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個救場的人
“那個告劉平将軍通敵的黃德和也在牢裏關着呢。雖然劉大人的手下都在關外,但朝堂上卻有不少為他喊冤的人,比如文彥博文大人、包大人,還有辦理此案的龐籍龐大人。他們派人出城尋找,可卻一無所獲。那兩人憑空消失了。”
“龐籍不是那個昏官?”灼灼聽的稀裏糊塗,在一旁出聲問道。
“你怎可這樣說龐知州?”王朝這時已經回來了,聽了灼灼的話,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龐知州很忠直,是個好人。”
灼灼更納悶了,轉頭看着猗猗,猗猗用無可救藥的目光看着她,小聲道:“你說的是書裏的龐太師,這是真正的宋朝!龐籍本來就是個好官!你就閉上嘴,不要再給知風惹事了!”
灼灼不服氣的正要反駁,忽然外面的人群靜了下來。大家一起往外望去,從這房間的方向看得一清二楚,角抵臺的另一邊,燭光熄滅,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緩緩往臺上移動。
臺後,幾個人拉扯着,安撫着憤然的段鐵塔,給他披上衣服,帶他離開了。一盞盞燭火重新亮起,那黑影駭人的模樣露在衆人面前,酒樓中頓時響起了無數人意外的叫聲。
早已上場的徐玕似乎也愣住了。他握緊的雙拳抖動着,不知道說了句什麽,轉身就往臺下走去。可他那半人半獸的對手一個猛撲,用那漆黑厚實的肩頭頂住徐玕的腰,扳着他的一條長腿将他掀起,奮力摔向自己身後。
一場驚心動魄的角抵就這樣開始了。觀看的人們甚至忘記了叫好,忘記了喝彩,忘記了發出一點聲音。段鐵塔就這樣徹底被人們所遺忘了,新出現的野蠻人一下子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的人都緊張的大氣不敢出,直愣愣盯着臺上的那兩個已經滾作一團的身影。
譚知風頓時感到十分棘手。那野蠻人極其高大,比徐玕還高出了一個頭,兩條腿長的吓人,身體橫着幾乎是徐玕的兩倍那麽寬。
他也帶着面罩,蓋住了他的整個臉龐,他的面罩仿佛是一張獸臉,讓他看上去更像一頭野獸。他頭發蓬着,身上也覆蓋着亂蓬蓬的毛發。不似大部分角抵者只是赤着上身,他渾身上下只有一塊獸皮遮住腰間**,其餘黝黑的身體都露着,像一頭棕黑色的被從冬眠中喚醒的憤怒的巨熊。
“常玉山”,也就是徐玕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被老奸巨猾,不守規矩的陳餘萬耍了,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對手一下子扛在肩頭,眼看就要被掄下場去。下場者輸——這是角抵場上的規矩。
生死攸關的瞬間,徐玕渾身爆發出了出乎意料的力量。他奮力一掙,用那條未被抓住的腿踢向了野人的心口。野人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巨大的身軀一抖,手上也不由得松了了幾分。徐玕趁機一躍,雙肘撐在對方肩頭,兩條腿連番踢中同一個位置,引得野人發出了一陣憤怒的咆哮。
徐玕再次躍起,擺脫了對手的控制,在空中敏捷的往後一翻,穩穩地,準确的落在他開始站立的那個角落。眼看徐玕試圖下場,野人毫不猶豫的沖了過去,擋住了他的去路。這次兩人面對着面,彎着腰,繞着圈子,開始了真正的生死角逐。
譚知風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雙手死死扣住窗棂,一動不動靠在窗口往外看着。他隐隐能看到那野人身後冒着的騰騰黑氣。可頸間的水滴卻絲毫沒有動靜。他不敢輕舉妄動,再說,他體內的靈力也還沒有增長的趨勢。徐玕到底是不是應龍,臺上那野人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些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他不能貿然出手,否則很有可能反而害了徐玕。
猗猗似乎也意識到了相同的問題。他走過來站在譚知風身側,瞟了一眼他頸間的水滴。譚知風對他搖搖頭。猗猗則露出了一個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的表情。
恍然間人群中爆發出了第一個掌聲,緊接着如同被點燃的炮竹,噼噼啪啪的掌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圍觀的人們不在乎臺上的人是死是活,他們只在乎自己的錢花的是否值,在他們眼裏,不少動作都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只是為了看上去漂亮,讓人驚嘆,實際上并不會對臺上的人造成多麽大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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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看法實在是大錯特錯。安排好的動作确實存在,但兩人一旦真的對上,摔來摔去,不受傷幾乎是不可能的。并不是每個人都會手下留情,更何況你對對手留情,對手不一定會以同樣的仁慈來對待你。如果不能像段鐵塔那樣身經百戰而屹立不倒,一個普通的角抵者挨一晚上的打,所得到的往往只是幾個錢和一身難以痊愈的傷痕。
盡管徐玕格外憤怒,但此時他無法和陳餘萬算賬,只有先把眼前的人打趴下再說。他熟悉段鐵塔的套路——段鐵塔打了近一百場。自從他決定用這種方式來賺錢之後,他看了不下二十場段鐵塔的擂臺。
可眼前這個人顯然是陳餘萬早已準備好的、留待他把段鐵塔打下擂臺之後,用來對付他的新人。這人看似野蠻,并未開智,但他的一招一式都很有針對性,就像他琢磨段鐵塔那樣,他現在的對手對他的弱點非常清楚。
可他,卻對對方一無所知。
……
角抵場邊刮着飕飕的冷風,徐玕卻擦了一把額前的汗水。他和對手正在繞着圈子,而且,兩個人繞的圈子越來越小,靠得越來越近。頭一個發起攻擊的人可能會占了先機,也可能會露出破綻,勝敗從來都只在一瞬之間,沒有任何的規律可循。徐玕冷靜的注視着對方的眼睛,卻發現對方的面罩并不像他的,那完全是一張獸皮,沒有挖出任何眼睛、鼻子、嘴的位置。
他心中一驚,對方耳邊卻響起一個嘶啞而低沉的聲音:“他怕了。就是現在!”
黃蛇化作的野人聞言而動,一道勁風閃過,他已經張着雙臂撲了上去,直直沖向徐玕的右側,他知道徐玕慣用左手,右邊無論是攻是防都薄弱一些。徐玕緩過神來,對方的兩手已經穿過他的腋下,扭住了他的肩膀,壓向他,将他向臺下扳去。
一到近身較量的時候,身高體壯的一方優勢立顯,兩人腳下不動,上身擰來擰去,都使出了全身力氣試圖撼動對方。可對方幾乎一只手就能把徐玕舉起,他兩手抓緊徐玕腰間那根麻繩,拼命把他往上提,徐玕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死死抓着對方用來蔽體的那一塊獸皮,他不可能提得動對方,但他以無人能及的速度從那人的肋旁鑽了過去,在對方用力的瞬間用肩猛的一撞,将那巨大的身軀撞向了高臺邊緣。
黃蛇失去平衡之後顯得十分笨重,整個臺子都随着他的腳步隆隆作響。然而,他最終還是在高臺邊緣停住了。徐玕也按着被對方扭痛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氣。
掌聲雷動,臺上臺下還有周遭酒樓裏的人都呼喊起了“常玉山”的名字。顯然,這野人雖然空有一身蠻力,但并不是徐玕的對手。展昭也放松下來,轉身對譚知風道:“還好,常玉山更勝一籌。其實,我始終不相信……”
他說到這裏,卻發現譚知風的臉色變了。
譚知風完全沒有聽見展昭的話。他頸間的水滴仿佛在燃燒,燒的他心口直痛。可就在同時,他那消失已久的,原本只有絲絲縷縷的靈力忽然如排山倒海湧來,幾乎要沖破他的四肢百骸噴薄而出。
譚知風顫抖着轉過身,對猗猗低聲道:“他、他來了。”
展昭正在疑惑,只聽譚知風又道:“這兒交給你吧。”
猗猗繞過譚知風走向展昭,展昭往他身後看了看:“怎麽,譚掌櫃可是身體抱恙麽?”
“哦,那個,他大概是吓着了,不用管他。展護衛,你往這兒瞧……”猗猗難得的露出了笑容,把手裏的話本在展昭面前晃動着。展昭更加疑惑:“猗猗,你這是……”
他話音未落,那一卷書忽然散開,裏面的紙張如枝頭的葉子,在一陣狂風中被一道道綠色光芒席卷着,飄向他和他身邊的王朝。猗猗的手掌張開,纖細的綠葉蜿蜒伸展,手中射出的淡綠光點如煙花般不停閃爍,在展昭眼前綻放開來。
他感到了久違的春日的溫暖,同時耳邊響起了猗猗冷清的聲音:“你喝醉了。睡吧。”
展昭和王朝閉上眼,晃晃悠悠的倒向一旁。灼灼和裳裳沖上去把他們扶住,拉到了座位上。就在這時,譚知風将水滴吊墜摘下,朝猗猗一抛,他自己則忽然化作了一道瑩白的閃電,如同月光一般,向仍在臺上站立着的徐玕射去。
那一道淡淡的光束在觸到徐玕的時候,先是盤恒在他胸口停留片刻,随即光芒一閃,完全消失了,徹底融入了徐玕的體內!
“蠢材……”那個嘶啞的聲音在譚知風對面響起,當野人再次撲向徐玕的時候,他的動作再不是僵硬的、遲鈍的,而是像一條蛇一樣靈活。
譚知風感受不到一點徐玕的存在,他仿佛是自己在對付這個可怕的敵人。他猝不及防被對方壓住雙肩,那雙咯咯作響的大手靠近他的脖子,就如同握住一段冬天幹枯的樹枝一樣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