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晉江獨家發表
“春子, 你過來, 我問你個事兒。”宋春剛勸走了吳柳兒推門進屋, 二妞就坐在炕上向她招手道。
她答應了一聲, 趕忙走過去,在二妞身邊的炕沿上坐下, 問她:“什麽事兒啊?”
“剛才那個吳柳兒罵我是窯姐兒,你跟我說說, 窯姐兒是什麽意思?”二妞盯着宋春沉着臉問。
“……”宋春瞬間呆住, 同時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就知道, 二妞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窯姐兒是什麽意思,剛才沒蹦下炕來跟吳柳兒打起來。
現在聽二妞這樣問, 可不是被她猜中了嗎?
那麽, 自己該不該實打實地告訴她所謂的窯姐兒是什麽意思呢?
你說要告訴她呗,她一準跟吳柳兒結仇,以後再見到吳柳兒, 一言不合就能動手打起來。
你說要不告訴她,她難道不會去向別人打聽這詞兒的意思, 比如說她見到蓮花嫂子能不問嗎?而且自己要不跟她說, 以二妞的聰明, 她一定會更加肯定吳柳兒說的“窯姐兒”不是好話,她一定會向別人打聽出這個詞兒的意思。
宋春一時之間有些犯難,到底該不該跟二妞說實話。
就在她這一遲疑的功夫,二妞聲音都變冷了,她說:“窯姐兒一定不是好話對不對?你不說, 我就去向別人打聽,可別叫我打聽出什麽意思來,不然,我饒不了那個吳柳兒。她跟她媽一路貨色,見我就跟仇人似的,還有她爹,老色鬼一個,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二妞提到吳安平觊觎她的美色,意圖欺負那檔子事兒,宋春的火氣又上來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對二妞說實話,還應該代吳柳兒向二妞道歉。
“二妞,我……我告訴你柳兒說的那個窯姐兒是什麽意思吧。不過,你能答應我知道了之後,不要去找柳兒算賬嗎?她也是因為你把她給我做的鞋子扔地上弄髒了,才氣得口不擇言的。我代替她,先向你陪個不是。”宋春語氣誠懇道。
二妞臉上挂着霜,沒表态,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宋春,仿佛說,你繼續往下說吧。
宋春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寒着臉的二妞,咬咬唇,繼續往下說,“窯姐兒,就是……就是那些男人給了錢,就能去睡的女人,那種女人住在一個叫做妓|院的地方,妓|院裏有老鸨,有龜公……林子屯沒有妓|院,桃山鎮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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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妞聽了宋春的解釋,眼角微跳,唇抿得緊緊的,圓眼睛裏面射出寒光來。
她明白了,原來吳柳兒嘴巴裏說的窯姐兒是婊|子的意思,她大姐曾經跟她提到過,婊|子很髒,凡是個男人,只要有錢就能去睡,婊|子還有個稱呼叫做妓|女。妓|女住的地方叫妓|院,也很髒。總之,妓|女是最下賤最不要臉的女人,人們一提到妓|女,沒人看得起瞧得上。
那個吳柳兒居然罵自己是妓|女!
這簡直是自己這幾百年來受到的最嚴重的侮辱!
而且她還說吳家人全家都讨厭自己,他們都想把自己攆出林子屯。
行,他們一家人不是想讓自己被趕出林子屯嗎,自己得使出些手段來,讓他們知道厲害,看最後到底是誰被趕出林子屯。還有,他們想讓自己走,自己偏不走,氣死他們!
對了,吳柳兒還說自己仗着人好看,哄騙宋春,白吃白喝,她還說自己什麽都不會幹。
那意思是自己用美色迷惑宋春咯?
宋春是個女人,又不是男人,她要是真被自己迷住了,那……倒好了。
二妞想到這裏,竟然嘴角一勾,要笑不笑。
宋春看到她的表情,瞬間糊塗了,不明白二妞在想什麽,明明在聽了自己關于窯姐兒一詞的解釋之後,一開始那臉就跟冰雕的一樣,眼神能凍死人。
可現在,她居然笑了?
二妞又想到,吳柳兒說自己什麽都不會幹,對于這一點,她絕對不承認。
她會幹的事情,這一個屯子裏的人都幹不了。
普通人幹的那些,她不屑去幹,要真幹的話,不會比他們差。
啥時候,她就會幹上一件讓這整個屯子的人都不再敢小瞧自己的事情,堵一堵吳柳兒的嘴。
宋春哪知道二妞這麽一會兒已經想了這麽多,她偷偷觑着二妞陰晴不定的臉,心裏暗自祈禱,二妞可千萬別犯橫,去找吳柳兒的麻煩。
“春子,咱們晚上吃什麽呢?”二妞忽然開口問宋春,語氣和煦,跟平時沒什麽兩樣,好像壓根兒就沒聽見吳柳兒罵她的話一樣。
“……”宋春一時之間腦子沒轉過彎兒,而且,她還覺得二妞越是這麽雲淡風輕不生氣,事情越是嚴重。
二妞一只手搭上了宋春的肩膀,湊過去,幾乎貼着她的臉,柔聲道:“春子,我問你呢,晚上咱們吃什麽?我想早點兒吃飯,剛才被吳柳兒氣着了,一下子就餓了。”
宋春鼻子裏鑽進了二妞的氣息,這讓她瞬間回神,心跳即刻快了。
她結結巴巴地說:“……吃魚,我炖酸菜魚給你吃,你吃嗎?”
二妞笑:“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吃,還愛吃,一會兒我還給你打下手。”
宋春重重點頭:“嗯,嗯。”
二妞實在跟宋春挨得太近,宋春戰戰兢兢地,有點兒吃不消。
天人争鬥了一會兒,宋春意圖下炕,她往炕邊挪,二妞一把薅住她,眼波蕩漾,輕聲問她:“你去哪兒?”
宋春垂眼說:“你不是要吃炖酸菜魚,我去把魚拿進來化凍,一會兒好收拾了炖上。”
二妞聽了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想吃美食的欲望占了上風,她松開手,對宋春說:“去吧,快去快回,弄好了來陪我。”
“好。”宋春答應了,麻溜地下炕,出屋,去柴房拿了一條魚進來扔屋子裏的木盆子裏,倒進去一些涼水化凍。
然後再去從酸菜缸裏撈了酸菜出來,沖洗幹淨,切成塊兒。
接着她下到菜窖裏,拿了大蔥出來,剝了,洗幹淨切段,又拍了蒜瓣和姜。
這炖酸菜魚的準備工作做好了,看看魚還沒化凍,她就去二妞坐着的炕邊,把今天買的一些零嘴兒拿出來,放進裝瓜子的笸籮裏,端到炕桌上,讓坐在炕上對着鏡子塗抹胭脂香粉的二妞吃。
“你看,我好看嗎?”二妞擡起頭,轉過臉來給宋春看。
“……噗嗤!”宋春一看笑出了聲。
二妞的臉原先就白,她塗了香粉之後,臉更白了,好像在一塊上好的羊脂玉上拍了層面粉,倒不如不撲粉好看。
至于那胭脂,二妞塗了一些在臉蛋兒上,也塗了一些在嘴唇上,塗得有些濃,看着像是年跟前廟會上踩高跷,或者是扭秧歌的女角,夠喜興,也夠滑稽。
“咋啦?不好看嗎?”二妞見宋春笑了,瞪着眼問。
宋春想哄她說好看來着,可就是笑得停不住,遲遲說不出口。
二妞丢了手裏的胭脂,撲過去,扭住宋春的胳膊,一個勁兒問她笑什麽,自己有什麽可笑的。
宋春笑得直抽抽,頭偏到一旁,一直笑。
二妞伸手捧着她的頭,使勁兒把她的臉扳過來面對自己,嘟着嘴說:“快說,快說,你笑什麽,是不是我這樣很難看?可是,我今天跟你去桃山鎮趕集,瞧見街上一些女的就是這麽打扮的啊。”
宋春面對二妞,看到她的妝容,剛剛收斂的笑,又放肆起來。
“……不行了,二妞,你快把臉擦幹淨吧,不然我停不住……”她閉上眼,一抽一抽地說。
二妞嘟囔:“有那麽難看嗎?”
她終于松開宋春,去找了宋春給她買的新手帕,對着鏡子把臉上和嘴唇上的胭脂,還有臉上撲的粉都擦了。
再轉臉讓宋春看時,宋春說:“還是這樣好看些,二妞,你天生麗質,不用胭脂香粉,那些東西以後你都收起來吧,別用了,用了反倒不好看。”
二妞聽了,綻顏笑了,她說:“你這話我愛聽,那以後我不用胭脂香粉了。”
接着她把胭脂盒子香粉盒子都用手帕包了起來,交給宋春,讓她給自己放好。
宋春拿去放到炕櫃裏,跟她爺爺留給她的懷表放在一起。
兩人笑鬧了一陣兒,宋春去看看魚化凍了沒。
看到魚化凍了,她就把魚收拾幹淨,再在魚身上打花刀,抹上一些鹽和酒。
接着開做酸菜炖魚。
大鐵鍋裏放油,她把姜蒜瓣和酸菜倒進去炒一會兒,炒出香味後,接着鏟起來。
鍋裏再放油,她把腌了一會兒的魚放進去稍微炸一炸,最後往鍋裏倒水,水要淹沒魚,加大火把魚湯燒開,拿出兩根柴火,讓火小一些炖魚。魚湯泛白時,把剛才炒過的酸菜那些放進去,跟魚一塊炖。保持小火炖上個把小時,酸菜和魚的味道完美融合,一道美味爽口的酸菜炖魚就好了。
宋春在炖魚的時候,又在鍋沿邊貼了些苞米面的餅子。
這樣,等魚炖好的時候,貼的苞米面餅子也好了。
酸菜魚起鍋的時候,宋春剝了兩根蔥洗了,舀了一小碗醬,一起端到炕桌上,再把鍋沿上貼的苞米面餅子鏟下來幾個擱在碗裏端上炕桌。
她跟二妞面對面坐着,一起吃酸菜炖魚和苞米面餅子。
二妞大快朵頤,大贊好吃,她還說今天中午在羊肉館子裏吃的紅燒魚,也比不上宋春做的酸菜炖魚。
“好吃就多吃點兒。”宋春笑眯眯地說,“你越能吃,我越高興。”
二妞嚼着魚肉,問宋春:“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窮嗎?今天你花了那麽多錢,我知道你賣皮子只賣了十四塊大洋,可你一下子花掉了十二塊,最後只剩下兩塊了。”
宋春端起碗,喝了兩口酸菜魚湯,咂咂嘴,她信心十足地說:“錢的事兒不用你操心,等我過幾天去獵了熊,手上就有錢了,養你這樣的三四個都沒問題。”
“養三四個……春子,你還想養誰啊?”二妞停止了吃魚,生氣地問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