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Chapter 65
傅正銘一進酒吧就被手持禮炮的彩帶亮片噴了一臉。
“生日快樂,老傅!”
“生日快樂,哥!”
傅正銘皺着眉抓開臉上的雜物,對上他們的笑臉,真是想罵也罵不出來。
傅瑤往他身後看了看:“钰钰呢?”
譚熙察覺傅正銘心情好像不咋地:“他不會沒來吧?”
“咱們特地挑的他放假的時候呀?”
傅正銘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酒:“在家已經補過生日,就不帶他來酒吧了。”
譚熙:“我可特地把人都遣散了,把燈打到最亮,現在這明明就是一家普通餐廳嘛。”
傅瑤道:“那還不如去Verge呢。”
“Verge太遠了啊,一來一回說個話就要送钰钰回學校了。”
傅正銘好笑:“你們是給我過生日還是給楚钰過?”
“那當然是給你了。”譚熙跳起來,“行,钰钰沒來也沒事,咱們節目照樣開始,來,音樂!”
譚熙年前在國外進修了半年的音樂,回來後便天天泡在這酒吧,那次井彙廣場演出後就重組了樂隊。本想讓傅瑤做主唱,但傅瑤不能常來酒吧,後來還做了傅正銘助理,就更加沒時間。譚熙便自己上了,但傅正銘認為他顯然是對自己聲音沒點逼數的人。
新歌歌詞倒是可以,但傅正銘聽完,只覺這酒吧還沒倒閉也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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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譚熙還真是冤得很,他聲音不說天籁,一把煙嗓吼兩聲還是有人吃的,尤其唱歌時一副憂郁王子的模樣,反而還吸引了不少女顧客。傅正銘這種人,只是要求比較高比較龜毛罷了。
譚熙唱了兩首下來,讓傅瑤頂上。
傅瑤唱了一首《生日快樂》,又唱了一首周華健的《朋友》,最後随性點播鄧紫棋《龍卷風》。
傅正銘沒聽過,聽了一會,突然問一旁陶醉的譚熙:“這什麽歌?”
譚熙詫異:“還有能打動你的歌?鄧紫棋的龍卷風。”
傅正銘眼底淡漠:“只知道唱些情情愛愛,沒有別的追求?”
譚熙:“……”
他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傅正銘擺了下手,将杯中酒一飲而盡:“你們玩吧。”
傅瑤從臺上跳下來,就見傅正銘已經走了。
譚熙不解道:“他怎麽了?”
傅瑤道:“肯定是和楚钰鬧矛盾了。”以她在傅正銘身邊待了這麽長時間積累的經驗來看,傅正銘的情緒只會被楚钰影響,就算占據他大多數時間的工作也不能。工作時遇到麻煩就解決,項目有大進展也最多說話語氣緩和兩分。只有楚钰,楚钰随便給他打個電話發個微信,他都表現的生動得很,喜怒哀樂俱全,才像一個正常年輕人。
“和楚钰鬧矛盾了?我還以為是遇到感情問題了,不知道的以為他失戀了。”
傅瑤眼皮猛地一跳。
女人的直覺,總是又準又敏銳。
傅瑤希望是自己想錯了。
叫了代駕耽誤了一會,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傅正銘開了燈,只聽到開關啪的一聲輕響,燈亮起來後,房間又徹底安靜下去。
他往裏走了兩步,目光落在客廳的茶幾上。
茶幾上立着一個小星球,比籃球還要大一點。
他走近了才發現,這個星球還分晝夜兩面,一面白天,有機場、辦公室、會議室,一面有晚上,有書房、卧室、酒吧,此刻他坐在酒吧裏,面前的桌子上還擺了一杯酒。
他一眼認出那個穿駝色風衣的二頭身小人是自己,因為和核雕的風格很像。
在積木星球的旁邊,還有一本書。
封面是一片簡潔的白,右下角也是一顆星球,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星球上,這一面畫着打哈欠的月亮和三兩顆星星,那一面畫着捂嘴偷笑的小太陽。
他近乎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開,發現是一本畫冊,用了最好的銅版紙,每一頁紙看起來都很閃亮。
這像一個故事,但主角只有傅正銘自己。
第一頁開始,畫冊上,小人趕往機場,沒有等到人,開始着急。他去了學校,接了人終于高興起來。他下廚做面,又坐到床邊,是在安慰楚钰,但畫面裏,只畫出了一小截床單,也沒有楚钰。可傅正銘就是知道,這一幕畫的是什麽內容。
楚钰打架受傷,他去醫院找他;楚钰落下了課,傅正銘給他補;楚钰不開心了,傅正銘帶他去抓小恐龍、看電影……元旦晚會,他坐在第一排觀看;小年夜,他爛醉如泥躺在床上;還有除夕,他蜷縮在車座裏,手中緊握着小羊核雕……
他一頁頁翻下去,過去相處的一點一滴都在面前緩緩浮現,恍如昨日。他好像真的化身為二頭身Q版小人,把那些細碎卻刻骨銘心的一幕幕又重新走過了一遍。
故事的結局停在元宵節,他和楚钰拌嘴,穿着圍裙,在包湯圓。背景是一排紅通通燈籠,帶着節日的喜慶。
畫冊的最後,是楚钰送他那三個核雕的形象,有了背景,更加生動。戴圍裙的在炒菜,火都快蹿到屋頂;穿西裝的拿着手機打電話,鼻子冒煙,威風凜凜地發着火;跑步的小人腿都快成了虛影,揮灑着汗水。
足有上百頁的畫冊終于翻到了底。
背面是四個Q版大字。
未完待續。
、
晚自習,老師宣布了一模考試時間,就在本周六周日兩天。這周連着下周,不會有任何假期,要連上十三天課。
消息宣布完,教室裏倒了一片,都在唉聲嘆氣。
苗老師沒有讓他們安靜,過了一會等他們發洩夠了才拍拍手:“好了,知道大家辛苦,但沒有辦法,堅持一下,最後幾十天了。勝利就在前方,老師會和你們一起加油!”
楚钰看了眼黑板右上角的倒計時,85天。
他來A市眨眼都已經半年多了,85天而已,很快的。
、
傅正銘靠着沙發睡了過去,懷裏抱着畫冊,一手擋着眼睛。
燈光照過來,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察覺到身邊溫暖又熟悉的氣息,幾乎想也沒想伸手把人抱了過來:“回來了?”
楚钰蹲在他身邊,被他抱得腳上不穩,雙手按在了他胸口。
他穿一件黑色薄羊毛衣,胸膛肌肉結實,散發着熱氣,随着呼吸輕微起伏。
楚钰猝不及防和他四目相對,直直撞進他眼底。
那沉郁的翻湧着又壓抑的情緒,楚钰并不太能看懂。只覺得,心髒好像被死死攥着,卻又在奮力地掙紮,試圖掙脫束縛。
傅正銘向着他低了低頭。
楚钰心頭狂跳,他有種預感,傅正銘又要親他了。
他又聞到傅正銘身上極淡的酒味。
傅正銘又醉了嗎?他喝了多少?感覺不多呀。明明楊助理還說他酒量好,可他為什麽這麽容易醉呢?
他又要親他嗎?他是不是又把他認成別人了?
傅正銘要是喜歡他就不會讓他去追別的女生,他不喜歡他,只是把他當需要好好照顧的後輩。可傅正銘醉酒後又親他,是不是把他認錯成別人了?可傅正銘喜歡的是誰?他到底認不認識?為什麽他們朝夕相處,他對那個傅正銘喜歡的人卻一無所知?
楚钰想推開他,但傅正銘已經抵上了楚钰的額,呓語般吐出一句:“叔叔好想你,寶貝。”
楚钰一僵。
傅正銘在他額角親了親,閉上眼,讓那些壓抑的克制的情緒把自己徹底淹沒,下巴輕蹭着他額發。
“叔叔出差十天,每天都在想你,回來時時刻刻都想看到你,沒想到又惹你生氣……”他輕撫楚钰的臉頰,摸到一點濕意,難得竟語無倫次,“別生氣了。叔叔收到你的禮物,高興得不知道怎麽辦好。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你這麽用心,叔叔會畢生難忘。叔叔很後悔惹你生氣,看到你不高興就也很不高興,做什麽都惦記着你,原諒叔叔好不好?”
楚钰張了張嘴,嗓子卻啞得快說不出:“你喝醉了嗎?”
“沒有,只喝了一點點,兩杯威士忌,還不至于這就醉了。”
楚钰沒有說話,傅正銘安靜地等着。過了會,楚钰拿開他懷裏的畫冊扔到桌上,回抱住他:“你以後別喝酒了。”
他聲音哽咽,壓抑着痛苦:“我求你了。”
傅正銘心頭猛地一顫,抱緊了他,近乎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楚钰沉默着,傅正銘又低聲問:“是不是上次,叔叔做什麽了,發酒瘋了?”
楚钰頓了會,最終還是搖搖頭:“看到你喝醉,我會很難受,不想你喝醉。”
“你是心疼叔叔嗎?”傅正銘雖覺得不太會是這個理由,卻還是忍不住欣喜,見他如此排斥甚至是厭惡自己喝酒,承諾道,“好,以後都不喝了,能不喝就不喝。”
楚钰嗯了聲。
這樣的承諾雖沒什麽意義,可他還是莫名的安心了點。
倆人抱着坐了一會,各自收拾起內心激蕩的情緒。
傅正銘珍惜地把禮物都收好,晝夜星球放在書房的書桌上,畫冊也放進床頭櫃,可能會時不時拿出來翻一翻。
“為什麽不把自己也畫進去?”
楚钰道:“我不習慣自己畫自己。”
傅正銘略有些遺憾,他很想在這畫冊上也看到楚钰,不過畫什麽楚钰高興就好。
“只是一個尋常生日,不值得你這麽費心,但叔叔很高興。”
楚钰道:“第一次送你生日禮物,其實,也有感激的意思。”
感激傅正銘在他彷徨無助的時候來到他的生命裏,支撐着他,鼓舞着他,讓他又振作起來。
所以送給傅正銘的禮物,是他回饋的,他眼裏的他,各式各樣的他,或嚴厲、或生氣、或溫柔、或高興……每一面,都組成那個,讓他崇敬向往又愛慕不已的人。
倆人剛和好,有些莫名的尴尬和隔閡。
這在之前都從未有過。
傅正銘去給他做宵夜:“我讓林阿姨去睡了,你想吃什麽,叔叔給你做。”
楚钰其實沒什麽胃口:“面吧。”
“什麽面?”但傅正銘卻驀地想起楚钰剛來時給他做的那碗面。
楚钰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倆人對視一眼,又齊齊移開目光。
好在家裏還有鹵肉,是林阿姨之前做的,有剩。
傅正銘開始在廚房忙碌。
楚钰站在廚房入口望着他背影,看到他裹着圍裙,舉着菜刀鍋鏟,動作熟練,想起自己那些畫,忍不住翹了下唇角。可緊接着又生出些悲哀,過了會,忍不住進去。
傅正銘聽到動靜,輕聲道:“別進來楚钰,廚房油煙重。”
他剛說完,就察覺背上被輕抵着,楚钰靠了過來。
他聽到楚钰輕聲央求:“傅正銘,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了,能不能先告訴我?”
傅正銘忍不住回身:“你說什麽?”
楚钰站直了,道:“我馬上就要一模,一模接下來就是二模、三模,最後高考。八十五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雖然不差這幾天,但你答應我的,在我高考結束之前不會找女人談戀愛結婚的,能不能堅持一下,很快的。”
傅正銘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這個,但他察覺到了楚钰的不安,自然滿口答應:“好,叔叔現在沒有喜歡的人,不會和任何人談戀愛結婚。”
他近乎有些沖動地道:“說不定叔叔會先看着你戀愛結婚。”
楚钰想也沒想:“不可能。”
傅正銘笑起來:“也對,那時候叔叔年紀都大了,還不結婚就要打一輩子單身了。”
楚钰道:“那我也打一輩子單身。”
傅正銘瞳孔猛地一縮,心裏湧起些不可置信,但緊接着就想明白了,楚钰不過是太依賴他了。他回身燒水,笑了笑:“這話可不能讓姥爺聽到了。”
楚钰還在他身後輕聲道:“一輩子單身也沒什麽不好,到時候我養你,我老了我就自己去養老院。裏面那麽多老頭老太太,我和他們說不定會很有共同話題。”
楚钰越說越覺得可行,卻聽傅正銘突然問:“那你喜歡的那個女生呢,你不想和她在一起嗎?”
楚钰愣了下,高漲的情緒又像潮水般退去:“我沒有喜歡的女生。”只有喜歡的人。
傅正銘眼底一亮,幾乎有些控制不住嘴角,過了會,忍不住想再問清楚點,回頭一看,楚钰卻不在了,走得悄無聲息。
、
考試前,徐锴和寧夢在校外吃宵夜時終于狹路相逢。
徐锴認真地鄭重地拒絕了她。
寧夢并不太意外,看起來只是有些失落。
說實話,被何主任抓一次,是個人戀愛的心思都淡了。
高三學生們更別說了,時間都被擠在學習上,哪還有時間想東想西。
楚钰已經是年級第一,還把傅正銘的歷史成績立為目标,學得更加努力。
周測成績就一次比一次離譜,一模的分更是拼了命往高了考。
去年期末的時候,胡斐比楚钰低五十七分。今年換位置,被安排和楚钰坐,坐了沒兩天去和苗老師要求換座位。後來苗老師就把楚钰和徐锴位置鎖死了。
胡斐換位置的原因就是,和楚钰坐在一起壓力太大。
有些人确實是聰明得過分,你還在稀裏糊塗連定理都沒搞懂的狀态,他已經能舉一反三做相關附加題了。
這次一模,胡斐看到成績直接崩潰了,又哭了一次。
楚钰沒能拿到全市第一,但只比全市第一低三分,和傅正銘那時候高考的情況差不多。
要拿到第一指日可待。
學校領導、老師都給楚钰加油打勁,同學們看楚钰的目光也更添幾分景仰。誰能想到今年的市狀元可能會出在普通班呢,當年楚钰剛來時還有人在貼吧信誓旦旦,讓楚钰有種就考年級第一,現在市第一都有望一争。
一模和二模之間并沒有一個月,二模要更難一些。
楚钰分數比上次低,但名次比上次高。
學校把紅榜貼出來,可以看到兩個一,年級第一,全市第一。
戴天明在楚钰粉絲群和那些追星女孩們越混越污,拍了紅榜發朋友圈:“我兄弟全市最攻,總攻,請叫他總攻大人,而我,就是總攻大人的兄弟。”
談倩在底下回複:“總攻大人的兄弟,總受。”
傅正銘沒看懂:“這是什麽意思?”
戴天明回複他:“我忘了分組了!不懂不要緊,裝作沒看到就好,麽麽噠傅叔!”
傅正銘去查了百度回來,一笑置之。
家裏自然也為楚钰慶祝了,做了一頓豐盛的大餐。
自離高考時間越來越近,姥爺又從家裏搬了來。
傅正銘要把主卧讓給他,他威脅要回去,要住書房。但傅正銘時常要在書房辦公,姥爺住書房反而不方便,最後還是傅正銘住了書房。
也因此,高考前的許多個夜晚,傅正銘都和楚钰并肩坐着,相伴到深夜。
三模是最簡單的,楚钰考了個高得離譜的分數,離滿分只差十幾分,比第二高了十一分。在這個層次,還能拉開這麽多分數,可見楚钰腦子有多好使,但同樣的,他下的工夫也并不比第二名少多少。
傅正銘精心養胖的小孩,臨近高考的時候竟又瘦到了剛來A市時候的體重。
不管是傅正銘還是姥爺,看着都很心疼,一家三個可以下廚的,卯足了勁給楚钰換着法的投喂。
高考,一場影響無數中國人命運的考試,終于在萬衆期待中如約走近。
臨近六月七號這幾天,連外面攤販的吆喝聲都透着一絲緊張。
當然他們也的确應該緊張,因為考試周到了,為免學生吃壞肚子,學校聯系城管把攤販都趕走了。
學校食堂多推出了十道菜色,還打了五折優惠,甚至偷偷往那些快沒錢的學生卡裏打了錢,盡量保證大家高考期間可以吃得飽睡得好。
高考前一天,學校放了假,但并沒有讓學生直接回去,而是去各大考點踩點。
楚钰不是在本校考,在郊區的六中,離着很遠。也不知道這考點是怎麽安排的。
傅正銘在附近訂了最好的酒店,又訂了附近最好的中餐廳。
這兩天,傅正銘工作也是在酒店裏,所有重要工作都辛苦楊助理和傅瑤送來。
為了妥當,傅正銘帶着楚钰六月六晚上就住到了酒店。這家酒店到六中走路只要十幾分鐘,開車更是小幾分鐘就到了。楚钰每天早上可以多睡一會。
傅瑤來送文件,看到楚钰靠在傅正銘腳邊玩魔方,傅正銘在旁辦公,很是感慨:“當初我高考的時候,自己騎着個單車就去了,也沒人這麽替我緊張。”
楚钰自己也很淡定:“我也說我自己來就行了,不用守着我。”
傅正銘笑道:“這麽遠,你自己來,叔叔怎麽能放心?”
傅瑤瞥他:“那你當初考點遠嗎?”
傅正銘:“還好。”
楚钰卻巴巴地去問姥爺了,問到笑說:“也很遠啊,也是六中!”
“緣分啊你們倆,”傅瑤驚奇道,“A市這麽多高中,你們還能這麽湊巧。”
傅正銘淡定道:“還有更湊巧的,楚钰的考場也是我當年坐的教室,不過編號不一樣了。”
楚钰意外又驚喜:“真的嗎?”
“這也沒必要編來哄你開心。”
楚钰忍不住趴到傅正銘膝上:“我覺得這就是緣分,當年你媽媽選擇住在我姥爺家地下室,我姥爺選擇領養你……我記得我記事起關于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出去玩,和那些小孩爬牆,摔下來,你剛好路過接住我……”
“你八個月大的時候,剛學會捏這個動作,把一顆小星星糖遞給了叔叔,”傅正銘補充,笑着摸摸他頭,“當時那麽多人圍着你,你也沒有自己的想法,只是随手一遞,就選擇了我,這也是緣分。這樣的事很多。”
楚钰笑得眼睛彎彎,眸光如星河,望着傅正銘,滿是依戀與愛慕。
傅正銘眼底深邃,如同包容寬厚的海,仿佛要将楚钰重重卷席,帶入望不見底的深淵。
傅瑤看得膽戰心驚,眼皮一跳一跳,忍不住打斷他們:“楚钰要不要再臨時抱下佛腳?”
楚钰又靠回去,繼續拼那個八階魔方:“這不是抱着呢嗎。”
傅瑤:“拼魔方也算抱佛腳?”
楚钰:“我沒說拼魔方是抱佛腳啊。”
“?”
傅正銘卻聽明白了,輕笑了聲。
傅瑤:“……”
、
翌日清晨,楚钰換上了學校的校服。
其實傅瑤給他帶了戰袍,是一件繡着winner的衛衣,楚钰嫌太傻了不肯穿。
傅正銘過來看他,便見他只穿了一件短款的夏季校服。
三中的校服是藍白兩色,素來校服都做的大,但楚钰身姿挺拔,穿着依然如白楊少年般,很有青春活力。
傅正銘去行李箱裏取了校服外套:“現在還沒那麽熱,外套還是要穿,去考場了看情況再脫,不能不帶。”
傅叔叔跟老媽子似的操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楚钰也不和他辯論,只道:“好。”
反正也是最後兩天穿校服了。
吃過早餐楚钰便坐上車去了六中。
傅正銘早料到考點附近會堵得水洩不通,到了附近便帶着楚钰下車,從一條小巷走路穿了過去。
路線是當年傅正銘走過的,很快就到了學校門口。
楚钰跟着傅正銘走了一遍,記住了,道:“中午我自己來吧,不用送了,又不是走路都要牽着的小孩子。”
傅正銘也沒堅持:“叔叔開車送你到這邊路口就回酒店。”
楚钰過安檢進了學校。
傅正銘等他身影都看不到了,才折身。
他又從那巷子走了一遍。
其實不少家長送孩子也會走這條路,但巷子偏僻,人依然不多,兩旁開了些奇奇怪怪的店,看起來也不像在營業。
就快走到頭的時候,傅正銘迎面遇上一群塊頭極大紋着紋身染着黃發的混混。
其中一個小混混吹着口香糖,瞥了傅正銘一眼,大概是覺得他這人氣質和這犄角旮旯不太相符。
等錯肩而過,傅正銘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嘁。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嘁他,不由好笑。
中午楚钰順利考完,從巷子裏過的時候發現有些不對。
高考期間考點附近總是很多警察,甚至還有武警,早上過來這片還沒有,考完語文居然站了大兩排。
有來接人的家長小聲議論。
“聽說是有家長舉報,警察端了一個黑網吧和一個賣、淫的發廊,還有個地下室,聽說一群職高學生在裏面賭拳。這真是,這條路這麽亂,幸好最近高考警察多,不然還真是讓人不放心。”
楚钰到了路邊,就見傅正銘正坐在後排翻着一個ipad,眉頭微蹙,顯是在辦公。
楚钰走過去,發現他還戴着耳機在打電話:“德國曼徳工廠的事讓秦總先過去處理,至于分公司和新工廠還要開會再議……”
看到楚钰,傅正銘又說了兩句結束了通話。
楚钰拉開車門,坐到他身邊:“要是工作忙的話,你去忙工作吧。”
“沒什麽事,”傅正銘道,“下面自然有人解決。”
楚钰也只是那麽一說,他瞥了傅正銘一眼。
其實心裏還是很高興傅正銘能這麽陪着他。
也許高三會是他最幸福的一年,等暑假回到姥爺身邊,等大一開學,他們再不能這麽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也許他們會回到以前他還沒來A市時候的狀态,他叫傅正銘一聲傅叔叔,也只是傅叔叔而已,不對這個稱呼這個人有半分遐想。
那樣其實也挺好的。
只是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這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