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煮青蛙
葉君橋一時有點懵。
自家崽子帶着個欠抽的笑,一副消遣自己的模樣。這時候任遠舟笑得再動人, 也攔不住他千千萬萬的訓人的話, 都在喉頭排排站列方陣了。
可臨了到了要出口的時候, 愣是尋摸不出來一句合适的。
他快把自己給憋死了。
他這風中淩亂不知道說點什麽好的情況, 外在表現就是愣愣地看着任遠舟。
于是這個小兔崽子笑得更歡了。
這時候的葉君橋的腦子就跟個生了鏽的機器似的,卡殼的厲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那退化了的腦子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反駁的點在哪兒——哪家的晚安吻長這樣兒?
兩一米八個頭的大老爺們兒抱一起,在臉上啃一口,說這叫晚安吻,正常的那種??
……那這個世界大概不會好了。
可……
不叫晚安吻這叫什麽?
能叫什麽?
葉君橋心裏衡量了一下,沒衡量出個所以然來。實在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語來給它用上。
鑒于任遠舟同學平日裏貼着葉君橋的心窩窩長的, 從十五歲到現在就沒幹過出格的事兒, 是個讓人放心的純良崽子, 弄得葉君橋揣測都沒往歪路子上揣測。
而且當初剛剛把崽子接過來的時候, 任遠舟對他同性戀身份的抗拒很明顯, 再加上葉君橋自己腦補出來的好幾個任遠舟女朋友,直接導致了葉君橋覺得任遠舟是個根正苗紅的異性戀者。
所以他根本就沒往那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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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個吻來的有點微妙,但是, 他覺得吧, 四舍五入,可能就是……玩笑沒收住,不小心有點過頭了。
這個邏輯是在葉君橋能接受的範圍的,雖說用它來解釋剛剛“吧唧”的那一下也有點怪異, 但葉君橋還是把它怼那兒了。
其實這兩年任遠舟也思考過上輩子的事情,比如葉君橋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後,當年為什麽會做的那麽絕。
思來想去,任遠舟覺得還是“太突然了”。
在沒有任何鋪墊的情況下,葉君橋突然接收到了任遠舟的愛意,甚至說,當時那個吻可能還挾帶欲|望。
突如其來的沖擊讓葉君橋接受無能,于是反彈情緒也高。
任遠舟覺得葉君橋需要一個“過渡期”,而他剛剛給這個過渡期開了個頭。
本來任遠舟想的是慢慢來,自己先把人守在懷裏了,天天對他好,葉君橋自然會慢慢發現的。但是釣魚的時候葉君橋說起要找個伴兒,這讓任遠舟有了些危機感,所以想手動将這個“過渡期”提前。
看起來“過渡期”的頭開的不錯,至少葉君橋維持在了一個愣住但是沒有炸毛的狀态。
或者說,目前為止,沒有炸毛。
葉君橋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不大自在地拿手揩了揩自己剛剛被親到的地方——他總覺得那塊皮膚還記得任遠舟吻上去的觸感,
“別告訴我你們大學宿舍都這麽送晚安吻的。”
葉君橋下意識地不願意深想,把這事兒給強行塞進了“開玩笑”範疇,并且下意識就想趕快把這事兒掩蓋過去。
任遠舟跟着一起把這茬兒給蓋過去,笑着看這人努力去裝平靜,其實眼神還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葉君橋他老人家當夠了魚,開始想要向鴕鳥學習了。
頭往沙子裏一埋,就是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
不過這人可能當鴕鳥當的不夠到家,就把自己埋了幾個小時,因為他當天夜裏就發了绮夢。
夢裏也看不到确切的人或者物,只是晃動和喘息間,原本面容模糊的伴侶突然有了臉。
那人俯下身親了自己的臉頰,然後戲谑地笑着看向自己,眼裏的笑意柔軟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葉君橋:!!!!!
葉君橋驚醒的時候正窩在任遠舟懷裏。
渾身都是汗,皮膚覆蓋着一種黏重的悶熱感。未曾尋到出口的欲|望更是讓身體的熱度更上一層樓。
任遠舟是從後背抱過來的,把葉君橋整個人都圈自己了自己的領地。
這時候他尚且睡得沉,葉君橋睡在他旁邊的時候,他就會整個人安寧下來,抱在懷裏的時候就更好了,效果比哪種安眠藥好。
只不過等葉君橋從夢裏的驚吓中回過神,直接就把現在這個睡姿變成了他做夢的本因,再聯想到睡前“玩笑”的事兒來,瞬間就想把旁邊這個熟睡的大崽子踹床下去。
他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沒踹。倒也不是心疼,就是覺得踹人下床這種事太女氣了,而且還有一種踹的人和被踹的人是不可言說的關系的感覺。
就從這人懷裏爬出來去了一趟洗手間。渾身都帶着濡濕的汗,離了被窩沒一會兒就開始覺得涼。等他自己解決完了,順帶洗了個澡。
任遠舟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懷裏就沒看到人了,出卧室找人,就聽到浴室裏有水聲。
本來夜路就是這麽大一人,晚上不在床上一般都是起夜,不用找的。奈何任遠舟抓到過這人半夜爬起來在陽臺抽煙。
他敲了敲門,在門口叫了葉君橋一聲。然後就聽到浴室的水聲漸小,葉君橋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兩個人大致交談了幾句,大略就是葉君橋說自己出汗了,身上黏的不大舒服。
其實鑒于前一天葉君橋病貓似的德行,任遠舟是很想進去幫忙的,也不為了別的,怕這人頭重腳輕,直接摔在浴室裏。
但是昨晚上剛剛湊過去給人“過渡期”開了個頭,現在應該還在疑神疑鬼的時候,任遠舟也不好太冒進。
只能在門外等着這只病貓自己把自己洗幹淨了,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他就在外面候着。
頭發是任遠舟幫忙吹的,葉君橋就坐在那兒,時不時咳嗽兩聲。任由任遠舟折騰自己的頭發,他自己繃着一張臉地坐在那兒滿腦子瞎想。
但是要論起具體想的是什麽,恐怕他自己都沒數。
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和任遠舟有關系。
葉君橋本來也可以一推二五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全推在“玩笑”和玩笑的後續反應上。
畢竟白天被親的那一下吓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晚上這個夢也能就這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在“玩笑”後續上。
但是吧……
葉君橋也說不上是哪裏覺得不對勁,終歸是心裏不大自在。
晚上一個绮夢,就像是生生把他從沙子堆裏拽出來了。
兩年前,他就已經覺察到任遠舟不再是那個剛剛領回來的十五歲少年。現在的他,也是更加接近于一個“男人”的标準。
再加上那個破夢,更是強調了這一點。
如果着重在了這人已經二十歲了,成年男性,那麽有些事情的考慮角度就會變得微妙起來。
他就這麽莫名其妙地糾結了一晚上,幾乎沒怎麽睡着,而且連自己糾結的點都沒怎麽弄明白。
第二天一早,跟個野生大熊貓似的,挂着倆黑眼圈就去上班了。
他感冒還沒好徹底,有點咳嗽。不過鑒于現在見着任遠舟這個崽子就頭疼,幹脆跑去上班,還能眼前清靜一點。
任遠舟走的是循序漸進的路子,看葉君橋似乎反應有點過大,就安分了幾天。
等葉君橋脫敏了,才正式多了個晚安吻的毛病,親的位置包括臉頰,額頭,頭發,甚至有一次躺在床上的時候,這人咬了一下葉君橋的耳垂。
但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平常什麽樣子,就還是什麽樣子。
葉君橋過了最開始的敏感期,後面就又被粗枝大葉主導了。
每天都在白天的“崽子還是個好崽子”和晚上的“屢禁不止的晚安吻太可疑了”之間反複橫跳。
葉君橋心累。
親人肯定是不正常的。
但是這崽子除了親人哪兒都挺正常的,葉君橋偶爾冒出來一個“他是不是對我……”的念頭,就又被自己給掐了。
他覺得任遠舟肯定是個異性戀者。
而且那人小動物似的蹭過來碰一下,自己也沒少塊肉,再加上有“晚安”兩個字做幌子,葉君橋也不好興師動衆地發作。
總不能因為自己養的崽子太黏人,就把人趕出去吧?
葉君橋簡直要懷疑是不是這小崽子童年太缺愛,導致大了想要補回來。
小時候沒能送給爸媽的晚安吻,現在全打算送給自己?
溫水煮青蛙的好處就在這兒了。
這事兒要是放兩年前,直截了當地問葉君橋——現在有個已成年男性,和你睡一張床,睡覺之前會親你,睡着的時候會抱着你不撒手,從不對你發火,永遠以你的意願為第一意願。問,他對你是什麽情感?
葉君橋肯定會說,他要是不喜歡我我名字倒過來挂。
但是把這些事兒切碎了,分別揉進兩年,再告訴葉君橋,那個男人叫做任遠舟。
葉君橋就會愣住,然後表示……這,這一切行為都是有原因的,我覺得可以解釋一下。
葉君橋快把自己給愁死了。
直覺瘋狂地警告他“前方高能”,可他看着任遠舟白天裏那個乖寶寶的臉,又覺得直覺這種東西根本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