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隔天,早起的習慣,讓餘夢芯在八點就醒了。
相對于以往總是神清氣爽地醒來,今天她都還沒睜開雙眼,就感覺各種疼痛向她襲來。
額角的太陽穴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刺痛,連身體也有種運動過度後的疲憊酸痛感。
這是怎麽回事?餘夢芯緩緩睜開惺忪的雙眼,混沌的腦袋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狀況。
她從床上坐起身,被子因此滑下,露出了她一絲不挂的身軀。
“呀?!”
餘夢芯倒抽一口氣,盯着自己赤裸的胴體,因為過度驚訝,腦子驀地陷入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麽事?她可沒有裸睡的習慣啊!
震驚過後,一些片段的記憶匆然竄進她的腦海。
“啊!我……我想起來了!”
餘夢芯輕呼一聲,白晰的雙頰瞬間浮現紅暈。
雖然昨晚她喝得半醉,意識不是很清楚,但她隐約還記得一些,而光是那片段的畫面,就已足夠讓她臉紅心跳。
“我……我和子焰哥……”
昨天晚上,她和他上床了!
這個事實讓餘夢芯滿臉通紅,眼角眉梢帶着一絲嬌羞的喜悅。
雖然是在半醉的狀況下發生,但是将自己寶貴的初次給他,她一點也不後悔,就算那時她是清醒的,她也一定願意那麽做。
由于喝醉了,她已經記不太清楚滕子焰為什麽會和她上床,但是不管怎麽樣,他們發生了關系是事實。
即使他們本來根本稱不上是一對戀人,但是經過昨晚之後,兩人的關系算是大躍進了吧!
他會要她,就表示他并非對她無動于衷,而既然兩人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他總不會還将她當成小孩子,也應該不會再回避她了吧?
這麽一想,餘夢芯就不禁感到欣喜,同時也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
“今天是星期六,子焰哥應該不用去公司,而且現在才八點多,就算有事要出門,應該也不會這早吧?”
她掀開被子,迅速下床,卻差一點腿軟得連站都站不穩。
一想到造成她渾身酸軟無力的原因,餘夢芯的俏臉再度漲得通紅。
她很快地穿好衣服,梳理一下頭發,心情既興奮、期待又有點害羞,希望等會兒能見到她此刻最想見到的人。
滕子焰伫立在落地窗前,一邊抽煙,一邊望着窗外,濃眉深鎖。
他的煙瘾并不大,通常只有在情緒特別煩躁的時候,才會想要抽上一根,然而此刻他手中的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根了。
今天一早天才剛亮,他就醒了。
當昨晚失控的激/情退去之後,一想到當時所做的事,他就實在無法原諒自己。
昨晚他雖然在回家之前和朋友喝了些酒,但是并沒有像餘夢芯一樣喝醉了,既然他的意識是清醒的,就應該保持理智,而不是任由一切失控,就這麽發展下去。
他和她上了床,成了她的第一個男人。
“該死,我怎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滕子焰咬牙低咒。
明明下定決心不碰她的,結果同住還不到一個月,他竟然就已将她吃幹抹淨了。
想當初,餘明翔因為信任他,才将堂妹托付給他,而他也親口承諾過會将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照顧,可是,現在他卻把人照顧到床上去,他該如何向好友交代?
滕子焰皺緊了濃眉,除了深感自己辜負好友的信任之外,讓他煩惱的還有該如何處理和餘夢芯之間的關系。
經過了昨晚,他總不能再像先前那樣回避着她,那樣太不負責任,也太可惡了。
那麽,他該怎麽做呢?
滕子焰吸了口煙,認真地思索這個問題。
盡管是失控的激/情,但是昨晚對他來說,并不只是宣洩欲/望這麽單純,他無法将他們之間視為一夜情。
由于他新銳設計師的身分,再加上擁有出色的外表,總是不乏有各種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但他從來沒有動心過,更遑論跟她們逢場作戲.發生什麽關系,然而,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與自制力,卻在面對餘夢芯的時候,變得格外薄弱。
仔細回想起來,雖然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是停電那一晚,她的驚慌和恐懼讓他心疼不已,她充滿愛慕的眼神讓他心緒騷亂,還有昨晚她酒醉時對他的告白,讓他的心裏湧上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的一切總是輕易地牽動他的心,而那不就是他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對她動了心的證明?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餘家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好友托付他照顧的人,說不定他早就毫無顧己心地響應她的期待了。
可是,餘夢芯對他呢?
雖然她表露出的愛慕是那麽的明顯,但畢竟她還太年輕,對他的感情很有可能只是一時盲目的迷戀,并不是真正愛上了他。
她現在只是個單純的學生,再加上個性較為內向的關系,幾乎沒有什麽機會結交新朋友,将來進了大學,畢業後出社會,等她認識的人多了,說不定就會發現,此刻只是因為剛好她的身邊只有他,她才會只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産生了愛戀的錯覺……
這些念頭不斷在滕子焰的腦海裏打轉,讓他心情沉重,眉頭也始終緊緊皺着。
“子焰哥?”
一聲略帶遲疑的輕喚,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轉頭一看,就見餘夢芯站在斜後方不遠處,那雙美麗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注視着他。
餘夢芯靜靜地瞅着他,一顆心揪得極緊。
剛才她滿懷期待地走出卧房,就看見滕子焰伫立在落地窗邊的身影。
她原本欣喜雀躍地想要邁開步伐走過去,卻在看清楚他的表情時整個人僵住了。
盡管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但很明顯的,他濃眉深鎖,看起來正為了某事而煩惱,讓她宛如被潑了一盆冰水。
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
難道……他就這麽後悔和她上床?
一股受傷的感覺重重地劃過餘夢芯的心頭,令她胸口疼痛,臉色也忽然變得蒼白。
“你醒了?身體……還好嗎?”滕子焰關心地問。
“呃……”餘夢芯紅着臉低下頭。
盡管他那煩躁懊悔的神情讓她心裏難過,但是他的問話讓她驀地回想起昨晚的纏綿,不禁害羞了起來。
“還、還好……”
看見她那臉紅害羞的神态,滕子焰心一動,黑眸中有着溫柔的光芒,只可惜正忙着低頭害羞的餘夢芯沒有瞧見。
滕子焰注視着她,想着接下來和她的關系該如何發展。
經過了昨晚,不管她對他是否只是一時的迷戀,也不管她對他的感情是否只是錯覺,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繼續回避她,也不可能就這樣冷淡地丢下她不管。
即使她對他的感情真的只是一時的錯覺,接下來只要讓她真正愛上他,那就沒問題了吧?
不過,在這份感情進展之前,他必須先取得好友的諒解才行。
滕子焰暗暗決定要主動打電話給人已在美國工作的餘明翔,好奸地向他解釋、認錯,請求好友的原諒。
唯有先取得餘明翔的諒解與認可,他才能夠毫無顧忌地進一步地跟餘夢芯交往。
但……如果餘明翔不諒解、不允許呢?畢竟好友是因為信任他才對他如此放心,不是嗎?
當這個可能性掠過腦海,滕子焰的眉頭又再度皺起。
如果餘明翔認為堂妹太過年輕,不答應他們交往,甚至要她立刻搬離他家呢?那他該放手嗎?
不,他無論如何也不打算放手讓她離開,他想要将她留在身邊,好好地保護、照顧她。
這份驀地湧上的決心是如此的強烈,讓滕子焰匆然察覺,他對她的在乎,比他原先以為的還要深刻得多。
餘夢芯悄悄擡眸看他一眼,見他眉頭皺得比剛才更緊,使得她原先害羞的心情霎時又被難過與失落感取代。
她咬着下唇,胸口因為此刻籠罩在他們之間的沉默而感到疼痛,甚至有點快喘不過氣來。
“子焰哥?”
餘夢芯再度開口輕喚了聲。她寧可勇敢地面對可能很殘酷的現實,也不想繼續承受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氣氛。
難道他們真的沒辦法在一起嗎?他就這麽不喜歡她,無論如何也要和她保持距離?
不!她不願相信情況如此絕望。
不管怎麽樣,既然昨天晚上他會和她上床,除了失控的欲/望之外,他的心裏總有些喜歡她,才會抱她吧?
只要他對她有一丁點兒喜愛,那她就不會輕易放棄,她會努力讓他更加喜歡她。
滕子焰望着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盈滿了情意,立刻撫平了他心頭所有的煩躁。
“夢芯,我要先為昨晚的事向你說聲對不起。”他開口道歉。
無論如何,在她不是很清醒的情況下就将她帶上床,讓他有種乘人之危的罪惡感。
聽見他道歉,餘夢芯神情一僵,胸口又泛起一陣難忍的疼痛。
他……果然後悔了?
“不用道歉啊……我……我并沒有怪你……”她垂着頭低聲道。
因為對象是他,所以她願意毫無保留地交出自己,心裏沒有半點後悔,更沒有任何一絲責怪他的意思。
她對他的感情,難道他到現在還不清楚嗎?
盡管昨晚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晰,但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向他表白了心意,他應該已經知道她有多麽喜歡他了吧?
不過,話說回來,對于是否真的曾向他告白,她心裏也不是很确定,畢竟她那時真的喝醉了。
算了,不管昨晚她到底有沒有對他傾吐真心,她都決定鼓起勇氣,在意識清醒的現在,明确地向他表露心意。
“子焰哥,你真的不必為了昨晚的事向我道歉,更不用感到罪惡或愧疚,因為我……我對子焰哥……”
當愛意就要說出口的時候,忽然一陣殺風景的手機鈴聲響超,打斷了她的告白。
“抱歉,我先接一下電話。”
餘夢芯雖然有些懊惱,也只好暫時将話吞回肚子裏。
滕子焰取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一不之後立刻接聽。
“喂?芳雪,怎麽了?”
芳雪?是女人打來的?
餘夢芯胸口一緊,忍不住暗暗猜測對方和滕子焰是什麽關系,為什麽他會用這麽溫柔的語氣說話?
心中的疑惑,使得餘夢芯忍不住想多聽一些他和那個女人的對話,但他卻轉身走到客廳的另一側,回避的意思十分明顯。
然而,盡管他已壓低了嗓音,她還是能隐隐約約聽見他說的話。
“芳雪,出了什麽事?你先別哭啊!”滕子焰輕聲安撫着同母異父的妹妹黎芳雪。
說起來,他和這個妹妹雖然從小并未住在一起,命運卻有些相似,因為他們都同樣有個可惡又無情的父親。
他的親生父親滕忠雄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當年跟他母親只是逢場作戲,一得知母親懷了身孕,不但沒有負起責任,甚至從此銷聲匿跡,讓母親獨自一個人辛苦地扶養他。
在滕子焰三歲那年,滕母透過他人介紹,到知名電子公司老板黎守義的家中幫傭,由于她頗有姿色,已婚的黎守義竟一再勾引、誘惑她,結果她禁不住對方猛烈的攻勢,與他發生了關系。
盡管只有一夜情,但滕母因此懷了身孕,為黎守義生下一個女兒,也就是滕子焰同母異父的妹妹黎芳雪。
女兒的出世,并沒有讓滕母的生活因此好轉,反而變得更糟,因為這一切被黎守義的妻子吳佩妮知道了。
吳佩妮憤怒不已,揚言要告滕母妨害家庭,黎守義為了安撫妻子,不但沒有為滕母說話,甚至反指是她主動誘惑他。
雖然吳佩妮最後因為不想将事情鬧得人盡皆知而沒有真的提告,卻要滕母簽下條件嚴苛的保證書,不僅嚴禁她對任何人透露這段情,更不許她再與黎守義見面。
至于黎守義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吳佩妮雖不願接納,但黎守義一來不想讓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二來也怕她的身世不小心洩漏出去的話,會被商業對手利用,制造醜聞來打擊他,所以便将女兒帶走,交給一名信得過的傭人李嬸扶養。
當年這些事發生時,滕子焰還很小,根本什麽也不記得,是他們母子在住進餘家好幾年之後,母親有一回不小心說溜了嘴,他在不斷追問之下,才知道了這一切。
由于感覺得出母親對妹妹的惦挂與想念,盡管當時他才只是個國中生,仍想盡一切辦法,見到了黎芳雪。
不過,黎芳雪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父母都已經去世了,李嬸可憐她才收養了她。
因此,乍見滕子焰突然來到她面前,表明自己是她哥哥,她怎麽也無法相信,後來是李嬸同情她,不僅對她說出當年的事,還瞞着黎守義暗中安排讓她和母親碰面,分離多年的親人才終于能夠相認。
為了不給母親帶來困擾,也為了還能繼續私下與母親和哥哥見面,黎芳雪只能繼續裝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即使明知黎守義是她的親生父親,也沒辦法與他相認。
滕子焰心疼母親和妹妹,卻沒有辦法為她們做些什麽,因為當年母親所簽的保證書還在吳佩妮的手中,再說,這件事情若是被媒體揭露,妹妹肯定會受到輿論和流言傷害,那也是他不樂見的。
對于不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承認,母親在世時也無法正大光明的與母親見面的妹妹,滕子焰十分心疼,因此不論任何事情,只要是能為妹妹做的,他都義不容辭。
幾個月前,黎芳雪交了個男朋友,她雖然深愛對方,但感情的發展不是很順遂,她偶爾會打電話來向他訴苦。
不過,先前幾次她頂多是說說心中的煩惱,但這回電話中她才開口就立刻哭個不停,讓滕子焰擔憂不已。
“芳雪,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先別激動,好好說清楚。”
“子焰,我是不是很無趣、很差勁?是不是根本不值得任何人愛?”黎芳雪哽咽着問。
在避免讓任何人知道她身世的情況下,這些年來她和滕子焰并未以兄妹相稱,而是直呼對方的名字。
“怎麽會呢?你別胡思亂想。”
“可是……我覺得……他都不關心我,這世上都沒有人關心我……”黎芳雪傷心地哭了起來。
聽着那悲傷的哭泣聲,滕子焰趕緊安慰。“傻瓜,怎麽沒有人關心你呢?這世上最關心你的人不就是我嗎?”
“也只有你關心我了……我好希望他也能對我多一點關心,但他卻……我真的好難過……好絕望……我甚至覺得了無生趣……”
聽見妹妹以心灰意冷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滕子焰臉色一變。
當年母親因為一時想不開,打算帶着他一塊兒尋死的事,雖然早已過去了,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妹妹雖然從小并沒有跟他們住在一起,但再怎麽說也是母親的女兒,性情肯定有某部分是相似的,要是妹妹真的在情緒激動之際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傻事,那可就糟了。
不,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芳雪,不許你再說這樣的傻話,你先別想太多,我現在馬上過去找你,你等我。”
由于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很低調,沒有為李嬸惹來什麽麻煩,因此近年來李嬸對他們更加通融,兄妹随時可以見面。
匆匆結束通話之後,滕子焰對餘夢芯說:“抱歉,夢芯,我很有重要的事情必須立刻出門一趟。”
眼看他轉身就要走,餘夢芯忽然沖動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等等!”她想要留住他,不希望他去見別的女人。
“我……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說……子焰哥,我……”
“夢芯,我現在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辦法耽擱。對不起,有什麽話,等我回來再說吧!”
想着剛才妹妹說到“了無生趣”時的語氣,滕子焰就憂心忡忡,巴不得立即飛奔至她身旁。
萬一因為他晚了一步,去得太遲,來不及阻止憾事發生,那他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
“我先走了,回頭見。”
滕子焰快步走向大門,抓起置于玄關處矮櫃上的車鑰匙,一刻也不再耽擱地出門去。
看着他旋風似的離開,餘夢芯臉色蒼白的僵在原地。
她盯着緊閉的大門,淚水忽然奪眶而出,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地落下,怎麽也止不住。
他因為昨晚的事情向她道歉,很顯然後悔和她上了床。
他為了安慰另一個女人,連聽她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就匆匆出門,一心急着趕到對方的身邊去。
從他所說的、所做的一切來看,在他的心中,她和那個女人孰輕孰重,答案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能怨他嗎?
不,打從一開始,滕子焰就刻意回避她不是嗎?他會采取那樣的态度,肯定是因為早已有了心愛的女人,只能對她敬而遠之吧?
這樣看來,昨晚的纏綿肯定是因為她喝醉了,不斷對他死纏爛打,情況才會失了控,也難怪剛才他看來會如此煩躁,他一定是覺得自己做出了背叛心愛女人的事,心中後悔莫及吧?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餘夢芯心痛又茫然地低語。
難道她只能死心,對他不再抱持期待嗎?
一股劇烈的疼痛自胸口蔓延開來,盡管知道自己或許只能死心,但談何容易?畢竟她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