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晉江獨家發表
“柳兒, 上炕坐啊, 炕上暖和。”
見到吳柳兒坐在炕沿上沒說話, 宋春倒主動招呼她。
“哦, 好。”吳柳兒忙答應了,脫掉棉鞋上炕, 坐在宋春對面。
馬桂花不用宋春招呼,已經自來熟地脫了鞋上了炕, 坐在女兒身邊。
因為宋春今天是被韓家請來殺年豬的, 所以她跟前單獨擺了一張炕桌, 炕桌上茶水煙鍋點心瓜子齊全。
其他人今天來,除了長輩都撈不着上炕。
宋春是個例外, 她要招呼誰上炕, 坐她跟前也可以。
等到吳柳兒上炕了,宋春又招呼她吃瓜子喝茶。
吳柳兒聽話地抓了一把瓜子托在手裏,慢慢地磕着, 兩眼直愣愣地盯着宋春看。
“咋了,柳兒, 我臉上有什麽嗎?”宋春發現柳兒一直盯着自己看, 就擦了擦臉, 笑着問她。
“沒……沒有……”吳柳兒趕忙低頭。
宋春聞言有點兒懵。
這時候馬桂花卻說話了,她試探着問宋春:“春子,你收留的那個姑娘怎麽不見你帶她來吃殺豬菜?昨兒我瞧着她好像好了?不然也不能吃小雞炖蘑菇,對吧?”
宋春剛才被二妞親了臉之後,現在壓根兒就沒有讓二妞在這種嚴寒天氣走的意思了。
對于別人打聽二妞的病, 她相當敏感,尤其是馬桂花。
宋春也不真是傻子,馬桂花還有她男人針對二妞,一心想攆走二妞,二妞生病了,他們沒攆成人。滿屯子裏,就數吳家對二妞最有敵意,她當然會在對方打聽二妞的病情時非常小心。
Advertisement
“哦,昨天她病好一些,晚上吃了一些小雞炖蘑菇,今早病又重了……”宋春垂眼随意地回答,心裏卻很緊張。因為她長這麽大,很少說謊。
“病又重了?那……”馬桂花一聽別提多失望,她想這黃二妞又病了,那不是要在宋春家繼續呆下去了嗎?原先說的三天病好了就讓她走,現在肯定又要往後拖不少日子了。
不但馬桂花失望,吳柳兒聽到宋春說女叫花子又病了,還要繼續在宋春家呆下去,她也失望,外加生悶氣。
“春子,你就不該給她吃那麽好,白瞎了好東西,她還又病上了。”馬桂花不滿地說,“你這孩子,就是心太好,我跟你講,你千萬別給她吃肉了,就給她喝些白粥,吃點兒腌菜,一天還只能一頓,餓上兩天,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宋春默默地聽着沒吭聲。
馬桂花繼續唠叨:“……春子,你可別不把嬸子的話放心上,你收留的那個姑娘來歷不明,又長成那樣,一看就不是老實人,你可得當心,別好心辦了壞事。那姑娘要真是山裏的胡子的探子,咱們屯子的人就……”
話沒說完,宋春忽然擡頭看向馬桂花,淡淡道:“嬸兒,她要是真是山裏的胡子的探子,我就一槍崩了她,再一槍崩了自己。”
馬桂花瞬間不說話了,她被宋春這句狠話給吓住了。
聽話聽聲兒,很明顯,宋春非常不滿馬桂花針對二妞,看樣子,她很護着那個她收留的女叫花。
正在磕瓜子的吳柳兒聽見宋春說的這句狠話也不磕瓜子了,她怔怔地看着宋春,表情複雜。
“你……你這孩子,怎麽這麽……這麽傻呢?”馬桂花好半天才說出這麽句話來,“你覺得她不是就不是吧,用得着動刀動搶?動刀動搶的,多傷和氣。再說了,我這不是為你好嗎?”
“嬸子,我這麽大了,知道好壞,不勞您費心。”宋春繼續淡聲說話,可話裏面的意思,馬桂花和柳兒都聽得出來,她不滿意吳家非要摻和到她收留黃二妞這件事情裏來。
馬桂花還要說話,一邊坐着的吳柳兒拉了拉她袖子,低聲說:“娘,你別說了……”
是啊,看宋春的臉色,挂了霜一樣,雖然語氣淡淡,可要再說下去,指定要得罪她了。
馬桂花想想,眼前這個姑娘可是吳家看上的兒媳婦,有本事又俊俏,何苦為了一個外人把她得罪了。
黃二妞狡猾,不知道用什麽手段迷惑了宋春,看來要來硬的是不行了。
既然宋春不相信黃二妞是山裏胡子派來的女探子,那麽就只有想別的辦法了。
馬桂花轉而說起今天吳家要包粘豆包的事情,還說等下午蒸好了,給宋春送一些去。
宋春卻說不用了,因為趙家昨天蒸了粘豆包,今天要給自己送一口袋來,一口袋足夠她吃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往年吳家蒸了粘豆包給宋春送去,她總是樂呵呵地會收下的,就算趙家也送了宋春粘豆包。
馬桂花和吳柳兒知道,宋春看來真是計較了。
母女兩人互看一眼,有點兒無措。
“春子姐,我給你做了一雙新棉鞋,就快好了,改天給你送家去。”吳柳兒趕忙救場,擠出笑對宋春說。
提起這茬,宋春的臉色才好看多了,她想到了最近幾年吳柳兒總是在給自己做鞋,春夏天穿的布鞋,冬天穿的棉鞋,鞋底的針腳別提多密實,雷打不動的每年兩雙鞋。
就看在吳柳兒給她每年做兩雙鞋的情分上,她也不該撂臉子給吳柳兒看呀。
是,她是不喜歡吳家兩口子老想攆走二妞,還說是為了屯子裏的鄉親們考慮,怕二妞是個山裏胡子的探子,怕二妞招來胡子禍害大家夥。
不過,吳家人在爺爺走後,一直對她還算不錯,吃什麽好吃的會叫她,或者給她送一份兒過來,吳慶東每年給家裏準備過冬的柴火的時候,總忘不了給宋春弄兩車來。不但給她弄來兩車柴火,還用斧子給劈好,方便她燒火時用,再加上吳柳兒每年給她做鞋……
想起這些,宋春臉上的神色軟和一點兒了,她微微一笑,對柳兒說:“多謝你,每年都費工夫給我做鞋。”
宋春一笑,柳兒心裏立刻松快點兒了,她忙說:“我待家裏沒事兒,給春子姐做鞋還好混些。”
兩人接下來有一句沒一句的開始唠嗑,馬桂花不時插一兩句話,氣氛比剛才好多了。
唠了快半個小時,潘小翠進來說豬毛都刮幹淨了,請宋春出去把豬給收拾了。
宋春下炕,穿上靴子和皮襖,戴上狗皮帽子出去,手腳很快地把韓家的年豬給收拾好了。
末了,她要了一塊排骨,一塊三四斤的五花肉,還要了兩根豬蹄兒,一葉肝兒。
這些東西,她用一根麻繩把它們穿在一起,挂在院子外頭的牆上。
韓家竈房的大鍋裏,炖上了殺豬菜,一個院子都能聞到香味兒。
屋裏南北兩邊的炕上分男女坐着韓家今天請來的親戚和鄰居,他們來幫了忙後,都等着吃殺豬菜呢。
宋春坐在一大幫老爺們兒中間,跟他們一樣抽煙鍋唠嗑。
吳慶東挨着宋春坐,樂呵呵地給宋春的煙鍋裏填煙絲,給她點燃,再遞給她。
宋春抽着煙鍋,左右看看,問吳慶東:“叔呢?”
吳慶東也看看周圍,說:“我爹剛還在外頭看你收拾豬呢,我以為他跟着進來了。”
宋春笑:“別不是這就跑去竈房先舀上一碗吃上了吧?”
吳慶東也跟着笑:“難說,我爹最喜歡吃殺豬菜,每年過年,屯子裏只要有人家殺豬,不是親戚他也要去蹭吃喝。”
旁邊坐着的韓東林這時候湊過來,加上一句:“老爺們兒這輩子圖啥,不就是圖吃喝嗎?”
聽見這話的另外一個韓家的親戚吐出一口煙,擠眉弄眼來了一句:“還有,圖娘們兒。”
他兒子,在鎮上的學堂裏念書的後生文绉绉來了一句:“要不怎麽說,食色性也呢?食,就是吃喝。色,那就是女人。吃喝和女人,是男人們的死穴。”
吃喝和女人,這是個大話題,而且是林子屯的老爺們兒聚在一起最愛說的話題。
大家夥緊接着開始了熱烈的讨論。
等到衆人唾沫星子都說幹了的時候,殺豬菜做好了,南北兩鋪大炕上,幾張炕桌拼在一起,大盆的殺豬菜端上來,大家圍坐在炕桌前可勁兒吃。
往常吃殺豬菜,宋春都要跟人喝酒,今天她一杯酒沒喝,挑了一小碗殺豬菜吃了就下桌。
吳慶東問她怎麽不吃了,宋春說今天胃口不太好,不想吃。
她說:“你別管我,我先回去,你多吃點兒。”
吳慶東憨憨地應聲好。
下了炕,穿上靴子,往韓家竈房走的時候,撞到了吳安平。
“叔,你去哪兒了,都吃上了。”宋春樂呵呵道。
吳安平搓搓鼻子,說自己跑了趟茅房,這就去吃,說完匆匆忙忙往屋子裏去了。
宋春到竈房裏,讓還在忙活的潘小翠給自己舀上一大碗殺豬菜,并說自己中午不想吃,想帶一碗回去晚上熱熱再吃。
潘小翠二話不說給宋春盛了滿滿一碗殺豬菜,裏面淨是肉和血腸。
宋春道了謝,端上這一大碗殺豬菜,出去到外面院子裏,把牆上挂着的那一大串“酬勞”取下來,拎在手裏,急急忙忙往回走。
她心裏惦記着二妞,想快點兒把手上這一碗殺豬菜帶回去給二妞吃。
而且,她還覺得,早上出來,這兩三個小時沒見到二妞,竟然象兩三年那麽長。
到了家門跟前,宋春用腳踢了踢門,快活地大聲喊:“二妞,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V後雙更的話,就是早上七點有一章加更,如果一更,就是晚上八點。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