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拜訪雙蓮
譚知風忍不住在他身後拍了拍手:“什麽時候學的?”
“你做的時候。”徐玕把刀在手中一轉, 問道:“能用嗎?”
“當然能。”譚知風仔細瞧了瞧,既均勻,又方正, 一張張正好。
他剛想挽起袖子包餡, 徐玕卻道:“歇着。我來吧。”
譚知風感覺徐玕如今下廚的熱情越來越高, 再這麽下去他就快失業了。他斟酌着道:“嗯, 我和你一起?要不然我也沒有事做。”
徐玕這回沒有拒絕,他把一疊皮遞給譚知風, 認真的看他包餡。二十四節氣馄饨中,冬至馄饨的形狀像一個小小的元寶,看上去圓乎乎特別可愛。“冬至一陽生”,譚知風對徐玕解釋道,這馄饨是初升太陽的模樣。
徐玕看譚知風包了幾個就開始動手, 兩個人的速度快了一倍,那疊皮越來越薄, 很快就見底了。
“他來做什麽?”徐玕終于又開了口。
“展大哥?”譚知風小心的包着最後兩個馄饨。筍和蕨都是素菜,餡兒容易散,雖然加了油和醬料,但包的時候還是要格外小心。譚知風擡頭看了看徐玕的臉色, 徐玕側着身, 表情平靜,看上去好像不怎麽高興,但也沒有太生氣,譚知風便想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 他故作輕松的道:“他……來吃飯呀。”
徐玕拍拍手上的面粉,漠然道:“官府的事, 我們不要管。”
說着,他将煮好的馄饨撈出幾個,輕輕吹了一會兒,遞到譚知風嘴邊:“嘗嘗。”
譚知風只吃了一個,徐玕自己把剩下兩個吃下了肚,點點頭,開始一碗碗往外盛。
譚知風猶豫了一小會兒,道:“嗯……可是……”
“沒有可是。”徐玕把幾碗馄饨放在木盤上端了出去。回來之後又對譚知風道:“那是展昭的該管的。”
“但是……”譚知風不死心的道:“展大哥也是為了開封百姓……”
“也沒有但是。”徐玕繼續往外端馄饨,臨走還不忘回頭道:“你我養着他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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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玕再回來的時候,譚知風終于又想出了幾句反駁的話:“你看,展大哥也說了,這案子跟所有開封百姓的安危有關,那個西夏的奸細……”
“若是開封亂了。”徐玕道,“我就帶着你和淩兒走。天下之大,總有我們三個人容身之處。”
“也不能完全這麽說吧……”譚知風急中生智,對徐玕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萬一天下大亂,咱們躲到那兒去?況且淩兒這麽小,一路颠簸,他能受得了嗎?還有,像淩兒這樣的孩子很多,大人尚能自保,他們該怎麽辦?萬一西夏再打我們一次,那又不知道有多少……”
“好了別說了。”徐玕把刀往空空的案板上一插,吓得譚知風一哆嗦。好在徐玕馬上就放緩了語氣:“我一直覺得……”
他頓了頓,對譚知風道:“原來怕你擔心,我不曾說過,現在告訴你也好。”
他停了下來,看着譚知風的雙眼:“西夏那個奸細,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徐玕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譚知風心跳一停:“他是沖我來的。”
譚知風愣在當場,徐玕卻拉着他的手在爐邊坐下,對譚知風道:“其一,他縱馬殺我時,是否知道我要和張善初在龍津橋見面?或是他撿到那張紙條才猜到的?其二,他偷偷把條子遞進開封府誣告我,這就不必說了。若說這兩點還是為了張善初的死,倒還說得過去,可其三,那晚我和段鐵塔在臺上角抵,我懷疑……”
他看了看譚知風,繼續道:“我懷疑那個人就是他。”
“啊……”譚知風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他是真的驚訝,思路也變得有點混亂:“你,你是怎麽……我是說,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徐玕擡起手,幫譚知風擦了擦臉頰上蹭的面粉:“不為什麽,直覺。”
譚知風雖然總是覺得自己腦子不夠使,但正因如此他對自己的目的總是記得特別清楚,比如眼下,他忽然從徐玕的話中看到了一點說服他的希望。
他剛想開口,徐玕卻又把他往身邊摟了摟,道:“知道為什麽我一定要住過來?”
譚知風的思路再次被打斷,他疑惑的搖了搖頭:“為什麽?”
“我怕他來害你。”徐玕說着站起了身,“你不用說了,晚上,你看着淩兒,我去一趟殺豬巷。”
“什麽?”譚知風再次驚呆,“你為什麽要去那兒?”
“為了不讓展昭再來煩你。”徐玕道,“你們總想着去找李惟銘,有沒有想過那個樂娘?”
“雙蓮?”譚知風不知是喜是憂,他是想說服徐玕,讓徐玕同意他幫助展昭,他并不想讓徐玕自己上陣,畢竟他的目的就是保護徐玕,現在卻搞得本末倒置了。
“聰明。”徐玕拍拍譚知風的腦袋,雖然譚知風不知道自己聰明在哪兒,他拉着徐玕道:“不不,我是說,咱們得把這事兒告訴展大人。”
“不用告訴他。”徐玕再次道,“信你哥哥我,還是信他?”
“信你、信你……”譚知風拉住徐玕衣袖的手拉的更緊了,“但是你不能去。”
……
夜色愈深,徐玕關上小院的門,譚知風和淩兒已經熟睡了。
他剛走了兩步,譚知風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到隔壁拉來猗猗:“看着淩兒!”
“你瘋了?”猗猗伸出手攔住他,“大晚上的,你上哪兒去?”
“徐玕懷疑博是沖着他來的!”譚知風着急的道:“他要去找那個樂娘,我得跟着他……”
“我去。”猗猗道,“徐玕沒什麽可擔心的,倒是你……”
“不行,他要是死了,我就不活了。”譚知風道,“我必須去,萬一碰上博,你和他都不是對手。”
猗猗嘆了口氣:“半個時辰,若是你不回來,我帶着灼灼、裳裳去殺豬巷找你。”
譚知風顧不上這麽多,徐玕已經不見了,他趁着猗猗把手放下,譚知風擦過他身側往外跑了。
徐玕還沒走到巷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回頭一瞧,譚知風跑過來一把拉住了他:“不要從那兒走!”
徐玕吓了一跳,但從譚知風的眼神中,他意識到譚知風這回是不會聽話的。
“好。”徐玕跟着譚知風折回巷尾,來到那堵矮牆處,托着譚知風爬上矮牆,然後自己一縱身跳了過去。
“待會兒,”他低聲囑咐譚知風:“你在殺豬巷口等我,若是一炷香功夫我不出來,你就去找展昭。”
譚知風固執的搖頭:“我跟着你。”
快到冬至了,外頭街市上熱鬧得很,汴梁人常有“肥冬至,瘦年”只說,冬至前後,開封百姓家家出門吃喝玩樂,即使到過年時捉襟見肘也不在乎。雖然麥稭巷附近平日還算安靜,但如今,一排排妓館裏頭的絲竹管弦,莺歌燕舞聲卻連成一片,吵得譚知風耳中嗡嗡作響。
一路上一家家小樓的門開開閉閉,譚知風見着了不少平日光顧他的酒館的熟悉的面孔。書生們身上帶着酒氣,臉上帶着笑意,根本沒人注意到徐玕身後的譚知風,也沒人敢多看徐玕第二眼。
兩人又往裏走了幾步,徐玕似乎早就打聽清楚了,在一間小樓前停了下來,和巷子前頭那幾家門庭若市的樓臺相比,這間樓顯得冷清許多,只有門口仍挂着的半明半暗的燈籠提醒着過往行人,這裏仍然在開張做着生意。
譚知風頸間的水滴安安靜靜,這讓他松了口氣。徐玕擡手敲起了門,門一開,出來的是個神态疲憊的中年婦人,她整理着雲鬓,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客官……您是要……”
“雙蓮。”徐玕道:“我要見她。”
婦人臉上馬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她擡頭看看徐玕,畏懼的道:“雙蓮……真是不巧,雙蓮病了。”
“媽媽別走……”譚知風趕緊拉住了要關門的女子,“她……她還好嗎?我們是李惟銘的朋友,來看看她。”
女子一聽李惟銘,臉色忽然變了,咬牙切齒的罵道:“就是那個該死的短命鬼,我早告訴雙蓮不要和他來往,結果……結果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媽媽……”譚知風說着從懷裏摸出一吊錢遞了過去:“我們只是想見她一面。”
徐玕把譚知風的手一攔,對那女子道:“李惟銘沒少孝敬你這‘媽媽’吧?雙蓮的病不好,你家的生意也做不下去,讓開!”
“你……你能看病?”中年女子半信半疑。
徐玕沒有回答,只是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後一推:“帶路。”
女子哆哆嗦嗦的看着徐玕,最後終于讓步了。她往後退了兩步,帶着他們上樓走到一間緊閉的屋門前,擡手敲了敲。
屋裏沒有動靜,但譚知風細細聽着,似乎聽到了幾聲痛苦的嗚咽。譚知風小心的推開門,只見屋內光線昏暗,乍一看去空無一人,譚知風再一瞧,牆邊蜷縮着一個瘦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