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8
在莫飛燕心中,愛曾經是索取與應該得到的回報;在司徒錦心中,愛卻是不顧一切的等待與盼望;而在楊慕雪心中,愛不過是心裏那份執念,因為執着而永遠放不下,其實他們三個人,誰有不曾執着過?而對于筱卿,愛又是什麽呢?
筱卿回到了曾經與淩飛羽生活過的地方,這裏避世隐居,這裏清靜美麗的不似人間,這裏……也曾經有着她開心和不開心的回憶。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過頭來可以看到那個對着自己堆滿笑臉的大男孩兒,可以看到那個有着無比強大胸懷的十二歲少年一直守在她身邊。愛,對于她來說,就是這樣簡單的相守吧,盡管她眼睛的缺憾讓她還看不到,至少卻感受的到,有他在身邊,真的很好……
“葉小弟,你為什麽非要來這裏呢?”筱卿問,沒有焦點的眼睛飄向遠方,好像在看着什麽一般。
葉珏立在她身邊,嘴角一直噙着笑,随手挽住她的腰,輕聲說道:“淩飛羽說,他的師父或許可以幫你醫治好眼睛。”
“是嗎?”筱卿的思緒開始飄遠。她與淩飛羽在這裏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年,她卻從來不知他還有一位師父住在這裏,更是沒有見過那樣一個人物,現在想來,淩飛羽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将自己當做可信或是親近的人吧……
是啊,她遇到他是身份不明的孤女,他又怎麽會信她近她?不過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只要有她的葉小弟就好了。
側頭,穩穩的靠在葉珏胸口,那裏溫暖而舒适,令她一樣嘴角噙了笑,卻沒有人知道,她的心底,也隐藏着某些秘密。
草纓紛飛,葉珏靜靜的環着筱卿的腰任清風吹散了他們的長發,任斜陽将他們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不遠處,淩飛羽與煙雒并肩而立,望着那裏的葉珏與筱卿保持着沉默,只覺得有着同樣的粼光在他們的眼睛裏閃現……
第一樓,依舊飄着琴音,只是這琴音聽起來不知何時多了一絲蕭條與悲切。楊慕雪與莫飛燕在花園涼亭內喝茶,打聽到智兒是被司徒仁藏在了某處秘密的地方,便商量着去找司徒仁要人,只是他們閑聊兩句,均不由得被這琴音所吸引,停下了手中的茶杯停下了口裏的話語,只是聽着這蕭索的琴音,令他們在心底隐隐的埋起了一層惆悵。
莫飛燕注意到楊慕雪對琴音的專注,神色逐漸暗淡下來,或許在她心底,依舊是不自信的,在她心底,渴望着得到楊慕雪的愛,卻更怕承受得而複失帶來的痛……
“飛燕,明天我就去問司徒仁要人。”
“要是他不交呢?”
楊慕雪眸子一沉,小聲嘀咕:“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是否真的有個兒子,不過我信你說的,如果他不交,我就踏平這江南第一樓!”
莫飛燕微微搖頭:“江南第一樓豈是可以這樣就被踏平的……”
楊慕雪溫柔的望着莫飛燕,步到她身側讓她的頭貼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放心,我答應過再也不離開你的……”
琴突然斷了弦,刺耳的聲音從花園的一頭驟然傳到了另一頭,楊慕雪眉頭不由一皺,刺耳的聲音竟然隐隐牽動了他塵封的記憶,記憶中,似乎有個女子在他面前彈着琴,弦斷的刺耳聲響就和今天的一樣令他蹙起了眉頭。
“爹爹!”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了琴弦斷掉刺耳聲響,楊慕雪回頭,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咬着嘴唇立在他身後,眼睛裏忍着點點淚珠,喊着他爹爹,“爹爹,智兒終于等到你了,你要智兒在第一樓等你,智兒一直在等!”
楊慕雪依舊蹙着眉頭沒有吭聲,卻聽智兒繼續說道:“爹爹說過,男子漢不能輕易掉眼淚,智兒最聽爹爹的話,智兒不哭!”說着,用力的抹了把眼淚将那一絲濕潤抹掉堅定的看着他,“爹爹,司徒伯伯答應我,只要你來了就帶着智兒去見娘親。原來娘親沒有死,她還活着……”
楊慕雪只是呆愣愣的看着這個滿眼堅定的小男孩兒,明明不認識他卻覺得他就是那樣的熟悉,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血濃于水,就算是記憶封存,本能中也會對他有着某種感覺。
“爹爹,我們去見娘親好不好?”智兒上前拉住楊慕雪的胳膊,沒有用絲毫的力氣便将他從莫飛燕身旁拉開,一個踉跄差點栽倒。
莫飛燕看着突然間呆愣住的楊慕雪,保持着沉默,瞟見司徒仁也出現在了花園內,冷聲說道:“司徒樓主好手段,用這血濃于水的感情困住暮雪。”
“血濃于水是不假,如果他真的愛你,就算是血濃于水也分不開你們,不是嗎?”
莫飛燕眉目瞟向楊慕雪,見他任智兒拉着胳膊如同木頭一般出了涼亭,也不起身阻攔,只是走到司徒仁跟前說:“他從來不會要我,我有自知之明,司徒樓主的這些手段大可以不必!”
“若我說,我根本什麽都沒有做呢?”
“……”
“智兒天天盼着與娘親相見,可是錦兒中的是什麽毒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不允許任何對錦兒不利的事情發生,所以,我才說等到楊慕雪來了讓他們再相見,來拖延時間……”
莫飛燕的心口猛的一陣窒息,記憶翻滾到了二十年前,她為了得到楊慕雪而對司徒錦下了毒,那是何其陰險的毒,中毒之人必須終日躲在陰暗之地不得見到半點陽光,否則便會瞬間衰老全身潰爛而死。這毒比起楊慕雪中的靈淵之毒更加陰損,她尚可為楊慕雪散毒卻無法幫助司徒錦。
“我……”這是莫飛燕的錯,她知錯卻無法彌補,“我尋回百毒法典後一定會幫她解讀。”
司徒仁依舊冷着臉,看着依舊拉着楊慕雪胳膊的智兒,說:“我恨過你,我恨所有傷害錦兒的人,然而錦兒求我不要傷你,因為只有你可以為楊慕雪解毒。”
心中的那一片潭水再次被擾亂,那顆一早就不平靜的心蕩起了更加洶湧的波瀾。原來,這就是司徒錦對楊慕雪的愛;原來,這就是她一直無法得到楊慕雪的原因;原來,她是真的不如她……
白紗無聲的随風飄舞,一抹淡雅的身影出現在窗口,清風拂面,白紗遮擋下看不真切她的樣子,只是覺得,那曼妙的身姿定是一個極其美好的人兒的。
楊慕雪的眼睛不由飄向窗口,看着那麽淡雅的身影發了呆,卻聽到智兒興奮的喊出聲:“爹爹你看,那是娘親!”
“那是娘親!那是娘親!!”智兒的聲音回蕩在楊慕雪的腦海裏,擡頭,望着白紗後那淡雅身影大腦一陣混亂。
那是何時的事情,他抱着幼小的男孩兒忍着心口的疼痛告訴他,娘親已經不在了;那是什麽時候,他帶着男孩兒躲避着追殺,告訴他男子漢是流血不流淚的;又是什麽時候他要他來江南第一樓內等他?
楊慕雪垂下頭,智兒緊緊的抱着他的胳膊,讓他緩緩蹲下身子,笑容好似冬日裏驟然盛開的雪蓮,問:“你是智兒?你就是智兒!”
智兒點頭,摟住他的脖子:“爹爹,智兒一直很聽話,在這裏一直等着爹爹來……”
楊慕雪笑的燦爛,回頭看向莫飛燕,如同一個大孩子一般對她笑:“飛燕,我們找到智兒了。”他,依舊是那個什麽都沒有想起來的楊慕雪。
司徒仁眉梢一挑,問莫飛燕:“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當時身受重傷,碰巧體內靈淵毒複發,我為了散了毒,他昏迷了好久之後醒過來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什麽都不記得了?竟然會忘記的這麽的徹底……”
風吹舞着白紗,裹着那一抹曼妙的身姿消失不見。司徒仁隐去眼睛裏的一絲傷痛,嘆了口氣:“莫飛燕,我不會勉強你們,只希望可以讓錦兒與他們有短暫的團聚……”
莫飛燕沒有理由拒絕,更加不知道如何去拒絕,她望着楊慕雪抱着智兒的背影轉過頭去,默默的離開。
發現莫飛燕離開的楊慕雪心頭一緊,起身就要追上去,卻被司徒仁攔下。
“司徒仁,你讓開!”
“和我去一個地方……”司徒仁拉起智兒的手,說,“就算你不記得了,可是她等了你這麽久,你應該去見見她……”
“她?”楊慕雪擡頭望向那扇飄着白紗的窗子,“你指的是……”
“錦兒!”
‘錦兒’兩個字如同雨點一般落進楊慕雪心底,激蕩起一小層漣漪,就這樣被司徒仁帶着上了那座小樓,進了那間窗口一直挂着白紗的房間。
房間內,古琴旁坐着一銀發女子,自背影看去,顯瘦的女子柔弱的令人憐惜,銀色長發灑落了一地,頭深深的埋在頭發裏看不真切容貌。
司徒仁将楊慕雪還有楊智兒帶進房間便退了出去,只留他們三人相處,房間裏瞬間變得極其安靜,楊慕雪看着面前的女子,手不由得握緊了智兒的小手,讓智兒忍不住發聲:“疼……”
就是智兒這一小聲‘疼’,讓女子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一下,頭緩緩地側過來看到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立在她不遠的身後,頓時濕了眼睛,聲音沙啞的傳來:“暮雪,智兒,我……我終于又見到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