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家長裏短
一頓飯吃的安安靜靜,葉母就在桌子對面坐着看, 看得出來這位母親好幾次準備開口說點什麽, 但是都沒能成功開口。
葉君橋吃完飯, 才提起葉父來。
就如同葉君橋猜想的一樣, 葉父在醫院,請了專門的看護。葉母晚上回家, 白天才過去看看。
葉母适當收拾收拾了,就讓葉君橋陪着一起去醫院看望葉父。
兩個人一路上也沒怎麽說話,主要是兩人都不知道能從哪兒開始說起。
葉母年輕的時候也是身量高挑的大美人,如今年華已逝,整個人仿佛縮水了似的,站在葉君橋旁邊比葉君橋還矮了不少。
葉母一時有些走神, 不禁想, 當年這孩子離家的時候有多高來着?
一直快走到醫院, 葉母才找了個能說的, 他提醒葉君橋随便買點水果什麽的帶上去。
“不用了, ”葉君橋看了一眼水果攤,語氣随意下藏着幾分抵觸,“他又不愛吃。”
葉母正準備說點什麽, 結果想起了舊事, 嘆氣一聲什麽都沒說。
明明每年又寄東西又打錢的,又不是沒在心裏挂着,真到了眼前又開始繃着了。
兩人一路進了醫院,空氣裏都是一股消毒水的味兒。
幾個轉悠就到了葉父的病房, 葉母先進去的,葉父躺在病床上,花白的頭發,帶着老花眼鏡看報紙,看護正在幫忙準備早餐。
多年生活的默契,不用看都知道進來的是誰,也不用專門側目打招呼。
葉君橋就站在門口,也沒進門。葉母在床邊坐下了,提了一句“小橋回來了”。
葉父瞬間放下報紙,轉頭看向葉母,一句“什麽時候回來的”都到嘴邊了,突然心有所感地一側頭,看到了門口的葉君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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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君橋穿着件黑色的風衣,大冷的天也不怕凍,瞧着瘦削而高挑。坐了一夜的車,臉色也不怎麽好看,熬夜過後總會狀态看起來差一點。
父子倆隔着五六米的樣子,葉君橋也沒說露個笑臉,更沒有開口叫“爸”什麽的。
他就在門口,兩個人互相看了一會兒,然後擡步往裏走。
葉父也收回目光,重新把自己的報紙給拿起來了,接着看。雖說明明已經什麽都看不進去了。
這大概就是這兩個男人彼此的暫時妥協了。
誰也沒先打招呼。既沒有如當年一樣針鋒相對,也沒有人低頭認錯。
葉君橋跟着在病床旁邊站了會兒,實在是不知道能做點什麽。
葉母跟着這麽兩個死要面子的,此時也沒辦法,只能在中間打了個圓場,強行開了個話題,說起葉君橋昨晚連夜趕回來的。
原本是想幫葉君橋說話,說一下孩子收到消息就連夜回來,心裏還是記挂着的。
結果那頭的老頭子不鹹不淡地接一聲,“當年不也是連夜走的?好好的大道不走,愛走夜路。”
葉君橋揚了一下眉毛,覺得自家這老頭除了看起來老了幾歲和現在躺在病床上之外,其他的也沒看出什麽病重的苗頭。
葉母忍不住對着葉父道:“你少說兩句。”
葉君橋也就真只是來看看,話都沒說上半句,在病房裏參觀似的待了半天,下午的時候被葉母給帶回家了。
路上葉君橋才向葉母問起,那老頭到底是怎麽了。
葉母大概給葉君橋敘述了一下,是腫瘤,良性還是惡性還得進一步檢查。
葉君橋沉默了一下,看葉父那個精神頭,他還只當是沒什麽大事,虛驚一場,原來這才剛剛開始。
葉母說完了葉父的情況,才又斟酌着道,“你……你現在還是?”
“還是喜歡男的。”葉君橋早猜到會舊事重提,所以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葉母聽後沉默了許久,沒說話。
這麽多年過去,她自然多少還是存着點自家孩子把毛病給改了的心思的。
“也沒事,”葉母自我寬慰似的,“你,你過得好就行了。”
葉君橋“嗯”了一聲。
葉母又沉默了片刻,道,“還是以前那個孩子?”
葉君橋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葉母說的路俊。想起來,他和路俊也是走過了近十年的。
“不是,他結婚去了。”葉君橋倒也沒有刻意隐瞞。
葉母:“那你怎麽不……”
“媽!”葉君橋截斷葉母後面的話,“咱別禍害人家正經小姑娘。”
“…………”葉母一滞,随後道,“也是,人家也是爹疼媽愛的養起來的。”
葉母又無意識地長嘆了一口氣。
這個話題注定輕松不起來,哪怕沒有葉父在旁邊發火,就是他們娘兒倆這麽平和地說話,也輕松不起來。
葉君橋攬過葉母的肩膀,親昵讨好似的低下頭,道,“我現在挺好的,你們操心那麽多做什麽?”
葉母接着嘆氣,“我們也操心不過來了,都老了。”
兩人回家,葉君橋下廚給葉母做的飯。那時候任遠舟高三,葉君橋不準他下廚,愣是逼着自己把廚藝拉到了正常人水平,這時候正好用來獻寶了。
飯做到一半任遠舟打電話過來,葉君橋守着竈臺走不開,便就在竈臺旁邊接電話了。
兩人打電話向來都是閑聊,葉君橋臉上總帶着點笑。等到吃飯的時候,葉母跟葉君橋提起,說是什麽時候把對方帶家裏來坐坐。
葉君橋反應過來說的是任遠舟,本來想開口解釋點什麽,緊接着卻發現好像也沒什麽可解釋的,于是也就應了一聲。
接下來幾天便是天天醫院來回跑,葉君橋與葉父依舊還是一句話都不說的狀态。相比之下,葉君橋和醫生那邊的交流反而會多一點。
葉父退休之前也是公職,各種老朋友不少。現在生病住院,自然也有不少老朋友過來探望。
葉君橋基本每次都避着這群人走。雖說看起來他沒服軟,但還是顧及老爺子的心情和身體的。
一群老頑固紮堆,萬一遇上哪個沒眼色的問東問西,自己到時候怕是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來,不如幹脆避着,得個清淨。
不過“麻煩”這種事,并不是你避着它走,它就不找你了。
來探病的除了老同事,自然還有親屬。血緣脈絡這種事到哪兒都斷不了,尤其是老一輩。
葉達平是葉君橋的堂哥,探病他雖是沒來,但是他爸來了。
他爸和葉父是親兄弟,說起話來自然也是掏心窩子。原本兩人感嘆了一番世事和歲月,結果不知怎麽的就提及葉君橋回來了。
這可好,葉達平的父親自然是被葉達平的言論洗過腦的。
當初葉達平想要訛詐任遠舟一筆,結果被任遠舟給收拾了,順帶還逼着他給葉君橋還錢。
這事他也只能認栽,拿任遠舟和葉君橋莫可奈何,到了最後只剩下一張嘴,在自己的圈子裏宣揚任遠舟如何忘恩負義。
這渲染的部分,自然就包括葉君橋包|養任遠舟,一對惡心的同性戀,之類的說法。
葉達平的父親原本就對自己兒子被白眼狼給咬了心懷不忿,後來又聽說是葉君橋這個同性戀在人還未成年的時候就把人給帶過去了,于是越發的對同性戀有偏見了,覺得是同性戀把人給帶壞了。
這時候撿着葉達平的那些話,給葉父說了一通,末了還要拍着葉父的肩膀,痛心疾首地來一句“二哥,不是我針對你,我就是想說,咱們根兒上怎麽出了這麽根毒苗子啊?!”
葉父當時什麽也沒說,送走了葉達平的父親,讓葉母把葉君橋叫到醫院,關了門,二話沒說,先一個杯子砸過去,朝着人腦袋砸過去的。
葉君橋避了一下,杯子飛過去砸在牆上,杯子摔碎玻璃片四濺的同時,還給雪白的牆面上砸了一個凹痕。
葉君橋:“怎麽了這又是?”
葉父簡直氣得哆嗦,都沒辦法整理出語句來。
他的兒子,不僅是有喜歡男人的病,還禍害了別人家的孩子!未成年!還教唆人家孩子忘恩負義!
“跪下!!”葉父兩個字仿佛是砸在地上的。
這一幕和曾經何其相似。
葉君橋站在原地看了葉父一會兒,“然後呢?再給我一耳光,說喜歡男人的就不是你的兒子,讓我把這些年吃你的穿你的,全都給你吐出來還回來?”
葉父氣得氣都快要喘不上來了。
他看着自己這個兒子,突然油然而生了一種可怕的念頭——要是沒生下這個兒子就好了。
這種念頭,他當年也有過一次。
那次他就是說了上面那番話,然後為此後悔了好幾年。
可現在,聽到了葉君橋的那些事跡,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年那個念頭沒錯。
葉君橋看着葉父的樣子,原本到了嘴邊的那些嘲諷,轉了轉又咽回去了,
“……年紀大了就消停點吧。”
他出門,去找護士。
他覺得那個老頭喘得有點吓人。
葉父還在後面大聲吼道,“誰準你出去的?!”
葉君橋先找了醫生護士,然後給葉母打了一個電話。
緊接着靜了片刻,又給任遠舟打了一個。
他自己都沒發現,任遠舟已經快要變成自己的精神庇護所。
他也不用跟任遠舟細說,就是和對方閑聊兩句,心情就足夠放松下來。
葉父氣得不輕,他沒跟葉母提那番話。這樣的事,爛在自己肚子裏就行了,沒必要讓葉母也跟着心裏受罪。
不過他一個人捂着的結果就是氣狠了,躺在床上都起不來床了。
為了避免更大的受刺激,葉君橋也就沒去醫院待着了,改在家裏窩着。
任遠舟到底是貼着他的心長的,如此過了不過兩天,任遠舟便打電話給他,問起葉君橋怎麽不在家,他說他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人在家,樓上沒人,結果聽到樓上有玻璃珠落地的聲音,快要吓瘋了。
跑去基友群裏求安慰,結果……他們開始一本正經地聊這些年遇到的靈異事件,一個比一個恐怖【再見.jpg
【有類似經歷的寶寶不要怕,我查了,說是鋼筋發生材質變化的聲音,咱們要相信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