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舍不得我
葉君橋壓根不知道自己吃飯的功夫,都有人已經想好“銅雀臺”的門要高幾許寬幾何了。
他的粗神經還真不知道好還是不好, 換個敏銳點的人來, 只要見着任遠舟的目光, 就能察覺出來什麽。
吃完飯, 兩個人又閑話了一些其它的。任遠舟在葉君橋再三提醒之下,才喝了那杯要苦不苦, 要甜不甜的沖劑。
雖說兩人這也是久別重逢,可也都不是鐵打的。一個剛剛結束地獄似的加班,一個下午有些中暑,說着說着話,就都有些困倦了。
任遠舟看着葉君橋開始打呵欠了,便引導着人幹脆在自己這兒歇一晚, 葉君橋最開始也沒說同不同意, 看樣子還是比較傾向于不住同一間房的。
任遠舟心知強勸無用, 便看了葉君橋一眼, 那眼神拿捏地恰到好處, 剛剛卡在有點想留人,但是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無辜又可憐。
葉君橋一怔,心說這孩子該不會又開始做噩夢了吧。
天地良心, 任遠舟就想換點葉君橋的心軟, 還這沒有想這麽遠。
任遠舟做噩夢的毛病已經好很多了,到劇組來這麽久,從來沒做過噩夢。
在他這兒,茬兒算是過去了。
倒是葉君橋心裏埋了個根。
葉君橋那句“你噩夢的毛病好了麽”的話在喉頭繞了一轉, 然後又被自己給吞回去了。
那天夜裏他就說過,那是最後一次問那個事兒了。現在再問不是自打臉嗎?
問是不能問的,可心裏頭卻記挂得很。
于是葉君橋一心軟,就在自家崽子的眼神裏把另開房的念頭給打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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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還是在任遠舟的屋子裏歇下了,兩個人擠在同一張被子下,葉君橋有些無奈地想道,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慣着這個崽子了?
但是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就被自己給掐了。
因為良心痛。
任遠舟這樣的乖寶,怎麽慣着都不為過的。
葉君橋心想,自己就是真生一個兒子,也沒有這個孩子這麽好了。
任遠舟就像是貼着他的心長得,怎麽看怎麽順自己的眼,雖說是十五歲的時候來跟着自己的,但是高中三年從沒見他有過叛逆期。
這三年來,撇開經濟這點,剩下的恐怕是任遠舟照顧自己的比較多。
慣着就慣着吧。
葉君橋認命地想,誰家還不慣孩子了?不慣的肯定都不是親生的。
…………嗯,雖說自家這個也不是親生的。
葉君橋帶着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快就睡過去了,他工作疲勞,白天又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原本就困乏的厲害。
倒是任遠舟有些睡不着覺。
雖然他現在也很困,甚至稍微有點頭痛。但是他卻不太想這麽早就睡着。
明天葉君橋就得回去了,之後又要好久見不上面,任遠舟舍不得。
任遠舟聽着葉君橋呼吸變緩,變得規律悠長。
他的心也跟着這呼吸變成了一種平和寧靜。
任遠舟小聲道,“葉君橋?”
“…………”
任遠舟:“君橋?”
“…………”
任遠舟語調帶出點笑,“小喬先生?”
葉君橋在夜色裏略微皺了一下眉頭,也不知道是潛意識有反應,還是僅僅碰巧。
任遠舟因為這個皺眉愈發笑得明顯,他湊近了,親了親葉君橋的額頭。
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虔誠而溫柔的。
葉君橋睡得正熟,什麽也沒感覺到。
任遠舟伸手把人攬進自己懷裏,然後才閉上眼睛。一覺到天明,沒做任何夢,睡眠質量好得讓人驚訝。
兩個人就真只過了這麽一個晚上,然後第二天還去片場的去片場,該回家準備上班的準備上班。
真是好多小情侶都沒這麽閑得慌。
這個“探班”探得相當敷衍,好在當事人十分滿意。
對于任遠舟來說,這是意外之喜。
在今生,他的演藝路上,第一個來劇組看他的是他喜歡的人。
多好。
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任遠舟在劇組的戲份就算殺青了。
因着上輩子在劇組待過一兩年,所以“自來熟”,居然到了走的時候,和劇組大多數人的關系都不錯。
陸謙雲也還是裝着樣子對任遠舟表達了“不舍”,并且以一個前輩自居,對任遠舟說着你的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客氣話。
不知道陸謙雲要是提前知曉任遠舟會比他走的更遠的時候,怎麽看待自己現在這句假惺惺的祝福。
不管怎麽說,此時的任遠舟還是笑着應了的。
只不過,他沒打算放過陸謙雲。
任遠舟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他的人生準則幾乎到了一種幼稚的地步,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對我壞我就對誰壞。
這種觀念還真不是什麽好事。
這就是對人不對事,雙标到可怕。同一件事,喜歡的人做來那就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好,讨厭的人做來那就是讓人嫌惡惡心。
好在任遠舟同學活了兩輩子也還是活得那麽“獨”,能進他心裏的就那麽幾個人,還多數是對他好的。
就好比他親戚養他的時候苛待他,這樣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心。
算起來這唯一能入心的“壞”,便是陸謙雲了。
他記得前世的陸謙雲資源不錯,《蠶蛹》幫他賺了口碑之後,接下來又參演了很多電視劇和電影,其中水花最大的是一個叫做《大道無心》的網絡劇。
這部劇直接把陸謙雲推上了流量一線的位置。
任遠舟很好奇,如果失去這個角色的話,沒有粉絲支撐的陸謙雲還能不能年年陪跑“最佳男主角”。
任遠舟掐着前世的時間,準備把這個自視甚高的人一點一點壓進泥土裏。
任遠舟回去那天葉君橋沒抽出時間去接,他臨時有事給絆住了。
任遠舟對此半點怨言都沒有,自個兒就拎着行李箱回去了。
任遠舟原本也是覺得沒什麽的,他在葉君橋這兒向來很好說話。
直到他拉着行李箱一個人站在屋子門口,發現自己的鑰匙打不開門了。
沒人能說清任遠舟當時心底的驚駭。
仿佛往事重演。
他站在門口錯愕了許久,覺得此事沒有道理。可是轉頭又想起來之前和葉君橋睡在一起的時候,印在他額頭的那個吻。
難道那個時候他還醒着?
……不應該,任遠舟确定那個時候的葉君橋已經睡着了。
那是為什麽?
這一世的變數,過了十八葉君橋就想和他斷了?
任遠舟腦子裏百折千回。
但是與上一世不同,想的再多,也沒有想過要真的離開。
他自以為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之後,給葉君橋打了一個電話。
然後葉君橋告訴他,他鑰匙丢了,請開鎖師傅換了個門鎖,一時沒想起這茬兒忘記告訴他了。
任遠舟:…………
那些自以為做好的心理準備轟然落地,“轟隆”一聲,沒覺出石頭落地的安心來,倒是差點給心口砸了個坑。
任遠舟一時有些脫力一樣的感覺,他靠在牆上,沉默了許久,才道,“我還以為……”
葉君橋那邊還夾雜着和別人的閑話,任遠舟聽到他吩咐了一句“這個要複印一份”,然後才轉過頭來和自己道,“以為什麽?”
任遠舟:“…………你說呢?”
葉君橋的粗枝大葉和任遠舟的細膩敏感本就是兩個極端。此時葉君橋在那頭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以為我不要你了?”
任遠舟這頭沒作聲。
葉君橋卻安撫小孩兒一樣的開口道,“放心,養着你等吃肉呢,不扔。”
心知葉君橋是開玩笑的語氣,任遠舟卻根本就笑不出來。
因為葉君橋這種缺德事已經幹過一次了,還幹得相當徹底。
任遠舟挂了電話,待在門口等葉君橋回來給自己開門。
葉君橋回來的時候,看着自家門口那個崽子愣怔了一下,恍惚間仿佛見到了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
葉君橋:…………
這招人心疼的。
這孩子是不知道小區外有咖啡廳奶茶店嗎?
葉君橋終于有點後知後覺地愧疚了。
他走過去給人呼嚕一下頭毛。解釋的話,瞎掰的話,開玩笑的話列方陣似的在腦子裏站了一排排,然後出口說了句“對不住,我是真忘了。”
葉君橋摸着自己的良心,他是真忘了。
還是心血來潮跑去探班那次丢的。
上輩子沒有探班的事兒,自然也沒有丢鑰匙的事兒。
任遠舟這頭也沒個準備。
反正就這麽好巧不巧地撞在一起了。
葉君橋拿着鑰匙開了門,并且讓開房門,讓自己的崽子先進去。
進了門,為了補救,葉君橋還第一時間把備用鑰匙給翻出來遞給任遠舟了。
葉君橋道,“鑰匙就這麽兩把,一把你的,一把我的。”
任遠舟看着葉君橋。
葉君橋一本正經:“剩下的鑰匙我待會兒就去給它扔河裏,連夜去。”
任遠舟道:“連夜去?”
葉君橋:“……明兒早上上班的時候順便。”
任遠舟這才笑了一下,把鑰匙接過來,但是一時還是不太知道要說點什麽好。
葉君橋跟着在任遠舟旁邊坐下,看着任遠舟的神色想道,自己對這崽子也不虧心,換個鑰匙怎麽就這樣了?
一副我随時準備扔了他的樣子。
葉君橋在旁邊猶豫了半天,最後不大自在地先擡手摸了摸自己耳垂,才道,“我是不是哪兒對你不好?”
任遠舟看向葉君橋,就見這人挺糾結的模樣又補了一句,“我覺得,要是因為換個鑰匙都能讓你覺得我不要你了,你心裏肯定潛意識就是不安。”
一般來說,別人家孩子回家鑰匙打不開門,給家長打電話一定會說,“媽,咱們家鎖是不是壞了?”
葉君橋把自己那個沉在胃裏的良心往上撈了撈,讓它待在該待的地方,“我這人對親近的人都不怎麽愛走腦子,全随着心意來,要是什麽時候讓你覺得……嗯,你別往心裏去就行。”
一番話出口,葉君橋突然覺得“完了”。
當初他收養這個崽子的時候,給自己劃了一條線,說是在這條線下盡量對孩子好。控制好度,免得将來舍不得。
可這番話出口,葉君橋就發現自己現在已經舍不得了。這崽子焉了吧唧地站在門口,自己一眼就心疼了。
任遠舟從來沒給他擺過臉色,也沒在他面前露過不開心。哪怕在他戒煙這事兒上,也是玩兒得耐心,從不着急上火。
平日裏情緒控制得太好,直接導致這一次只稍微露出點端倪,葉君橋就着慌。
這時候哪裏還有什麽線上線下,只要這崽子別這個樣子,葉君橋絕對做什麽都願意。
任遠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會兒,葉君橋突然覺得這個氛圍有些尴尬。
自己好像太摸着良心了,把整個氛圍都帶得太嚴肅了一點。
于是他伸出手,近乎強硬地把人拉進了懷裏,抱了抱,拍了拍背。
在葉君橋看來,這就是個示好跟安慰。
任遠舟卻愣了一瞬,想的是,他以前有主動抱過自己嗎?
……好像睡覺的時候有,但那個不算。
任遠舟慢慢擡手回抱住這個人,心裏突然安定下來。
這個人舍不得自己,他感受到了。
葉君橋被人抱了好一會兒,才道,“差不多就行了,再抱下去就是一身汗了。”
任遠舟這才把手松開。
眼看着這崽子狀态回來一點,葉君橋才松下一口氣,也不知道該說安慰任遠舟這事兒是容易還是不容易。
任遠舟剛剛抱的那一下就覺察出來了,道,“你好像瘦了?”
葉君橋愣了一下,覺得話題轉的有點快,但是馬上就笑道,“沒辦法,你不在麽。”
是想我想的嗎——任遠舟差點想順着他這句油嘴滑舌這麽反問他。
花了好大的毅力才把這句話給吞回去。
想也知道,不是。
葉君橋的意思是,家裏少了個大廚,餓的。
任遠舟于是換了個說法,“那明天想吃什麽?”
一句話就足夠讓葉君橋開心起來了,這絕對比“我好想你”什麽的更有殺傷力。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菜名,然後感慨似的調笑道,“我家崽子怎麽這麽賢惠,也不知道将來便宜哪個小姑娘了?”
任遠舟就知道某個人沒自覺,此時無比淡定地回了一句,“你別給別人不就好了,留着自己用。”
葉君橋:…………
他覺得後半句話有點怪怪的,嗯,但是問題不大。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中秋節快樂吖!!
吃月餅了嗎?*罒▽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