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表白失敗
譚知風拉着滿臉是淚的裳裳進了屋, 果然正如裳裳所說,淩兒在榻上睡的正好。裳裳抱着譚知風的腰:“晚上我想和知風哥哥你睡。”
譚知風點點頭,把他抱上床和淩兒放在一起。自己坐在了床外側, 小屋一旁是徐玕給他自己搭的一張簡易的床鋪。裳裳和淩兒兩個孩子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不一會兒就達成了相同的步調, 譚知風則從袖子裏掏出徐玕塞給他的那塊帕子, 借着月光仔細看着。
那是一塊還沒繡完的絲帕,譚知風見過帕子上繡花繡鳥, 繡人物山水,可這塊帕子上繡的确是一輪紅日,将升未升,浮在海上,下面是一道道湧起的灰藍的波濤。
徐玕也走過來, 坐在了他的身邊。譚知風把帕子往徐玕眼前一遞,徐玕瞅了兩眼。“日頭。”他說。
“雙蓮繡的。”譚知風道, “她還沒繡完,但好像是一直在繡這個,你說她想告訴我們什麽?”
“陽升陰消。”徐玕道。
“冬至!”譚知風恍然大悟,“冬至一陽生……那……”
“是西夏人要動手的日子。”徐玕從譚知風手中拿過帕子收了起來, “還有兩天冬至就到了, 不用管這麽多,到時候,跟哥哥上街玩玩。”
譚知風“嗯”了一聲,忽然間, 他想起了陳青的邀約, 正好,這樣大家正好一起出去, 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帶着裳裳、還有淩兒……既不用和徐玕一直待在一起,也不用和陳青面面相觑,沒話找話說。
譚知風擡頭望着徐玕,徐玕也側身低頭望着他。譚知風的心就像方才和徐玕從小樓上跳下來的時候一樣,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四周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而徐玕的心裏卻比任何時候更加清醒,他清楚的記得剛才譚知風趴在他背上的時候,他的心忽然變得又雜又亂,一時間都快要窒息了。
但同時,他的腦海中似乎也響起了某種別的聲音。
“我是來告訴你……你究竟是誰……你不是這個沒用的,鐵匠的兒子……”
徐玕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他的手有些顫抖,在身側摸索着譚知風的手。譚知風很自然的像那晚一樣,伸出有些發涼的修長的手指,兩人掌心相貼,手指交叉握在了一起。
“胡不歸?”徐玕喃喃道:“阿弟,或許,等這些事情過去,我們應該回夔州,安安分分過我們的日子。”
譚知風沒有說話,徐玕只覺一股暖流沿着自己的掌心融入體中,他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感到一陣倦意襲來,他沒有等到譚知風回答,就困的再也堅持不住了,漸漸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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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有用糖汁兒吹小象的!”裳裳拍着手,使勁拉扯着展昭的衣角:“展大哥,帶我們去瞧瞧啊!”
“好,好。”展昭一手拉着裳裳,一手抱着淩兒,從如梭的人群擠過,往街邊走去,他身後是踮着腳尖四處張望的灼灼:“哎呀,我還說呢,大象有什麽好看的,原來不是看大象,是來看人的……展護衛,那禁軍将士裏頭,有幾個長相能比得上你的呀?”
“這……”雖然兩旁點滿了燈,但時間還早,天色昏暗,人流如梭,展昭一面拉緊了裳裳的手怕他被人群擠散,一邊認真回答道:“今日聖駕出巡,挑選的都是些勇武強健,體态出衆之人……”
“哎呀!那可有的看了!”灼灼興高采烈的扶着猗猗的肩膀,卻被猗猗不耐煩的一側身躲開:“笨女人,收斂着點,今天來的什麽人都有,你最好不要給譚知風找麻煩。”
灼灼卻毫不在意:“呵呵,麻煩,我看他現在就夠麻煩的,不用我給他找了……”
兩人回頭看去,不遠處街邊稍寬敞些的空地上,譚知風走在前頭,後面一左一右跟着徐玕和陳青。譚知風向猗猗投去了求救的眼神,結果只換來了後者的一個白眼。
“活該。”猗猗加快了腳步,甩開灼灼,一個人往前頭去了。灼灼則追着展昭和兩個孩子:“哎,展侍衛,等等……”
眼看兩人都消失在了視線中,譚知風心裏只能暗暗叫苦,他怎麽會知道,裳裳和淩兒竟然同時在他和展昭之間選擇了展昭,他又怎麽知道陳青會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呢?
當然,最讓他神經緊張的還是徐玕。自從陳青一到酒館,徐玕就面色不善的盯着他,盯的陳青比以往更加沉默而拘束了。
“陳公子,你學館的同窗呢?”譚知風正想着怎麽才能過去和展昭還有猗猗他們一起走,徐玕那冰冷的聲音忽然從他身後飄了過來。
“哦……他們……”陳青雖然打心眼裏害怕徐玕,但想到他是譚知風的哥哥,他又不得不保持适當的尊重:“他們一起在前頭等着……想來,很快就能碰上了。”
這時,如譚知風所願,他們終于和展昭還有兩個孩子在一個攤位前碰了頭。徐玕從展昭懷中抱過淩兒,淩兒手裏拿着一串精巧的小鈴铛,在徐玕耳邊晃着:“爹爹,我想要這個。”
陳青趁機拉了拉譚知風的手:“知風,我們到那邊說話。”
譚知風一時猶豫,卻被人流推擠着,離那攤子越來越遠了。
一旁的禦河邊攔着黑色的木杈子,還有一排排手拿長矛的兵士守衛,以防有人落水。平時朱雀門外夜市的小攤今天都聚集在了這裏,除了那些賣和大象有關的飾物和精美的哄孩子玩兒的小玩意兒的攤子,還有不少賣小吃,賣鹑、兔、鸠、鴿各種野味,賣過年的紙畫,賣衣賣藥的,都想趁着今天來看禦駕的人多,好好地賺上一筆。
徐玕拿出銅板給淩兒和裳裳一人買了一串小鈴铛,展昭也掏錢給兩個孩子買了些東西,等徐玕抱起淩兒再一回頭,譚知風和陳青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知、知風,你來到開封這段時間,有沒有遇上什麽心儀的姑娘?”陳青停在一家賣木刻小象的攤子前頭,忽然緊張的轉頭問譚知風。
譚知風一愣,不知道陳青為什麽問他這個問題,但他根本不喜歡姑娘,心儀的姑娘想來是永遠也碰不着了,于是,他誠實的搖了搖頭。
“那……知風……”陳青又開口了,譚知風明顯感覺他比剛才更加不安。他一手拉着譚知風,另一只手輕輕放在譚知風的肩頭,讓他稍微轉過身來對着自己:“你、你們夔州那邊,可有結拜契兄弟一說?”
“什麽?”譚知風納悶的反問:“契兄弟,是義結金蘭嗎?”
說話間,攤前又走來了兩名書生,似乎和陳青認識,還跟他打了個招呼,其中一人薄薄的施了一層脂粉,眉目清秀。他好奇的看着陳青和譚知風。另一個人則禮貌的對他們笑了笑。
“快買吧,待會兒這裏太擠,還得到前頭去看才有意思。”那清秀的書生道。說罷,他們買了一大一小兩只木象,手挽着手,說笑着走了。
“他們就是契兄弟。”陳青望着那兩人離去的背影:“契兄弟……就是,同吃同住,宛如夫婦,這……開封士子之中,又不少都是如此。還有些讀書人,喜歡去十字街那邊的吉兒巷,那兒招待客人的都不是姑娘,是……”
“陳子衿。”陳青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憤怒的聲音打斷了,譚知風回頭一看,徐玕那冰冷的目光如刀一般落在了陳青臉上。
徐玕冷笑一聲,繼續道:“令尊可曾聽說過,你還有這樣的嗜好?”說着,他把譚知風往自己身前一拉:“你和你那些同窗随便怎麽拜兄弟,找小倌,沒有人管,你若是打知風的主意……”
徐玕用手攥住了陳青抓着譚知風的那只手的手腕,将他的手從譚知風手上拉開了。陳青手腕好像要斷了似的,忍不住“哎喲”叫了起來。
譚知風本來打算勸解陳青幾句,讓他好好讀書,不要胡思亂想,眼下看徐玕的樣子,是不可能讓他啰啰嗦嗦跟陳青說那麽多的。他只能認真的道:“子衿,我……對不起,我不能跟你結為契兄弟,這其中的緣由,回頭我再跟你說……”
“有什麽好說!”徐玕的聲音已經帶了幾分怒意,他又轉過頭去目光沉沉的盯着陳青:“往後離知風遠遠的!”
說罷,他拽上譚知風,推開人群大步走了。
“哎……慢、慢點……”譚知風腳步踉跄的跟着徐玕在人群中穿行,“他還是個孩子,你也不用對他這麽兇巴巴……”
徐玕忽然停下來,一轉身,譚知風差點撞上他的胸膛,局促不安的站住了。
徐玕摟住譚知風的肩膀:“開封像他這樣的人很多。”他的語氣已經緩和下來,“我怕你上當。”
譚知風心裏多少有點感動,不論如何,徐玕在關心他,像一個兄長那樣關心着自己的弟弟。他買下了酒館,頂着寒風自己修好了院裏的小屋,解決了譚知風一切的後顧之憂,甚至還要為譚知風交朋友的事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