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家有賢內助
“進來回話,到底是怎麽回事?”風敬德回身命令道。
安哥彎腰扶着跛腳,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細汗,看來是跑着回來的。“将軍,情況有變,歡悅樓裏死了人。于校尉過來時,他們還只是簡單的肢體沖突,現在那行腳商已死,兇手是萊州郭氏子弟,長樂侯夫人的親侄子郭世林。”
“安哥坐下慢慢說。”趙元嵩坐直身體,指了指床頭的鼓凳,“郭世林怎麽會被牽連在裏面?”
“謝二少夫人。”安哥平緩呼吸,走過來坐在床邊,接着詳細描述所探聽到的一切。
蔣大公子與那行腳商一起,和一名玲珑閣姑娘賭投壺小游戲,玩着玩着,行腳商起了別的心思,想和姑娘壓度夜賭注,姑娘拒絕後發生沖突,姑娘身邊跟着的龜公出面,推了行腳商一下,行腳商将龜公當成歡悅樓裏的店夥計,非找掌櫃理論。蔣大公子與行腳商玩得不錯,看行腳商人單力薄便出面幫忙,想讓歡悅樓給個說話。
這是事件起因。之後,不知是誰說起歡悅樓東家身份,知道這間賭坊是趙元嵩開的,而趙元嵩之前是京都裏出了名的小纨绔,風評不好,但現在嫁入定國公府,竟一躍變成忠君愛國的守城英雄了。
出來玩的基本都是貴族圈裏人,都聽說過關于長樂侯府不會教養孩子的那條花邊傳言,當下有人拿這事出來調侃。行腳商聽了,開始抓着不放,言語上多有放肆,說了長樂侯府幾句,激怒了過去玩的郭世林。這下行腳商又和他發生口角,而後大打出手,蔣大公子的人拉架,混亂間,郭世林不小心将人推下樓梯當場摔死了。
“雖沒證據,但蔣家大公子在這裏面的确有意謀算,他處處針對歡悅樓,處處針對二少夫人。”安哥憤憤道:“還特別快找來了行腳商的家人。标下回來時,那死者家屬喊着歡悅樓害人,讓兇手和歡悅樓給說法。”
開業第一天就死了人,對歡悅樓與趙元嵩的名聲都不好,對于商人來說,用這種手段害人,那真是太喪盡天良。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今後他趙元嵩甭想在京都開店。趙元嵩想親自去現場看看,卻被風敬德勒令在床上靜養,“躺好,我去。”
好吧,将軍出馬一個頂兩,最起碼也能吓吓人是吧!
出了事有人給照着,趙元嵩心裏美美噠,他乖乖躺好,表示自己這次一定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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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敬德趕到歡悅樓,門前人山人海,定國公府府兵與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在維持秩序,五城兵馬司下屬衙門裏的監察史正在問案。
吃瓜群衆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向樓裏看,他們小聲議論道:“今日本是開門送衰的日子,沒想到這家店衰神沒送走,竟死了人。唉,這歡悅樓恐怕是開不長了啊!”
“聽說裏面的人來自武陽,得罪了當地世家大族,只能出來讨生活。他們兒子不成器,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謀得一份行腳商的活計,卻在這裏喪了命。”
“天可憐見,白發人送黑發人最是苦啊。”
“讓讓,讓一讓。”安哥幫風敬德擠開人群,他們一起進入歡悅樓。
歡悅樓裏的客人都被請了出來,只留下當時事發相關者。“風将軍來得正好。”蔣大公子帶着親随,杵在樓梯口,一臉看好戲模樣,“聽說這樓子是你家男妻産業,開業第一日竟出了人命啊。”
他聲音剛落下,抱着死者嚎哭的兩老人,婆子的噪聲瞬間提升八度,老頭突然蹿起撲向風敬德,“你賠我兒子,……你賠我兒……。”他的聲音,在風敬德黑沉目光中慢慢變小。
“放肆!”安哥及時上前一步将人擋住。
蔣正隆嘲諷:“風将軍好大威風,都說你定國公府嚴于律己,從不做欺壓百姓之事,呵呵,今日是我眼花了麽?”
風敬德不為所動,徑自走到監察史跟前問情況。上一世蔣正隆這人是作死的,他本身學識不錯,只因有位丞相爺爺将他護得太好,又有一群馬屁精将他捧得太高,讓他比上一世的風敬德還要驕傲過了頭。
蔣正隆見他不理自己,氣得咬牙,瞥了眼被下人扶着,已吓醒了酒的郭世林,他低聲對親随道:“去,和長樂侯府禀報一聲這邊情況,哦,對了,順便再去趟廷尉令家,想必他老人家很高興聽到風敬德攤上事了。”
風敬德具體了解了郭世林情況,他在這裏喝了很多酒,聽有人侮辱長樂侯府,又侮辱他表妹趙蘭芝,才忍不住與人動了手。監察史斷言道:“這應該是誤殺。”
風敬德才不關心郭世林是否真誤殺了人,他知道這件事肯定還暗藏了更多玄機,但他一武将,向來直接,就算因上一世做事沉穩不少,但他仍喜歡等陰謀明顯化,才來想應對之策。“荀大人,該怎麽判就怎麽判吧。”
監察史得了話,心中安下心也有了計較。嫌犯與長樂侯府有親,長樂侯又是他們五城兵馬司領導的領導,死者只是個平頭百姓,給些錢就能了事。當下他吆喝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先将屍體擡走,再給死者家屬安排個暫住地方。
死者家屬聽說有錢拿,眼睛閃過賊光。
“哎,這位大人,你就這樣結案了?太草率了吧!”蔣正隆步下樓梯,與親随一起擋在大門口,不讓他們出去。“你不升堂,也不審問,我這兄弟死得太冤了。你幾句話就将案給斷了,而且兇手都不抓,我怎麽覺得這裏面有內情啊!”
他身邊親随跟着附和道:“就是啊,樓梯不過一丈來高,樓梯中間還有個緩臺。我看到他被推下來時,自己護着頭,頂多摔個鼻青臉腫,怎麽一下就死了?大人,這麽明顯的問題,你不好好查查麽?”
荀監察史:“仵作驗過,他左腳腫大,明顯是崴到後,跌倒樓下。郭世林也有過錯,只是當時太過混亂,推搡間,無意将人推下樓去的。這算誤傷至人死亡,交些罰款給家屬當賠償就可以了。”
蔣正隆嗤笑,拿眼睛瞥着風敬德,說道:“大人,京都之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這很像包庇啊。”
安哥見蔣大公子故意找茬氣不過,出言道:“蔣大公子何意?您在暗示将軍有意包庇?”
蔣正隆身邊親随接道:“難道不是麽?據小的所知,那位郭公子與長樂侯府有表親,而貴店東家也是出自長樂侯府的少爺,前不久剛嫁入定國公府的。你們這樣草率結案,難道不是想包庇麽?”
經他提點,看熱鬧的吃瓜群衆們嗡地議論開。他們并不知趙元嵩與長樂侯府不睦,看風敬德剛才的處理态度,竟是連安慰死者家屬一句都沒有,心中難免開始起疑。長纓将軍可是大家的男神,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一部分人仍保留意見。
風敬德擺出清者自清姿态,不驕不躁,平靜盯了蔣正隆一眼,找了張椅子坐下,也不去辯解。
蔣正隆卻把這目光誤會成輕蔑眼神,他恨得牙癢癢。風敬德與蔣正隆是同齡人,各自父親同為三公之一,不可避免就會有人拿他們兩人相比較。北軒十傑中,風敬德第一,歐陽卓宇第二,蔣正隆一直從文,因朝中都是元老級大文豪,他尚未有什麽建樹,排名屈居第。他一直很不服氣,認為自己并不比他們差,風敬德是靠父輩庇蔭,而他也只是缺少在戰場鍍金。
前不久,他們蔣家為了得到定國公府一部分兵權,本設計了一出好戲。只有掌握軍隊武力,才能在朝堂上提升更多影響力,為三皇子今後的發展,鋪出一條更寬的路。可是他們謀劃了那麽久,終因趙元嵩的獻計而功虧一篑。父親極力掩飾,卻還是被皇帝陛下惦記上了。這幾日,他家周圍出現很多挑擔串巷子的貨郎,大過年的,不用猜也知他們來歷。
“被我家小厮說中了不成?”蔣正隆昂下巴繼續挑釁道:“也對,長纓将軍還是長纓将軍,就算觸犯了軍律,仍能保住封號。都是軍職,五城兵馬司的人還是會給你幾分薄面,更別提長樂侯府是你岳家。風将軍還是那麽不簡單啊!”他別有深意看了看于校尉,所有人立刻想到是他跑去定國公府通風報信的。
于校尉很尴尬,有意避開衆人,後退到五城兵馬司同僚群中。
風敬德可不是從前的他,受幾句嘲諷就會生氣,他聽着衆人如蒼蠅般嗡嗡聲,不慌不忙一撩衣擺,挺直脊背,兩腳打開,大馬金刀架式。他還讓店夥計給自己上了杯茶,一手端茶,一手扶膝,如刀的目光從死者家屬身上,劃到蔣正隆身後親随身上,吓得那親随一個激靈。
如古井深沉無波,幽幽中透着寒意,風敬德這一眼,好像能看穿一切。
見風敬德不說話,死死盯着他身後的人,蔣正隆急了。“你不說話,是默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