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因寂寞
九月初,正午太陽濃烈,天空又高又藍,工地的空氣裏飄着肉眼可見的揚塵。
三個人,以三種不同的姿勢坐在沙堆上,聽完了錄音,也看完了史軍和劉德婉婷主演的視頻。
幾分鐘過去,三個人都有些震驚,誰都沒先開口說話。
左佑沉默的時候,想起來錄音是安裝工人間接幫他們完成的。也就是說這段話,他們三個現在聽清了,兩名工人也聽清了。
不知道,工人會不會傳出去?
何悠平時就是個話痨,沉默是對他對深沉的傷害,他受不了繼續沉默,先開了口:“怎麽辦?”他問完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左佑,從始至終左佑都是核心策劃人,“這事兒,瞞着算共犯嗎?”
左佑笑笑,吓唬他說:“算,敗露了咱仨一起蹲。”
周孟聽出來左佑開玩笑,這種時候也就左佑還有心思開玩笑,他心有餘悸的說:“這幫畜生!幸好我媳婦沒事。”
左佑看向周孟囑咐他:“把錄音和視頻合成,然後單份保留,用其它城市,至少是南方的IP發過來,這樣穩妥。”
何悠問:“都發誰?”
左佑仰頭望天,發給誰?
他也沒想好,要不要先跟他的直屬領導厲陽說一聲,或者直接告訴夏嵬?
他還是怕這些人不作為,他們就算白忙活一頓,李浣紗的罪也算白糟了。
左佑想到了另一件事,征詢兩人的意見:“要不要給主演的姑娘,臉上打個馬賽克?”
周孟一聽立刻火了,“打個狗|屁的馬賽克,不打,她陰我媳婦,我他媽沒直接買下市中心LED大屏,全天候播放就算對她是個姑娘的仁慈了,這他媽算團夥犯案。”
何悠點頭,非常同意周孟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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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德婉婷不止是陰了李浣紗,把人送入史軍嘴裏,她在其它項目也用不同的方式把其它的姑娘送到史軍口中。
不同于李浣紗的瘋狂反抗,其它被介紹給史軍的姑娘都是自願,并且事後會得到豐厚的報酬。
肮髒又糜爛的局。
李浣紗沒入得了史軍的口,‘死胖子’很生氣,借此要挾劉德婉婷補償他,最後劉德婉婷從史軍身上拿走的卡,并不是銀|行|卡,而是房卡。
何悠問:“要不要去酒店抓拍?”
左佑搖頭,酒店要比工地危險的多,到處都是監控,如果讓史軍或者劉德婉婷知道是他們仨個人,無論是劉德婉婷還是史軍,左佑得承認,哪個都不像是好招惹的人。
畢竟,白的染不白,黑的。但是黑的只要想,一定能染黑,白的。
周孟問何悠:“史軍本地人?”
何悠:“不是,建築單位是個集團,大本營在西南川城,史軍是集□□來開發的,目前本省也就四五個正在建的項目,其中幸福城規模最大,所以例會他都會來。但是他怎麽會跟劉德婉婷有瓜葛?”
左佑提醒他說:“他威脅劉德婉婷‘聽話,否則我随随便便抖摟點什麽出來,你就別想嫁他。’”
周孟順着他猜的說:“嫁人?看來劉德婉婷對這個男朋友非常中意。”
何悠嘴抽了一下,嘲諷的問:“不是張未明吧?”
周孟看他跟看弱智似的,“拉倒吧,他和張未明就沒公開過,純玩。”
左佑等兩人嗆完,把猜想的前因說出來給兩人聽:“紗紗姐當初和王楠一起升主管,劉德婉婷的考核差一點兒,我估計這是張未明的局。紗紗姐靠的是實力,王楠更不用說,任哪個想要傭金的銷售經理都不會砸自己的飯碗。但是,後來,張未明又跟銷售開會說,銷售主管以後會憑業績升降。”
“這個規定,單從促進銷售方面來說,沒毛病。劉德婉婷的客戶多數都是男朋友介紹來的,還有張未明指縫裏流出來的。王楠第一,紗紗姐第二,始終也沒她什麽事。而且項目現在缺個銷售副經理,開盤後,會根據兩名主管的業績提升一人。所以,我猜劉德婉婷是為了這事兒,弄走紗紗姐或者王楠,憑他跟張未明的關系,主管必得,那銷售副經理還會遠嗎?”
何悠笑的諷刺,“這夢讓她做的,忒大,忒爽了點。”
周孟提到劉德婉婷還是滿臉的惡心,“我呸!趁早滾。”
左佑使勁一掌拍在沙堆山,頓時暴起半米高塵土。
三人逃似的出溜下沙堆兒。
何悠“呸呸呸~”低頭狂吐飛進嘴裏的沙子。
周孟兩手掌不停的拍自己身上的塵土。
左佑兩只腳點在地上輕跳,腿和腳的麻勁兒都過去了。
何悠一巴掌拍在左佑後背,罵他:“缺德吧你!”
周孟也回身踢在左佑腿窩上,“怎麽沒摔廢你?”
左佑任他倆打,嘿嘿笑着往外走,邊走邊說:“再不吃中飯,不用半個小時,我一準兒報廢。”
周孟看了眼手機,剛過一點,他一手攬着何悠一手攬着左佑,“我請客,說,想吃什麽?”
左佑兩眼一亮,轉頭問:“打車,烤包子去?”
周孟擡手在他腦袋上蓋了一下,“吃你妹的烤包子,高速入口,來回五六十打車費,不去。”
何悠也覺得遠,建議說:“出了小王莊地道橋也有一家新疆餐廳,那兒吧,估計沒有烤包子,不過你可以要一打烤馕,都是老鄉,說不定你見了還能兩眼淚汪汪。”
左佑哭笑不得,低頭看地面,這會兒突然想夏嵬。
夏嵬有車,夏嵬跟他吃飯就去吃烤包子,夏嵬也不會嫌遠,什麽狗屁兄弟,一點也不知道怎麽解他憂愁。
他現在對烤包子得了相思病,什麽肉包子,什麽老鄉烤馕,都不好使。
三個人勾肩搭背的從項目大門出來,經過保安崗,何悠還問了問保安今天工地什麽菜,聽見保安報的菜名,三個人都一副面癱臉,繼續勾肩搭背的往村道上走。
“滴滴,滴滴!”
三人身後響起汽車鳴笛聲。
何悠扭回頭往後瞅了一眼,跟兩人說:“并排走,擋道了,放開我,我要單飛。”
周孟勾着何悠的脖子把人往後一甩,讓何悠一個人單飛去了。
“滴滴滴~~~”
再次響起鳴笛,周孟頓時怒了,回頭就罵:“麻痹,沒完了是吧,從爺爺身上壓過去,趕緊……”
左佑正聽他罵的歡,突然就收了音兒,身後的何悠也不逼逼了,他心想:要完,車裏是哪個爺?
他慢悠悠回頭,目光剛掃過車牌照,就馬上轉回身往車裏面看。
何悠堆起善良的笑打招呼:“你好,夏總,好久不見!”
周孟幹尬巴嘴,跟啞了一樣,張張合合就是沒聲音。
左佑走到駕駛室窗前,看着夏嵬笑:“領導,你回來了。”
夏嵬點點頭,抿嘴淺笑,問他:“去哪兒?”
左佑:“我們仨想去地道橋外面吃飯。”
夏嵬擡手腕看表,一點過了十幾分,他掃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兩個人,又扭頭跟左佑說:“上車,一起去。”
左佑沖周孟和何悠招手喊:“上車!”說完,他繞道副駕駛上了車。
周孟坐在後座,從後視鏡對着夏嵬笑的尴尬,解釋說:“夏總,剛才……”
夏嵬擡手擺了擺說:“沒事兒,聽你們橫慣了,讓你們好好說話,我聽着也別扭,實在不好意思,買單吧。”
周孟心情立刻揚帆,拍着胸脯說:“沒問題!夏總,您想吃什麽?”
夏嵬看左佑,左佑感覺到夏嵬看他,也扭頭看過去。
夏嵬轉頭目視前方,特意說:“那就,烤包子?”
左佑立刻坐直,像是被點名了一樣兒,夏嵬眼角嘴角都彎了起來,只是沒笑出聲。
何悠還替左佑高興,嚷嚷說:“哎?剛才左佑還說吃烤包子,工地沒出,就被我倆給拒絕了,喪氣了一路,美死你了吧?”他說完拿兩根手指戳了一下左佑的肩頭。
左佑回頭看着後座的倆人,得逞的笑個沒完。
周孟趕緊捂眼睛,搬着左佑的頭往前轉:“出息吧你!”
夏嵬看了一眼被搬正腦袋的左佑,抿嘴笑的上唇珠又出來了,一個多月沒見,頭發也長了。
左佑嘚瑟完,轉頭對夏嵬說:“領導,您來幾天?”
夏嵬笑笑沒答,問他:“忙什麽,不吃飯?”
左佑笑的僵住,後座那倆也像是按了暫停鍵,一時間車裏只有汽車行駛中的嗡鳴聲。
夏嵬納悶這三個人怎麽了?
只是照例詢問詢問工作兒而已,怎麽一個個如此緊張?
他又問:“出什麽事了?”看樣子不像是沒事兒,三個人都是職場新手,還沒熟練到掩蓋心理的情緒。
左佑愣了一兩秒趕緊說:“換園區圍擋,園區參觀路線上客戶比較多,跟工程部協調在工地裏換的。”
何悠接着說是這樣是這樣。
周孟則全程沉默,直到餐廳。
夏嵬越來越覺得三個人有問題。
涉及到園區參觀線路,一般要更換畫面,都是挑早起上班前後,或者下午臨近下班客戶少的時候進行。
雖說幾個人是大中午一點多出來的,按照左佑說的工作已經完成,倒推時間,起碼在十點,十一點就開始安裝。
吃飯的時候三個人也異常的安分,不罵人,不互怼,不擡杠,不貧嘴。
夏嵬觀察後,發現左佑這頓只吃了四個烤包子,飯菜吃的也不是特別香,眼神兒還總趁他不注意,往他身上飄。
他是不會自戀到以為這小子對他有什麽心思。
當然,他有什麽心思,他認為已經掩飾的很好了。
所以,不問看來是不會痛快兒的說了。
一頓中飯吃的格外快,四個人上車回項目。
車上,三個人像是約好了食困一樣,車後座眯着倆,副駕駛歪頭沖窗外眯着一個。
夏嵬心理止不住的想笑,果真都還小,藏事兒的方法都這麽逗樂。
一路上,他看了幾次左佑,好像真的睡着了,歪着脖子頭頂着車窗,小呼嚕都打起來了。
車停好的下一秒,周孟就坐起身,夏嵬扭頭跟他說:“你們倆下吧,我帶他去趟外展。”
周孟第一感覺是慌張,但是想想左佑跟夏嵬同是富原的人,應該不至于為難自己人。
何悠第一個下車,周孟下去後,門特意關的有點響。
左佑醒了,抓了抓自己快扭斷了的脖子,歪七扭八的睡了一小覺,更難受了。
他剛要開車門下車,就聽夏嵬說:“坐好。”
他扭頭去看夏嵬的時候,車已經啓動。
左佑:“領導,咱們去哪兒?”
夏嵬狀似冷飕飕的瞥他一眼說:“聽你陳述,你挑地兒。”
左佑靠在副駕駛椅背裏縮了縮脖子,夏嵬用的是‘陳述’不是‘說’。
這就非常不樂觀。
但是他還是抱着僥幸,想裝裝傻,他眨了眨眼睛,目視前方說:“領導,月工作總結還是周工作總結?”
夏嵬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按開音樂。
左佑聽着歌,感覺更緊張,他特別想給關掉。
夏嵬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去哪兒?快說!”
左佑恨恨的咬了咬嘴唇說:“外展對面,奶茶店。”說完又問夏嵬:“領導,您喝奶茶嗎?”
夏嵬點頭,又問:“想好說什麽了嗎?”
左佑被他精神折磨的受不了,小脾氣也上來了,扭過上身,正對着夏嵬:“領導,您就說想聽什麽,除了歷姐的那部分,我知無不言。”
夏嵬沒說話,車子停進商場地下停車場。下了車,他一路都沒搭理左佑,一方面身邊來來往往的人一直沒斷過,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來左佑還抱着僥幸心理,那不妨多玩一會兒精神折磨好了。
夏嵬沒去左佑說的奶茶店,坐直梯,直接帶着人去了6層一家咖啡廳。
坐下後,夏嵬仍舊不搭理左佑,飲品替他點了奶茶,甜點自己做主,又要了一份水果。
東西上齊,他還是沒說話,左佑坐不住開始,單口相聲似的,扯最近各項工作進度。
他聽着也在大腦裏跟每周每月內網上傳的工作總結對了一下,基本都對得上。
所以只能說明:左佑在拖延時間。
這種重複報告,毫無意義。
這些工作都是透明的,從報告,總結,計劃案裏,都能獲知。
只是一個多月的工作,左佑花了一個多小時說完。奶茶喝光,水果吃了大半,甜點太甜他勉強吃了一口,他更喜歡辣的。
被夏嵬兩只跟探照燈一樣的目光盯着,他有種無處躲藏,徹底暴露的慌亂感。
夏嵬冷靜,從容的坐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等到左佑坦白。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做法,左佑不說,就是不能完全信任他?
即使這麽刻意浪費時間,也選擇閉口不言。
他高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上身前傾,兩手肘搭在膝蓋上,姿勢看上去親和一些,他看着左佑說:“我以前可能沒說過,”他見左佑看了過來,眼神肯定的說:“現在說也不晚,有什麽事,你不能跟張未明和厲陽說,或者說了得不到反饋,你可以跟我談談,工作上的事兒,工作之外的事兒,我們是同事,我們也可以是,朋友。”
左佑抿緊了嘴唇,這話聽着怎麽像是要濫用職權呢?
越級上報?
好嗎?
跟領導成為朋友,這不是扯淡玩兒,哄騙小朋友的話麽?
左佑小心試探的問:“領導,假如我不能跟張經理和歷姐說,為什麽能跟您說?”
夏嵬揚眉,語氣輕松:“為什麽不能?我們的角度不同,判斷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樣。”
左佑想了想夏嵬說的‘角度’。
這次的事兒,張未明是什麽角度?
李浣紗的事兒,至今夏嵬都不知道,或許已經知道,只是倆人都選擇不作為。安撫為主,息事寧人。
如果夏嵬不知道,張未明不作為的态度就僅代表自己。
那麽現在告訴夏嵬,還有用嗎?
他們三個折騰回來的視頻和錄音,會不會被作廢?
左佑思考的時間太長,長到夏嵬感覺事情越來越不簡單。
夏嵬:“算了,回去……”
左佑:“領導,您知道李浣紗的事兒嗎?”
夏嵬怔了一下,是銷售,他正色說:“知道。”
左佑聽見‘知道’這倆字,又看到夏嵬的表情,悔的腸子都青了,一瞬間怒氣上頭。
知道問個屁!
将近十天過去,公司都沒給員工個說法。
現在假惺惺的扮什麽知心領導?
他氣的鼻孔直蹿火,蹭的站起來,看着夏嵬:“知道!知道還問!”
夏嵬也站起來,擋住左佑要走的路,按着他的肩讓他坐下。
左佑甩開夏嵬的手,壓着心理的火,語氣帶着□□味:“朋友就算了,同事勉強做。”說完看夏嵬還不讓開,他強勢的盯着夏嵬的雙眼說:“領導,請讓開,謝謝!”
夏嵬被他炸毛的一瞬間吓了一跳,這會兒看他氣鼓鼓的模樣,又想笑,不想再繼續惹他,于是解釋說:“說吧,我不知道,你浪費了我一個半小時,也不說,我不詐你,你會主動說嗎?”
左佑更氣了。
這人有病吧?有沒有一句真話?
有沒有點領導樣兒?
別人家的領導都這麽玩嗎?
夏嵬雙手按在他兩肩上,把人按在座位上,彎腰低頭說:“行了,現在說,別繞彎了。”松手前,捏了捏左佑的雙肩。
左佑扭頭半眯眼看了眼被捏的地兒,心理罵:手欠兒。
夏嵬坐下後,看他也不說話,也不看自己。于是又給他點了杯咖啡,是每次吃完烤包子,左佑都會買的那種咖啡。
今天估計是心裏藏着事兒,吃完也沒買咖啡,夏嵬感覺還有點不适應,正好現在補上。
咖啡上來,左佑端起來就喝了一口,被熱咖啡燙到,恨恨的咬着牙,半張着嘴吸溜冷氣。
夏嵬看他那樣兒,還是憋不住笑了。
這一個多月,他特意沒過來。就想看看自己是真的一時興起,還是怎麽樣?
一個多月他也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反而給自己整的反反複複的失眠,慌神,發呆,藍圖說他像失戀了。
那他現在是不是,不像了?
左佑低頭瞪着咖啡,氣消了,也知道瞞不住了,他像是自言自語的小聲說:“這事兒不該我說,為難我呢。”
夏嵬問:“那就不說,看給你難的。”他突然不明白自己這麽執拗的想問出來,是純粹不想看着項目有事他不能掌控?還是不能看着左佑這麽不安?
左佑像是不認識夏嵬一樣兒,擡頭看了好了一會兒,直到夏嵬偏頭端着咖啡不再接他的眼神兒,他才重新低下頭,“謝謝你,領導。”
夏嵬心髒“咚咚咚”跳,左佑的目光不摻雜任何情緒,只是單純的打量,就是這麽純粹直白的目光,他才會承受不住。
年輕人,太直白,打量人都這麽直白。
左佑:“我能問問當事人嗎?”
夏嵬“嗯”了一聲。
左佑拿出手機開始發信息,發出去的信息,幾乎是秒回。看來他跟着夏嵬走了,周孟應該是在坐立難安的等他。
李浣紗的信息回複的是:沒問題。
周孟的信息也是同時發來:今天的事兒,就說是我的計劃,別犯傻。
左佑關了手機,說:“上周,李浣紗在工地被性騷擾。”
夏嵬把手中的杯子放好,心跳終于平靜下來,他問:“對方是誰?”
左佑:“史軍那個‘死胖子’。”
夏嵬結合左佑剛才的态度和車上以及吃飯時三個人的表現,就知道這件事被壓了下來,他問:“李浣紗跟張未明說了?”
左佑點點頭,他看夏嵬的表情,有點擔心這事兒會再次不了了之。
夏嵬猜測說:“沒了下文。”
左佑又點點頭,又開始雙眼不眨的看着夏嵬的臉,他想看看夏嵬是什麽反應,即使這人是職場老狐貍,就算表情掩飾再好也有漏洞。
夏嵬搞明白左佑為什麽這麽不相信自己,大概是張未明的原因。
以偏概全,他被一概而論了。
他提着心問:“那你們三個今天上午做什麽?揍了史軍?”
左佑一副不屑如此的表情。
夏嵬看明白他的表情,心安不少。左佑幾次打仗都有些沖動,卻也不會無故找事,即使這次史軍錯在先,他也不希望左佑和其它倆人用拳頭解決這個問題。
史軍是個混不吝,黑灰兩道的人,這幫剛出社會的孩子根本玩不轉。
夏嵬想起李浣紗是受害人,他問:“李浣紗受傷了嗎?”
左佑:“胳膊和大腿有青紫掐痕,不過,現在也好了。”
夏嵬:“有第三人看見嗎?”
左佑搖頭,他和周孟當時也問過。
顯然,史軍是慣犯,把柄難抓。
左佑再三下決心後,說:“領導,李浣紗是被特意支使去園區的。”
夏嵬不是太明白,幹脆說:“別墨跡,把這件事兒前前後後說明白,包括今天。”左佑一直逃避回答今天上午工作內容,顯然跟這件事有關。
左佑沒說話,把手機又拿了出來,他點開上午錄的視頻推到夏嵬面前。
夏嵬低頭看推進的手機屏幕,前後不過幾分鐘,他看的雲裏霧裏,按視頻所播放的理解,劉德婉婷是第二個被史軍騷擾的銷售員,但是看劉德婉婷的狀态,不像是被強迫。
夏嵬大腦裏出現項目的規劃圖,從視頻拍攝的角度推算,錄像的人所處的高位,應該是一棟建築中的樓。
再看視頻錄制的時長,假如錄視頻的人只是偶然發現有兩個人在角落裏拉扯,再去找方位,爬樓錄視頻,根本來不及。
所以是提前就知道?或是計劃好的?
看來,今天上午發生的事兒是動了大腦的?
長本事,長能耐了!
他擡頭看左佑,左佑伸手把手機拿回去,又點開周孟的微信,打開周孟發給他的截取錄音。
“軍哥,軍哥,輕點,弄疼我了。”
“疼嗎?別急,現在就狠狠疼疼你。”
“有人,有人來,……你混蛋!”
“別給我叫喚,上周的事兒我還沒找你算賬,找的什麽破娘們兒,當自己貞潔烈女,差點沒給我踹廢,你安排的人,沒伺候好哥哥我,今兒咱倆就打個野炮,窩了兩周的火兒,我……”
說話中斷,一陣膩膩歪歪,罵罵咧咧的或拉扯或親熱的聲響。
夏嵬眉頭皺的川字都出來了。
“軍哥,下周,下周我讓秀兒找你,他們項目綠化,啊~~~”
“下周說下周的,這周就你。”
“史胖子,晚上,晚上我找你。”
“晚上,呵呵,你,再來個大成項目的玲玲,那姑娘我惦記一個多月了,你給我弄來,錢少不了你的,”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和叽叽歪歪的低聲□□話。
“聽說你男朋友不賴,想結婚?那就聽話,否則我随随便便抖摟點什麽出來,你就別想嫁……”
夏嵬暫停錄音,沒再聽下去。手機推到左佑面前,擡頭問他:“信我嗎?”
左佑沒點頭,也看着夏嵬,他現在說不信也沒用,夏嵬全都知道了,看這樣子不像是會坐視不理,他只好點頭。
夏嵬嘆了口氣,說:“你做的對,但是太冒險,視頻誰錄的?”
左佑心虛的說:“我,錄的。”工程明令禁止建築中的樓座,非工程工作人員,不可進入。
夏嵬比剛才還愁,捏着眉心,氣兒都嘆不出來了,他問:“幾樓?”
左佑更心虛的說:“領導我沒受傷,就五六樓那樣,挺安全。”
夏嵬猛地擡頭,瞪他:“安全,怎麽沒見你住進去?”
左佑被瞪的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還不忘了嘴欠兒:“挺貴的,想住,也買不起啊。”
夏嵬又氣又想笑,指了他一下:“你,”說了一個字又沒了下文,又問:“錄音誰錄的?”
左佑聽見錄音問題,咽了咽口水,這件事兒還牽扯兩個安裝工人,他心一橫,說了實話:“找了安裝公司上午換圍擋,錄音筆放在工人兜裏,他們在圍擋後面錄的。”他越說聲音越小。
夏嵬這會兒已經無力生氣了,反而笑了,“給你們聰明的,真想給你退回學校去。”
左佑一聽‘退回學校’頓時傻了,他怯生生的問:“領導,一定要辭退嗎?”
夏嵬肯定的說:“一定退,平均智商太高,穿回三國時期,你們就是三個諸葛亮,留你們屈才。”
左佑一聽是玩笑話,來了精神,打算玩命恭維領導:“別介領導,您還在這兒呢,我們怎麽就智商高了,我們最多算是沒拉低平均水平線,離您還有十萬八千裏呢。”
夏嵬不接他的話,“就你們算計的這一出,任誰膽兒不夠肥都不敢這麽做。”
意思就是:就你膽兒肥是吧?
史軍沒什麽背景,但是人太混,能不招惹,盡量避開。
夏嵬又訓了幾句,想起這事兒起因是李浣紗,幾個小夥子才作了這麽一出,他試探問左佑:“這麽幫人家姑娘,成了?”
左佑被訓的氣兒短,正倒換氣兒呢,聽見夏嵬這麽問,以為說的是計劃,他回:“成了啊!”表情還有點自豪。
夏嵬的心髒“啪叽”一下掉到了肚子最底邊,感覺是心髒墜落砸到了腎。臉上表情也一瞬間凝固,他就是想問問,因為他知道左佑一直拒絕李浣紗。
左佑說成了?
怎麽就成了?
左佑看見夏嵬不動不說話眼睛都不眨,趕緊想了想剛才兩人前後的問話,他沒想明白哪句有問題,幹脆直接問:“領導,您說什麽成了?”
夏嵬低頭,起身要往外走,“姑娘追你成了。”不等說完大步往外走。
左佑抓起手機趕緊跟上,跟在夏嵬身後說:“這個要是成了,周孟得卸我兩條腿。”
夏嵬猛地停住,轉頭,左佑也來了個急剎車。
倆人瞪了會兒眼,夏嵬轉回頭繼續往外走,問:“你不愛吃甜的?”
左佑讓他急剎給整懵了,夏嵬回頭看他那一會兒都給他瞅毛了,話題來了個急轉彎,他直接壞掉。
他幹巴巴的“嗯”了一聲。
夏嵬随他去外展中心看二樓簽約專區的裝修進展。
左佑一直惦記,李浣紗被騷擾的事兒夏嵬打算怎麽解決。
還惦記,夏嵬來了,是不是能多住一段時間?
訓他,确實讓他挺不爽。但是想想他加班回宿舍的夜路有人同行,想吃的飯有人同去,還是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