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很久以後,陳大隊長想為自家兒子陳龍生讨個媳婦,第一時間上了簡植家的門。
簡植一臉苦相地看着面前一老一小,對陳龍生說:你覺得咱倆之間,最漫長的是什麽情誼?
陳龍生尴尬地說:“同學情。”
簡植說:“還有呢?”
陳龍生小聲說:“母子情。”
陳大隊長不明白,只想着回家揍小子。完全想不到,這所謂的母子情源于他們上初中時的一次打賭,那打賭讓陳龍生朝簡植叫了10年的簡爹。
重新回到1975的這一日清早,彼時的陳龍生還未預料到自己打賭會輸。他喜氣洋洋地把作業本交了上去,回來翻書包,才發現昨晚塞進去的語文書不見了。但這點小小的疏漏,完全比不過欺負簡植的快樂。他問:“你今天怎麽還有膽來上學?”
簡植:“收兒子的日子,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陳龍生幾乎笑瘋過去,他覺得她可真單純。
全班人都等着看17:30發作業時簡植的笑話,沒有留意到老師們從早自習坐到講臺上判作業開始,目光對着那最後一排,就已經發生了些微的變化。
老師們都若有若無看着那最後一排的成績吊車尾,甚至講課的時候,還提簡植回答幾個問題。
二元一次方程回答正确。
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區別回答正确。
唐代侍女特征回答正确。
他們想,雖然老師們問得都是簡簡單單的問題,但以前的簡植可沒這個本事,難道她真的在寒假把所有的知識都補了一遍?也許,她現在的成績排名,已經可以從倒數第一奔到前二十了。
陳龍生稍微有點兒不淡定,下午最後一節課之前的課間,他走到簡植這邊:“喲呵,學得還不錯啊,芝麻腦子也會轉了。不過,就算你熬夜學了一晚上,也不可能比我作業對得多。”
簡植想着那本語文作業,心道這個陳龍生真是幼稚。但她還是得繼續不服輸地玩下去。她往凳子上一靠,揚着下巴問他:“你生日幾號?”
陳龍生:?
簡植:“別忘了提醒我,今年,我得給新認的兒子過生日。”
陳龍生氣急敗壞地找詞怼簡植時,語文老師江燃跟着上課鈴走進教室。
甫一進教室,整個房間裏由于陳龍生和簡植打賭帶來的喧嚣被瞬間敲了終止符。大笑的掩了嘴,走道裏的回到座位,瞥着眼睛看戲的只盯着講臺。
……
跟別的老師不一樣,他并沒有頻繁叫簡植回答問題,那雙眼睛僅僅是看着教室的最後一排,仿佛一直在揣測那女生到底在想什麽。
簡植還當真以為他能饒過自己。
快到下課時,江燃突然把簡植叫起來了,問她問題。他語音快速,讓簡植幾乎沒空多想,就憑條件反射一樣回答着:
“《狂人日記》誰寫的?”
“魯迅。”
“魯迅原本叫什麽?”
“周樟壽?後來改名周樹人。”
“周樹人和周作人什麽關系?”
“周作人是他弟。”
這都是小意思。
然而班上的同學目瞪口呆,眼睛在江燃和簡植身上來回來去,像是在圍觀一場精彩的在多年後才會出現的電視競技類問答游戲。
終于,江燃眼底掠過一道不被人察覺的暗淡波光,突然把話題從魯迅身上拆了出來:“最後一道,‘為人民服務’的思想,是紀念誰時提出來的?”
簡植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個人名。說完後,她便笑盈盈的,準備坐下來了。
誰知道,預料而來的肯定聲還沒有抵達,簡植發現全班同學都“咦”了一聲,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尤其是前排張素然一臉茫然扭過頭來,杏仁眼裏挂滿了問號:“你說啥子呢?不是白求恩嗎?亨什麽亨?”
簡植還是不太明白,她小聲說:“怎麽,有什麽問題?”
江燃用教鞭敲了敲黑板,一雙眼直直看着簡植:“簡植同學回答正确,她說的是亨利諾爾曼白求恩,Henry Norman Bethune,标準的倫敦腔。”
簡植:卧了個大槽。
下課後,江燃沒有提這件事,抱起書本就去辦公室了。而簡植被一溜兒同學圍住,都在問她怎麽會說這麽地道的英語。
簡植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滿腦子都是在江燃面前掉了一層致命的馬甲。她,簡植,以前倒第一,木呆呆的,現在居然會說個倫敦腔了。
她心裏又暗嘆江燃果真有水準,這個年代,若是聽過普通一兩句英文,就已經算得上稀罕物種了,倫敦腔他也能聽得出來,估計家底不薄,比之前自己猜測得還要水深。
然而同學東一句西一句實在是問得不依不饒,她當前必須得找個借口先糊弄過去:“那個,我家有個收音機,昨天聽廣播,正好提到了白求恩,我就學會了。”
于是乎,滿班都求着簡植教他們洋氣的Henry Norman Bethune,一字一字的拼一個音節一個音節的念,完全忽略了馬上要下發作業,陳龍生和簡植的打賭要公示結局。
簡植糾正着張素然的Bethune時,看着陳龍生在講臺上攤開來兩小沓作業本悉心地比較,剛開始,他的眼眸中還有洋洋得意,然而翻着翻着,臉色越來越暗沉,到最後,他甚至拿起本子對光照照……
簡植心裏想笑:這作業本子就是我的,難道你還想對着光找到防僞水印嗎?
最終,陳龍生把本子交給發作業的課代表,臉色很不好看得抄起自己書包,率先離開教室。
……
簡植慢吞吞地走到山道上,快到家時,才在村頭看見一個踢着石子,一下一下望着不遠處群山的男生。
原本不羁、放肆、張揚的校園霸王,曾經沒完沒了欺負自己的人,此時火焰小了一半,看見自己之後,目光跟被燙着了一樣。他說:“叫你爹是不太可能的,我剛才想,簡爹簡爹,以後我叫你‘間諜’成不成?”
簡植笑得快栽過去了,她走了過去,掐好陳龍生的下巴:“徹底服氣了?”
陳龍生想別過頭,但是發現腦袋動彈不得,嘴巴裏“哼”了一聲。
簡植用舌頭舔了一下腮幫處的肉,含笑道:“打我也打不過,學習也比不過,這回徹底老實了。”
陳龍生又是吭哧一聲。
“你別忙着下定論,我當了六年的全班第一,就你這個腦子,一時全對又不是永遠全對,你等着月考再說吧,簡植。”
簡植捏住男生下巴的手指發力,讓他吃痛:“你叫錯了,叫‘簡爹’。”
陳龍生:……“間諜。”
作者有話要說: 七零年代校園對打賭特別認真。
我母親有個同學被人叫了四十多年的米老鼠,因為曾經他說打賭輸了就是米老鼠。(對,那個年代就有米老鼠了。)
她還有個同學,說打賭輸了就把自己的頭送給另一個同學,後來每次同學聚會,另一個同學都要過來看看他的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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