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他們都說賜婚是場陰謀
待李公公走後,長樂侯府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炸了鍋”,侯爺爹又一次将趙元嵩提溜到書房,這次陪審的還有侯夫人。趙蘭芝也想跟進來,卻被趙嬷嬷擋在門外,氣得她又擰手帕又跺腳。趙嬷嬷只是笑眯眯看着她,堅決不讓她靠近書房半步。
“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侯爺爹劍眉一豎,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白瓷筆筒跳了跳。他一臉怒容,比每次知道趙元嵩惹事後都要生氣,如果沒有庶三爺告之那些事,趙元嵩也只單純地認為侯爺爹是為了皇上突然将他賜婚給一男子,覺得丢臉而已,如今再看,侯爺爹眼中帶着更多的是對他的審視與懷疑。
趙元嵩動了動被摔得有點疼的膝蓋,繼續低下頭縮着肩裝可憐,抽空還偷偷抹了抹眼角的眼屎。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啊!皇上怎麽可能不顧那些喜歡抨擊前朝陋習的“黑子們”反對,突然就賜婚了呢?将他一個男的嫁給另一個男人,這種事皇帝陛下真同意了?
太不真實了,反而讓趙元嵩心裏惴惴,但突然想到風敬德曾在西山斷崖邊說過要娶他,趙元嵩的胸口瞬間有幸福感鼓脹而出,并夾雜着喜悅與不敢置信。是他做的吧?是他求來的聖旨,讓他們可以堂堂正正的拜堂成親麽?
“我問你話呢!”長樂侯趙守義看他弱雞模樣就來氣,又一次重重拍桌。
趙元嵩回過神,嗫嚅道:“父親,我也不知道呢。”對于庶三爺昨晚講的事,他已信了七八分,只待等他有空查明,得到相關證據,他才有心思考量接下來要如何做。就算長樂侯對他不夠好,也是有養育之恩的,他會查清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再來衡量用什麽态度對長樂侯。
回想庶三爺的話,他想通過自己得到風敬德的庇護,使他脫離長樂侯府或對長樂侯府展開報複。趙元嵩總覺得他這話說得有些牽強,利益永遠是雙方的,庶三爺又有什麽籌碼在手,能和風敬德“談生意”呢?
趙守義看趙元嵩目光發直,完全不在狀況,又回想之前他在聽完聖旨後,一臉驚詫與意外,判斷出他其實也是個不知情的。
趙守義為人謹慎,他轉頭對侯夫人使了個眼色,想讓她也試探一番,看她的結論是否與自己相同。
夫妻多年,侯夫人馬上明白丈夫意思。她先是用絲帕輕壓下嘴角笑意,暗爽于丈夫遇事都要詢問她意見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後又端起一旁桌幾上的茶杯,一點點撇開杯中浮起來的茶葉。半低垂着眼皮,實則緊盯着趙元嵩的臉,她張口漫不經心地問道:“嵩兒,陛下這道聖旨好突然啊,母親都不知道你何時與風将軍結識的?”
趙元嵩回想起那日與風敬德的相處,忍不住小臉爆紅。他控制不住內心激動,顫聲道:“我們,不熟的,之前也沒見過。遇到時,他問我流言之事是不是真的,還說要我等着。”
可這話聽在侯夫人耳中,更像是一種威脅之語。趙元嵩平日在他們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這次哆哆嗦嗦地說話含糊不清,很害怕的樣子,便讓侯夫人誤以為風敬德找趙元嵩放過狠話威脅了他。
京都誰人不知風長纓年少成名,自傲的很,最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他的流言會傳這麽久,還不是因為長陽關有軍情,他出征後沒空處理壞他名聲的趙元嵩。聽說這次匈奴扣關,長陽關差點失守,是他拼了命跑去燒了敵軍糧草,才反敗為勝的。她還聽說,長陽關一役,風長纓身受重傷,差點丢了半條命,也正因為如此,皇上才沒治他駐守不利的過失。
想必從沒吃過敗仗的風長纓,心裏怒氣沒處發,才會找趙元嵩的麻煩吧!侯夫人以為自己真相了,她輕挑起秀眉,溫婉道:“看來嵩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沒什麽事你就先回紫竹院吧。”
等趙元嵩告退後,趙守義傾身與侯夫人聊起來,“夫人怎麽看?”
侯夫人就将趙嬷嬷打探到的事,以及她的猜測,全都告訴了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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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義用食指敲着桌案沉吟:“定國公府,功高蓋主,是督查府監察的重點對象。而咱們長樂侯府也曾因大哥之事,在皇上的監察名單內。本侯并不認為賜婚是風長纓蓄意報複趙元嵩,倒很有可能是咱們這位陛下想借流言之勢,行‘一石二鳥’之計!”
“侯爺的意思是,皇上想借此事斷了咱們兩家的香火麽?”
定國公府雖有三子,也只有風長纓能力卓絕,不出意外,他将是下任定國公人選。而他們長樂侯府,只有唯一“嫡子”。若兩人成婚,勢必無後,就算風長纓再納妾,那也不是嫡子。領養、過繼的孩子,皇上高興了給個爵位,不高興,完全可以将之收回。
皇上真是好算計!如果定國公最後不選風長纓為下任定國公,那麽風長纓只有官職而無爵位,皇上再想作難他,會更容易啊。就算此次無法搞定定國公府,他們侯府注定是永遠無嗣來繼承爵位了,侯府這百年世家,會斷送在這裏吧。
“除此之外,本侯暫時想不到別的。咱們先不動,看看定國公府的反應再說吧。”長樂侯安插在皇宮中的眼線,前不久因得罪了皇上身邊的奉茶太監,而被發配到其他地方,他現在很難掌握皇上的動态。
“侯爺覺得以風長纓的性情,不會接受賜婚麽?”
長樂侯點頭,“誰人不知定國公府嫡次子,以弱冠之年榮升正二品将軍,正是少年意氣、心高氣傲的時候。要不是宗正寺卿家大姑娘幾年前突然病逝,想必他這時早就成婚了吧。”
長樂侯夫人:“是了,上次參加百花節,妾身倒是聽說定國公夫人正向旁人打聽适齡未嫁的姑娘來着。這麽說來,督察府也可能是探聽到了這個消息,皇上将計就計?”
趙元嵩穿過書房門廊,就被眼尖的趙二小姐看到了,她繞開趙嬷嬷阻攔,沖到他身前,擡手想給他一巴掌。
“二小姐!”趙嬷嬷急步而來,半攔着她:“您可是侯府的‘嫡出’小姐,不要失了身份才好啊!”
趙蘭芝恨恨咬牙,眼神陰鸷又惡毒,緩緩将手放下,另一只手中的絲帕卻被她攥皺成一團。
趙元嵩不想理她,繞開她們回紫竹小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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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這邊送走傳旨太監,也“炸了鍋”,定國公風朝晖一生戎馬,做了近十來年的兵馬大元帥,統領過百萬雄師,立下許多汗馬功勞。別人家都是兒孫滿堂,只有他,因常年出戰,三五年才回來一次,膝下僅有三子。
皇上這是抽的哪家子的瘋,竟給他最喜歡的二兒子指了個男妻!
“他娘的,欺負老子家裏沒人是吧!來呀,請丹書鐵券。”定國公氣得吹胡子瞪眼,抄起桌上茶杯向地上一擲,非要走趟皇宮,用北軒開國皇帝親賜的丹書鐵券,砸當今皇上個滿頭包。
“爹,您先別氣了,聽我說,這聖旨是孩兒自己求來的。”風敬德沒想到父親的反應會如此強烈,難得看到父親外露愛子之情,他瞬間紅了眼睛。
“嗯,求來的,求來的也……什麽?你自己求來的?德兒,你瘋了不成?”定國公腳下不穩,差點摔倒。
定國公夫人急忙伸手扶住定國公,也是一臉驚怒。“德兒,為娘從來不知你喜歡男子?”
定國公夫人是上任丞相家的嫡出小姐,她惠施多方,學富五車,不僅是定國公的賢內助,在朝局之事上也是他的軍師,經常為定國公這糙漢指點迷津。定國公夫人知道二兒子有點倔強又有點小驕傲,不能允許別人往他身上潑髒水,但他在大事上絕不會自亂方寸。她聽說永安城前不久沸沸揚揚傳二兒子的流言,有想到二兒子會為此生氣,卻完全沒想到他會跑到皇上面前求賜婚。
“哎?二哥喜歡男人?”風家老三望向消失了一天一夜,帶給他們無數“驚喜”的二哥,暗道:二哥是不是燒糊塗了?好端端的,怎麽就求回一道賜婚聖旨,還求的是娶個男、妻!他明明記得二哥喜歡過清雅,難道是因為那女人的欺騙,二哥就對女人失去了信心?
風敬德撩袍跪地,對父母行大禮,再擡頭,眼圈通紅一片,他态度認真,語氣鄭重:“孩兒請二老成全。”
定國公夫人:“給我們個理由。”風家二老見孩子這樣,知道定是出了大事,揮手讓另兩個兒子先出去,他們要聽聽二兒子的解釋。
風家老大與老三對視一眼,向父母行禮告退,出房間,他們打發走周圍下人,親自帶府兵守在屋外三米處。
屋內,風敬德還是那句話,“孩兒請二老成全。”風家二老對視一眼,滿目擔憂。定國公捋了捋灰白胡子,一臉凝重,試着出言勸慰道:“德兒,長陽關失利,并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風敬德定定看着父母,不知在想什麽,他雙目赤紅如血,全身上下散發悲恸,帶着無邊的悔恨。須臾,所有悲傷又變成堅定不移的決絕,在他眼中形成漩渦,反反複複,凝結成一片滄桑,還有經歷過大起大落,才能沉澱出的睿智。
風家二老不由心中大駭,“德兒,到底出了什麽事?”
風敬德嘴唇輕顫,一臉難言,又是重重一叩首,他只請求道:“求父親母親同意,孩兒與趙元嵩的婚事。”
定國公還想追問,卻被夫人攔下,她拭掉眼角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慈愛道:“為娘相信我的孩兒,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風敬德對母親露出感激一笑,深深叩頭,“謝母親成全!”
老妻選擇相信兒子,作為以妻子馬首是瞻的武夫,定國公決定跟着妻子的腳步走,招手讓兒子起來。“德兒,起來吧,長陽關之事……”
“爹,您放心,我會從中吸取教訓,長陽關後續之事,我另有打算。在我重傷昏迷這段時間,我想通很多事,您放心,我可以應付的。對了,我昨日進宮,聽司天監趙侍郎說,今年北方可能會迎來極寒……”
定國公夫人耳朵聽着兩父子聊時政,心裏卻在想與長樂侯府這門親事。永安城裏誰人不知趙元嵩小小年紀便是個纨绔,整日招風惹草、尋歡作樂。德兒從前可是最看不起這種人,為何今日非要娶他?
她聽國公爺分析過長陽關戰事,知道皇上是故意派了個廢物尚書侍郎拖德兒後腿,要不是德兒機智,恐怕這次回來,皇上非治他個大罪。定國公府在民間的聲望太高了,皇上越來越忌憚他們。這麽說來,德兒他會不會是為了降低皇上戒心,才順勢求旨要娶趙元嵩的?
定國公夫人心裏很不舒服,她不想讓兒子賭上一輩子幸福,她開始思忖有沒有其他兩全其美之法。
聖旨已經下了,兩家就要走個過場。隔日,定國公夫人派出王大管家上門求取趙元嵩庚帖,找白馬觀最有名的道長合婚算吉日,當道長看完趙元嵩八字,竟說此子乃水命的天乙貴人,五行齊全,諸事皆旺,配她家兒子的木命貪狼,主富貴榮華,掌軍政大權,是個吉曜之兆,絕配!
定國公夫人:“……。”
陪着老妻一起來白馬觀的定國公,聽了哈哈一笑,“甚好!”在回家的路上,他發現老妻一直心事重重,轉了轉眼睛,便知她為何煩憂,不禁好笑:“夫人,既然你已答應德兒,為何還要憂心?”
“那孩子畢竟是個男子!”
“那為何之前夫人會同意德兒的請求?”
定國公夫人一怔,回想起兒子悲傷的眼神,她心如刀絞,“因為德兒想娶他……”定國公夫人微微垂頭,長長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将軍,我知道了。”
定國公輕輕握住老妻的手,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