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胡圓率先認出他。
“阿黃, 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陳龍生緊接着。
“你不是在鴿子嶺,又跑來我們狼窩幹嘛——”
少年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像風吹過湖。他眉心微蹙, 擡起一只蔥管般白嫩修長的手指豎在唇旁,做出一個噤聲手勢。
胡圓和陳龍生面面相觑, 簡大梁也閉口不言。他們盯着面前這容貌俊朗的少年, 也不知為什麽的,雖然覺得他年紀很小,但一舉一動充滿讓人信服的力量。
阿黃輕柔地把幹淨水靈的野山莓放到簡植唇旁。
他說:“你有力氣張嘴嗎, 你自己吃吃看。否則我怕盲目地塞進去,會嗆住你。”
簡植微微啓唇, 含下一顆野山莓, 咀嚼且吞咽起來。她的神色在衆人面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尤其是唇色,很快不再像方才那般蒼白。
大家這才在旁邊輕輕嘆息, 除了無關緊要的人都散開了。
陳龍生也要走開, 他撿起自己地上的小挎包。然而, 一只小手從伸手拽住了他, 有力,确定。
陳龍生:?“還要我做什麽?”
阿黃盯着他,緩緩說:“以後不要吃獾肉了。”
陳龍生:????
阿黃:“獾攜帶病毒能力達到百分之二十五以上,人類沒有任何防護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感染病毒。”
陳龍生:“什麽?病毒?”
阿黃看了一眼簡植:“不吃野味是簡植的堅持。獾本身就容易攜帶狂犬病毒,還有帽狀病毒。”
陳龍生聽說過鼠疫也聽說過黑死病, 還有霍亂,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帽狀病毒,現在一臉懵。
簡植已經被父親扶着坐起來,簡大梁要帶她去衛生隊再看看。
她在父親身上聽着夥伴們的對話,附和道:“對,帽狀病毒,初始症狀就是發熱、乏力和幹咳,陳龍生,你要得了這個病,嚴重的話還會出現急性呼吸窘迫症或者膿腫性休克,甚至會死亡……”
阿黃清澈的眼睛盯着陳龍生:“你還吃不吃?”
陳龍生雖然仍在莫名其妙,但被這兩位一唱一和的洗腦了,他心裏抽抽了一會兒:“行行行,你們快去衛生部吧。我不吃了,再說獾肉本身發酸,不太好吃。”
阿黃:“就算好吃也不許吃,它不屬于餐桌!”
簡植:“阿黃你真棒,你可以出師了!!!”
陳龍生和簡植身下的簡大梁:……………………
阿黃跟着簡大梁、簡植下山,胡圓看并無大礙,繼續去做農活。
阿黃這才和他們說,他本來就是要來狼窩村找簡植問課本上不懂的問題,突然在山道上聽見有人喊簡植暈倒了,才湊巧帶着野山莓跑了過來。
而簡大梁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個季節仍是沒有野山莓的。
在去年冬天,簡植就曾頻繁從山上拿下野山莓來,數量不小、飽滿晶潤,實在是稀罕且難以理解。而這次,這位小同學手中也拿着一模一樣的野山莓。莫不是當時那些果子與他都有關系?
但簡大梁不打算就此問他,他是簡植非常要好的朋友,問起多少有些冒犯,還是在未來私下問簡植比較好。
來到大隊衛生部,簡瑛被他們的出現吓了一跳。
她趕忙讓簡大梁把簡植抱到病床上,好好做出一番檢查。隔了很久後才跟大家說沒事,讓簡植打個吊水,睡一會兒就行了。
于是阿黃自告奮勇和簡瑛一起陪着照顧簡植,讓簡大梁回去繼續勞作。
……
然而,當簡植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阿黃并不在身邊了。
她看到自己正是在衛生部的病床上,窗外面暮色四合,手上吊着一瓶葡萄糖,而姐姐隔了一道簾子在給別人打針。
她本欲坐起來,卻發現渾身酸軟無力。那邊姐姐和她說:“醒啦,再躺躺。”
于是簡植又躺了下去。她問:“那小男孩兒呢?”
簡瑛道:“跑了。”
簡植:“嗯?跑了?”這個阿黃。
找狐貍精去了嗎。
簡瑛:“他挺有意思的。你睡着後,他緊張兮兮地看了你好一陣,摳着手指圍着你病床轉圈。還悄悄小聲纏着我問你到底為什麽總會暈。我就……”
簡植:“你就什麽?”
簡瑛:“我就說你不怎麽好好吃飯,還經常吃不飽。他臉一綠,讓我多照看你,他一溜煙就竄出去跑了。你說他要幹嘛?聽說你吃不飽也能怕成這個樣子?就好像你要吃了他似的。”
簡植:…………總覺得有種隐隐不太妙的感覺。
阿黃小朋友腦洞比較清奇,搞食物的本領又超強,他要是把一整座山搬過來怎麽辦啊。
不過,一直到簡瑛帶着簡植回了家,他們也沒有見到一座山又或者一個寶庫什麽的,家裏的父母只是在做大鍋菜。
胡圓往鍋裏丢着大白菜、大粉條、木耳山藥和土豆,還有一塊肥嫩的兔大腿,簡大梁頻頻問“咱是不是不過了”?
胡圓淌着淚珠:“什麽不過了?如果我閨女餓死了,我們一個都別想活!”說罷抹了一把臉:“本來好端端的,本來今天中午還能吃上一頓。都賴簡瑛非要做什麽赤腳醫生,惹出那一檔子事兒……弄得她一中午連飯都不吃就跑了。”
然而,簡大梁發現倆閨女進了門,立馬給了胡圓一個神色,讓她止住了嘴。
胡圓笑着走上前去,她先是看了眼簡植:“閨女,沒事兒啦?”
簡植點了點頭,去到裏屋看弟弟在做什麽,而胡圓一把扯住了簡瑛:“江燃後來下午去打針了嗎?”
簡瑛點點頭:“打了,诶,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胡圓不能說全村都聽說她打針的事兒了。簡大梁在旁邊悶不做聲。而後,胡圓又道:“沒發生什麽吧?”
簡瑛:“沒有,今天挺順利的。只是他看到簡植暈倒了,多問了問情況,很是擔心,後來阿黃不是走了嗎,江燃就在旁邊看了半天……哦,我都忘了和簡瑛說他老師這事兒了。怎麽?你到底聽說了什麽呀?”
胡圓擺擺手,表示什麽事也沒有,就放手讓簡瑛回屋納鞋底子去了。
簡大梁一口接一口地抽悶煙,半晌,胡圓對他說:“梁子,我覺得,我的判斷是真的。簡瑛對江燃有意思,但江燃更關心簡植,可是簡植是個沒心沒肺的。”
簡大梁差點讓一口煙給嗆死。
第二天一大早,當簡植從迷蒙中醒來,正在做活兒的姐姐又讓她繼續去睡。她說,今天也不用她打豬草了,陳龍生昨天應了幫她多打一份。
簡植在床上翻了個身,隐隐覺得不太妥。她披了件衣服,喝了碗胡圓沏的白糖水,依然背筐出了門去。
誰知道,走到院子口,就有一個小小人兒攔住她。
簡植一愣。
少年在晨風中衣衫單薄,但因為奔跑,雙頰泛起紅暈。他伸手拿過簡植後背的筐子:“你,回去,好好吃飯。我以後每天幫你打豬草。”
簡植搖手:“不不不,阿黃,你還小,你早晨可以多睡會兒,別費勁兒啦。”
阿黃莞爾一笑:“你忘了我三千歲啦。”
他身形快得無法超過她的想象,簡植還沒有反應過來,少年就消失在她的面前。
三分鐘後,阿黃背了一整筐的豬草回來。
簡植還沒有說句話,他豬草往豬圈一道,又消失在簡植面前。
再過三分鐘,阿黃又背了一整筐的豬草來。
簡植這回趕緊攔住他:“你別去了別去了,夠了啊,我真的夠了。”
阿黃認真道:“真的夠了?你沒騙我吧,我怕你又不吃飯就跑去打豬草了。”
簡植:“真的夠了,夠兩天的了,你再打,豬草也放不了那麽久,第三天就蔫啦。”
阿黃皺緊了眉頭,兩只食指緊緊摳在一起:“這麽麻煩啊,那,要是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你家院子長滿豬草,每一個角落都長……”
簡植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你別說了,你可別讓別人聽見了。”
他的嘴巴在她掌下依舊奮力一張一合,簡植被濕漉漉的嘴唇撓得癢極了。她聽他說:“簡植,我不允許你累,也不許你餓,你要是再不老實吃飯,我……”
他扯下簡植的手來,眼眶紅潤,看樣子像是委屈了一夜:“你再不老實吃飯,我讓方圓百裏的鳥都來你家下蛋,讓方圓千裏的家兔都跳出籬笆來到你家,讓方圓萬裏的豬都擠進你家豬圈……”
簡植:!!!!
“快閉嘴啊快閉嘴啊祖宗!!!!”
“我不累自己了我好好吃飯了我讓你幫我打豬草行了吧。”
阿黃這才點點頭,少年的情緒平靜下來。然後他蹲下身來,走到院門邊上一角,拿出一早背過來的一個麻袋來。簡植這才發現它,那可能是已經放了好久了,但是自己一直沒有留意到。
他把麻袋裏的東西往地下嘩啦一倒:
“簡植,皮厚肉嫩的貓山王榴蓮,香醇滋補賽母雞。”
“簡植,酸甜豐腴的泰國菠蘿蜜,富含營養賽老鴨。”
“簡植,水嫩新鮮的埃及紅毛丹,顆顆金貴賽鳥蛋。”
……
“簡植,你不吃野味,你起碼在今天把這些都吃下吧。”
陳龍生從遠處走來,他正要把多打的一筐豬草交給簡植,不巧就撞見這番場景:
一地奇形怪狀的東西滾來滾去的。
阿黃還在旁邊得意洋洋地看着。
那都是些啥子喲????
作者有話要說: 在夾子上撲啦,這一期的榜單也輪空掉啦,但我會繼續加油的:)
特別特別特別特別感謝所有一直看文的小夥伴,感謝一切一切營養液。
感謝“閃嘛閃啊”、“清酒”、“卡卡滴啦”、“安然淺眠”、“韶衣”……
你們的名字是我一個個打出來的喔,鞠躬:)
阿黃小妖精的成長還有女豬腳的逐漸開竅,離不開大家在旁邊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