒,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低頭說:“領導,我剛才買了鮮花和鹹蛋黃的月餅,不好吃。”
夏嵬莫名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傷感,明明是一句帶着嫌棄意味的話,怎麽會說出這種感覺?
他盯着左佑的發頂,一時也接不上話,伸手穿過桌子摸了摸成绺的濕頭發,然後拿筷子夾了一塊羊蠍子放在左佑碗裏說:“嗯,知道不好吃,補償你一鍋肉,行了吧?”
左佑擡頭臉上的笑,又恢複明亮,放下筷子,直接上手,兩手捏着骨頭上嘴啃,邊吃邊點頭,沒嘴說話,只能擡頭給了夏嵬一個感激的眼神兒。
夏嵬往自己碗裏撈了幾塊冬瓜,随後又撈了幾片青筍,等着放涼。
鍋子一開,左佑就把一斤面條下了進去。他一邊用筷子打散面條一邊解釋說:“我發完定位,就開始收拾屋子,這屋子估計有七八個月沒通風,沒進人,我收拾了兩個小時,累出一身臭汗……”他撈了一根面條剛想嘗嘗熟沒熟,夏嵬就伸手給夾走了。
夏嵬把面條放回鍋裏說:“等等,再煮幾分鐘,中間的心還是白的。”
左佑屁股離開椅面,仔細往鍋裏瞅,也沒看出來面條心的顏色,他又瞅夏嵬問:“面條心是白色的就代表沒熟?”
夏嵬點頭。
左佑又問:“那熟了的面條是什麽顏色?”
夏嵬無語,自己挖的坑,放心跳吧,于是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面條色。”
左佑用額頭抵着手背,面朝桌面笑開了,“領導,我小,你別騙我,面條色又是個啥顏色?”
夏嵬趕緊轉移話題問:“你買的月餅呢?”
左佑指着餐桌旁一個櫃子,他伸手拿下來兩個撕開以後各咬了一口的月餅,放到夏嵬面前。
夏嵬看了也皺了皺眉頭,還是沒忍住問了句:“你晚飯就吃的這個?”
左佑臉上的笑一瞬間有點尴尬,但是很快又釋然的點頭說:“我爸媽去了南方,旅游。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就……”
夏嵬想問:不打電話嗎?但是看見左佑剛才尴尬的表情,有把話咽了回去。把剛才撈在碗裏,放涼的菜,推到左佑面前說:“趕緊吃,涼了。”說完,拿出手機,買些喝的。
左佑吃了個半飽,才回過神兒想起來夏嵬是大晚上跑來的,他想問為什麽跑過來,又不想問。
他就算再不敏感,也會多心想想,同事幾個月要不要這麽好?
就算是侯岳和周孟,也只是發來信息打來電話問問。
左佑低頭吃飯,眼神無意識的往夏嵬那邊兒多看了幾次,夏嵬就已經發現了這小子的心思,他在手機上買着東西,也沒擡頭,心平氣和的說:“我不喜歡太早起來開高速。”
左佑被說服,點頭,頗有同感的說:“比起淩晨開車,我也喜歡開夜車。”
夏嵬不知道左佑是真的如此,還是想緩和氣氛才這麽說。
左佑說完發現夏嵬一直再翻手機,他問:“領導,你在找酒店嗎?”
夏嵬擡頭,表情有點愣,酒店?對了,匆匆趕來只顧着興奮和緊張,住哪裏還沒解決,他頓了幾秒,點頭,算是承認自己再找酒店。
左佑立刻坐直,推薦似的指着客廳說:“領導,我家也能住,你不嫌棄,……嘿嘿,我挺長時間沒收拾了,但是有幹淨被褥。”
夏嵬聽他說完,幾乎沒多想就說了個“好!”
左佑還以為夏嵬更喜歡住酒店,他之前就知道夏嵬在津市分公司管着四十幾個項目,雖然不用每個月每個項目都去一遍,但是也有偏重項目,只要外出,夏嵬都會選擇酒店。
除了,山海市,夏嵬住宿舍。
夏嵬手機響起,接起後,他問左佑:“快遞怎麽進來?”
左佑猛地擡頭,快遞?誰的快遞?
夏嵬對電話裏說:“等着,我下去取。”
左佑去客廳找手機給門口保安打個電話,讓人把快遞放進來。他打完電話,回來問夏嵬:“領導,你的快遞?”
夏嵬看着左佑走近,一瞬間又想起進門看見的畫面,大白腿大白腿。他咳了聲掩飾面上的情緒,然後說:“水和明早兒路上吃的零食。”
夏嵬一提明早吃的零食,左佑像是想起什麽,臉上頗有點自豪的跟夏嵬說:“領導,明早兒我一定要請您吃早點,小區後門有家早點鋪,我高三就開始在那家吃早飯,整整吃了一年,真的,特別好吃,馄饨,熱面,拌面,老湯,蒸餃,火燒,哎,想想又能再來二斤羊蠍子。”
夏嵬真是特別佩服左佑,回回報完菜名都能給自己饞出二兩口水來,“鍋裏,是三斤羊蠍子,外帶兩份菜,一斤面,你現在說還想來二斤?”
左佑揉了透肚子,擺擺手:“比喻,比喻而已,就是提起那家的早點,感覺胃裏消化速度一下快了好多,這是精神催化大法。”
門被敲響,左佑又蹦起來,跑着出去拿快遞,然後又一路跑回來。
夏嵬:“別蹦,吃了那麽多,不胃疼?”
左佑把一大袋子東西往餐桌上一放,問:“蹦蹦,說不定還能在騰出點空兒。”
夏嵬無奈的笑着搖頭,他拉開一罐涼茶,遞給左佑說:“羊肉上火,喝涼茶試試。”
左佑不客氣的拿過來先喝掉半罐,然後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嗝~~~”
夏嵬握着一瓶茶,笑的茶水在瓶裏晃蕩個不停。
左佑放下涼茶說:“領導,您沒女朋友吧?”
夏嵬手一頓,擡眼很快掃了左佑一眼,發現這小子就是純聊天的表情。他覺得這一晚上就他自己瞎緊張,心理一松一緊,一緊一松,很怕超負荷。
他平靜的說:“暫時沒有。”
左佑一拍桌子,萬幸的說:“幸好沒有,估摸有了女朋友,你也就沒心思關愛我們這幫蝦兵蟹将了,哎~!”
夏嵬也想嘆氣,什麽跟什麽呀,這是關愛蝦兵蟹将的方式嗎?
眼瞎成這樣?
他佯裝思考說:“快有了。”
左佑立刻上身前傾,雙眼盯着夏嵬臉看,好奇的問:“真的領導,多快?你就說吧,我這個‘孤寡少年’還能被關愛多久?”
夏嵬笑着撇撇嘴說:“說不好,失不失寵看是誰。”
左佑“诶?”了一聲,立刻兩手捧花似的捧住自己的臉,眨巴眨巴眼賣萌說:“領導,我可以少吃點,您能隔三差五來山海市給補頓烤包子就成。您自己說過,憑臉刷飯補。”
夏嵬擡手拿手心蹭了蹭額頭,受不了了。
他嚴重懷疑,左佑根本對自己的魅力不自知。
如時孑城所說,左佑很迷人,灰頭土臉也好,幹淨清爽也好,都是一副不做作,該怎樣就怎樣的随性灑脫。
左佑也自覺賣萌可恥,快速吃完面條和最後一塊肉,收拾東西,起身去廚房洗碗刷鍋。
他把廚房的垃圾收拾好,放在門外,準備第二天拎下去扔掉,他這次走了,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屋子裏不能留垃圾。
他回來,看見夏嵬站在客廳陽臺上,他也走了過去。
夏嵬聽見身後腳步聲說:“這個地段不錯。”
左佑趴在圍欄上,仰頭正好看見夏嵬的下颌的輪廓,他笑着說:“這是婚房。”
夏嵬皺眉低頭看他,他看見左佑笑的意味不明,一時間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他只好按照專業素養評價一了一句:“房子不錯。”
左佑趴在圍欄上,一條腿向身後伸去,腳蹬在地面,身體拉直後,腰往下塌,像只小狗後蹬腿伸懶腰一樣,在夏嵬面前大但放肆的抻了個‘狗狗式’懶腰。
夏嵬視線聚集在左佑的脊背,腰和臀部,一時間忘了收回,左佑的腿繃直後像是會向後無限延伸一樣筆直。衣服被胳膊扯了上去,露出一截腰,內褲的紅邊兒,和深藍網眼布料露了出來。
紅藍搭配,趁的不常外露的皮膚,格外的白。
夏嵬仰頭把瓶子裏的茶喝光,像是急着澆滅火一樣,“咕咚咕咚咕咚~”
左佑聽見夏嵬的吞咽聲,收回後蹬的腿,仰頭看他,正好看見夏嵬喉結上下滾動着,吞咽有力又性感。
性感?
左佑趕緊瞪着大眼轉頭看另一側。
媽呀!他竟然感覺夏嵬的喉結性感,真他媽的……性感。
夏嵬拎在手裏的空瓶子一下下輕嗑在圍欄上,他一手插兜,一手拎着瓶晃蕩,眼神放的悠遠且迷離。一時的心跳,一時的錯亂,夏嵬在這短短的半分鐘裏,體會到忽冷忽熱的感覺,太真實,真實的他平靜下來都感覺自己已經無藥可救。
左佑尋着瓶子輕磕在鐵質圍欄上的聲音往下看,夏嵬握着瓶口的手背上,血管凸起,不突兀,卻看出了力量奇大,寬厚的手掌好像蓄積了很足的力量和溫度。但是瓶底磕碰出的聲響,卻輕妙的像輕扣在皮膚上,撩撥着脈搏跳動。
左右盯着夏嵬晃動的手掌太久,久到夏嵬都發覺。
夏嵬捂着瓶口的手上移,左佑的眼神也跟着夏嵬的手掌上移,夏嵬的手背貼近他的側臉時,左佑幾乎成了鬥雞眼。
手背貼上臉頰,蹭了兩下,又垂下,左佑才回神兒,他眼神從夏嵬手背上移開,仰頭看見的還是夏嵬的下颌。
夏嵬問:“困了?”
左佑擡手撓了撓被蹭的地方,有點癢,他使勁撓了兩下說:“食困,吃多了。”
夏嵬看他撓完了,又擡手背過去擦了一下他撓過的位置。
左佑又撓,撓了兩下惱了,站直瞅着夏嵬說:“領導好玩嗎?”
夏嵬笑了,“戀愛還沒談過,就準備好婚房了,着急成這樣?”
左佑認為夏嵬這句話無異于挑釁。憑誰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說“你談過戀愛嗎?”這他媽怎麽聽都是恥辱。
二十多歲都沒談過戀愛的小夥子,不是臉不行,就是下半身不行,所以你想承認是上半部分不行,還是下半部分不行。
麻痹,就不能和諧的相處一會兒。
如果暗戀不算,那他确實沒談過戀愛,所以不能正面回答,只能同樣問題怼回去:“領導,那您準備好婚房了?”
夏嵬誠實回答:“沒有。”
左佑抿嘴壞笑:“您都快三十了還沒準備婚房,我是不是可以猜測您還沒有想結婚的對象,如果猜測屬實,那只能說明你過往的戀情或者正在進行的戀情,無果的可能性大,對否?”
夏嵬看着左佑挑眉,不置可否。
換個說法,無法反駁。
左佑也學着夏嵬挑眉,繼續壞笑:“您一個談過戀愛都沒能用上婚房的,憑嘛笑話我一個沒談戀愛就準備了婚房的?”
夏嵬笑着把頭轉向一邊兒,心想:歪理!
左佑說完思路一偏,直接略過剛才的事兒,他有更好奇的好事兒:“領導,您吹了多少個?”
夏嵬轉頭,擡手按着左佑的腦袋把人轉了個面。
還多少個?
他滿臉寫着“千帆過盡”?
左佑被扒拉的轉了個圈“哎哎哎~”了好幾聲,才轉到面對着夏嵬。
夏嵬如是回答:“就吹了一個,怎麽,講給你聽聽?”
左佑一副八卦臉,好想回屋搬個小板凳,再來包瓜子,他點了一下頭,感覺不夠表達自己的急切,緊跟着又點了兩下。
他剛點完第三下,夏嵬已經往回走,“睡覺,不是要早起吃早飯嗎?”
左佑撒了氣似的,瞬間癟了一半兒,他其實挺想聽聽夏嵬的感情經歷,他都沒這麽期待過周孟和侯岳的感□□跡,今天卻偏偏想聽聽夏嵬過去。
像夏嵬這樣的男人,會跟什麽樣兒的姑娘談戀愛,會談多久,為什麽不能走到準備婚房那一步?
他仰頭看了看自己的‘婚房’,自嘲的笑了笑。這輩子他應該也就自己一個人住這裏了。
左肅說,這裏開始就是給他買的,所以以後也是他的。沒房貸,只有物業費管理費,所以很多時候,他總是遐想他的父母只是一時生氣,并不是真的不打算一輩子不理他不要他,否則怎麽會在這個城市還留了一間房子給他。
夏嵬從衛生間出來,看見左佑還站在陽臺,仰面朝天,從他的方向看過去,左佑整個人又彌漫出淡淡的感傷和不安。
夏嵬一步一步走過去,又輕又慢,他很想仔細看看這個人到底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