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衛生間的門合上了,門鎖傳來“咔噠”一聲響。蕭栩立即坐起來,好似剛從夢中驚醒。
剛才發生的一切,甘甜卻不可思議,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真的在做夢。那個總是冷着臉的柏尹将他從菡苑帶回來,讓他躺在懷裏,耐心地撫慰。
給了他慰藉,給了他吻,給了他想要聽到的答案。
他低下頭,看着身上幹淨的睡衣,心口又是一陣悸動。不是夢啊,夢哪裏會如此真實?他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看向并未合上的卧室門。
柏尹剛才出去了,進了衛生間,十幾分鐘過去,卻沒有水聲傳出。
蕭栩小心朝床尾爬去,屏氣凝神聽着衛生間裏的動靜。
喘息低沉壓抑,隔着門與走廊,幾乎無法被聽到。但蕭栩不知是聽覺格外靈敏,還是突然變得敏感,不僅聽出了那一聲接一聲的低喘,還在腦海裏描摹出了柏尹此時的模樣。
“小尹……”他低喃一聲,跪坐在床邊,咬緊了嘴唇。
柏尹居然在衛生間自渎!
蕭栩聽着自己的心跳,只覺身體像燒起來了一樣。
你是因為看到我那樣才起了反應嗎?幫我解決的時候,你一直忍着對不對?
柏尹你……
悄悄縮回被子裏,蕭栩蜷縮起來,大半張臉埋進枕頭,閉着眼想:所以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對嗎?
你說這次回來是因為想見我,是什麽意思呢?
你喜歡我嗎?
像我喜歡你那樣喜歡我嗎?
不,應該沒有那麽喜歡——他輕輕搖頭,頭發在枕頭上蹭得沙沙作響。片刻後又想:就算沒有太喜歡,一定也是有感覺的吧?
今後怎麽辦呢?明早起來怎麽辦呢?
不想再裝情場老手了,但過去撒的謊該怎麽圓?那天夜裏發生的事該怎麽解釋?
“唔……”他悶聲嘆息,幾乎換成趴卧的姿勢,臉在枕頭上埋得更深。
這間卧房是當初柏尹住過的,枕頭也是柏尹的,但過了這麽久,枕頭上早就沒有柏尹的味道了。
衛生間裏終于傳來水聲,蕭栩在被子裏縮了一下,神經根根繃緊,想要假裝睡着,眼皮卻不聽使喚地抖動。
柏尹不比他輕松。即便已經打出來了,心頭的欲`火仍然壓不下去。
比欲`火更灼人的是困惑。
關掉衛生間的燈,柏尹輕手輕腳回到卧室,見蕭栩睡得像顆煮熟的蝦子,口鼻幾乎被枕頭堵住,無奈地嘆了口氣,将人從被窩裏挖出來重新放好,低聲抱怨道:“怎麽睡成這樣了?”
低音炮轟擊着蕭栩的耳膜,蕭栩不敢睜眼,眉頭可憐巴巴地皺着,喉嚨擠出幾聲軟綿綿的呻吟。
“唔……嗯……”
柏尹手臂頓了頓,兩秒後再次給醉漢掖好被子,還在醉漢的臉頰上捏了捏,輕聲說:“撒什麽嬌啊?好好睡覺。”
蕭栩覺得心髒都快停跳了。
好在柏尹未在卧室久留,見他不動了,就起身離開,将門也帶上了。
黑暗裏,他不敢再坐起來,生怕柏尹突然推門而入,只好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然而什麽也聽不到,除了确定柏尹還在家之外,其他一無所知。
柏尹去了陽臺。夜已經很深,萬家燈火早已熄滅,喧嚣終于歸于寧靜。
但心,卻無論如何靜不下來。
一夜情發生以後,他曾經短暫地考慮過如何與蕭栩相處,若蕭栩向他提條件,只要是合情合理的,他不會拒絕,他甚至想在冷靜下來之後,與蕭栩好好談一談。但蕭栩那輕浮又無所謂的态度憑空給他築了一堵牆。對這種事他沒有任何經驗,蕭栩卻是情場老手。蕭栩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他只能配合地選擇逃避。
但或多或少,這種逃避帶着賭氣成分。
這次回來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在意蕭栩,這種在意無關乎喜歡,卻實實在在烙在心頭。肉`體關系太玄妙,一旦發生,兩個不相幹的人就有了聯系。他無法再将蕭栩當成一個普通的熟人,或者兄長的朋友。
蕭栩有很多身份,蕭小少爺,小蕭總,蕭先生……但在他這兒,蕭栩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他第一次占有的人。
而回來之後,短短的幾小時,這份在意被無限放大,大到他無法忍受蕭栩再被其他人染指,大到他不受控制地想對蕭栩好,大到直白地對蕭栩産生性沖動。
就在剛才,若非蕭栩已經醉得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他确定自己會再次侵犯這個放肆誘惑他的男人。
事已至此,不能再逃避下去。
同一屋檐下,一牆之隔,清醒的人與醉漢皆是長夜難眠。
天将破曉時,蕭栩聽見大門被打開又合上。
柏尹走了。
遲到的失落感抓着他的心髒,他閉上眼,在一夜未眠後跌入不安的夢境。
夢裏,柏尹還在。
他知道是夢,因為夢中的情形正是夜裏發生的事——柏尹抱着他進入卧室,抽走了他賴以遮羞的小毛毯,看到了他腿間挺立的欲`望。他興奮又難堪,情急之下當着柏尹的面自渎。然後柏尹将他攬入懷裏,耐心又溫柔地幫助他。
到這裏,一切都是現實的重演,他靠在柏尹肩頭呻吟,臣服在柏尹的掌心,甚至受欲`望驅使,主動抓住乳尖揉搓……
但之後,情勢失控。
柏尹突然變得粗暴狠厲,将他禁锢在懷裏,不顧他的求饒,帶他攀上高峰,卻殘忍地堵住了出口。
“不要,不要!柏尹,求你!讓我射,讓我射啊!”他受不了了,哭着掙紮,但柏尹嘴角卻挂着冷笑,手指一動不動地堵在那裏,非但不如他的願,還将他翻了個面,低聲道:“你剛才在幹什麽?”
“我……我……”他腦子一片混亂,根本想不起剛才發生了什麽。
“你引誘我。”柏尹咬着他的耳垂:“你想我上你,對不對?”
他拼命搖頭,嗚咽出聲,羞愧難當,卻又興奮難當。
他當然想被柏尹上,想得發瘋,想得在榮鈞的生日宴上,忍着從未感受過的劇痛,也要與柏尹交`合!
夢比現實真實,夢比現實無恥。
夢裏,他是欲`望的奴隸。
醒來時,他怔忪地想,幸虧柏尹不知道他其實不想被手指安撫。
他想被心上人操。
天已經大亮,工作日的早晨,一切欣欣向榮。蕭栩從床上起來,渾身酸軟乏力,正想去浴室洗漱,忽聽大門傳來響動。他愣了一下,轉身一看,竟是柏尹。
“你……”他口幹舌燥,想起夜裏的事與剛才的夢,頓時紅了臉。
該說什麽?
你怎麽來了?你怎麽又回來了?你手上拿的什麽?
“看你冰箱裏什麽都沒有,出去買了些早餐。”柏尹揚揚手中的口袋,“順路買了兩把蔬菜。”
“哦。”蕭栩頂着一頭睡亂的頭發,沒話找話:“是什麽早餐啊?”
“灌湯包,春卷,油茶,還有茶葉蛋。”柏尹走去廚房,先放好蔬菜,再将早餐一樣一樣拿出來。蕭栩跟到廚房門口,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柏尹回來了,并且給他買了早餐,中午可能還會留下來做飯;害怕的是這情況似乎很複雜,摸不透柏尹之後會說什麽、做什麽。
柏尹轉過身,蕭栩覺得自己肌肉都緊了一下。
柏尹卻只道:“你還沒洗漱吧?去洗了再來吃飯。”
蕭栩很不自在,為了緩解不自在,只能多說話——卻忘了多說多錯的道理。
“你怎麽知道我還沒洗漱?你才進屋。”
“你這兒有眼屎。”柏尹指了指自己右眼角。
“啊……”蕭栩趕緊揉眼睛,未注意到柏尹已經走了過來。
揉眼睛的手被抓住,他驚訝地看向柏尹。
“別揉了,趕緊去洗。”柏尹說:“又不是貓,洗臉還興用爪子?”
蕭栩逃也般地沖進衛生間,往臉上撲了半分鐘涼水,心跳才回到本來的頻率。
洗完臉,終于冷靜了一些,他看着鏡中的自己,越想越覺得柏尹不對勁。
柏尹過去不是這種德行,很少笑,更不會開玩笑。
今天這情況……他舔了舔嘴唇,認命地想,柏尹大概會說些什麽。
至于到底是什麽,他實在想不出,也不知道自己會作何反應。
他的臨場反應一向不過關,但最起碼,他不想在柏尹面前成為笑柄。
人如果戴上面具,就算出了醜,也不會特別難堪。
開門之前,他對鏡子勾出一個練了許久的假笑。
早餐吃得有些沉悶,兩人各懷心思,誰都沒有說話,誰都在心中打腹稿。
蕭栩沒有胃口,草草填飽肚子後安靜地看着柏尹。柏尹倒是不避他的目光,将剩下的食物解決後,一邊收拾一邊說:“一會兒我想跟你聊聊。”
來了!蕭栩想。
柏尹出門扔垃圾,蕭栩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耳邊閃過柏尹那句“因為我想見你”,忽地頭腦發熱,決定先發制人。
不管柏尹想說什麽,他都要一口咬定——我昨天雖然喝醉了,但是你夜裏跟我說的話,我,我他媽還記得!
你親口說的,你想見我!
柏尹回來,未到客廳,去廚房不知忙活什麽,幾分鐘後出來,手裏居然提着一壺茶。
蕭栩傻眼,不等柏尹坐下,就強作聲勢道:“小尹,你昨天是不是跟我說,你想見我?”
柏尹看向他,那目光像鋼針一般,釘得他動彈不得。
須臾,柏尹坐下,将茶倒進兩個杯子,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平靜道:“我就是想和你談這件事。”
蕭栩更加緊張,話不過腦:“你昨天幫我打了一次,我,我也記得。”
“嗯。”柏尹點頭,“因為你看上去比較急。”
“那……”蕭栩梗着脖子,舊事重提:“你別是想到上次的事了吧?”
“一夜情?”
“我猜中了?”
柏尹并不否認,“是。”
蕭栩深吸一口氣,紅暈從耳根蔓延道脖子,強裝冷靜道:“你是不是又想和我做?雖然你活兒爛,但你栩哥我也不是不能考慮和你當當炮……”
“炮友嗎?”柏尹說:“不。”
蕭栩立即住嘴,覺得自己像一個剛登臺就被冷水澆頭的小醜,滑稽得要死。
“我坦白告訴你,那天的事我放不下。”柏尹看着蕭栩的眼,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極具壓迫的氣場:“你想和我當炮友?”
蕭栩傻傻地點頭。
柏尹卻搖頭,沉聲道:“但我想試着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