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柏尹只會做家常菜,幹鍋鳝魚顯然“超綱”了。蕭栩在公司偶然看到下屬點了幹鍋鳝魚外賣,不好意思嘗,回頭慫恿柏尹做。
“我不會。”柏尹道:“鳝魚去骨去腥很麻煩。”
“可以讓店家處理好啊。”蕭栩将手機遞到柏尹面前:“喏,教程我都找到了,你這麽聰明,一看就會的!”
柏尹微皺着眉,粗略掃兩眼:“不想做,太耗時間了。”
“半小時而已!”
“我炒半小時的菜,我同學就多做了半小時題,馬上要高考了……”
“你上次不是這麽說的!”蕭栩趕緊打斷:“你說你炒菜的時候,你同學都在操場發呆!”
柏尹一愣,十分難得地彎起唇角,笑着想抵賴:“我說過這種話?你瞎編的吧。”
“說過啊!”蕭栩快饞死了:“小尹,你就做一回吧!是你說現在保持與調整最重要,不必再搞題海戰術,你還說做菜有助于你放松心情。”
“後面那個我沒說過。”
“那前面的你總說過吧!”
磨了半天,柏尹終于同意試着做一回幹鍋鳝魚。蕭栩期待得不得了,上班時無心工作,下班就往家裏趕,什麽聚會啦姑娘啦全抛在腦後,只盼着一會兒回家開飯。
然而,急剎在半路的車卻在險些造成交通堵塞後調了個頭,朝相反的方向開去。
幹鍋鳝魚最終沒能吃成,他爽了與柏尹的約。
他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不知道對一個人動心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二代圈驕奢淫逸,他也愛玩,且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飙車打牌樣樣拿手,可輪到談情說愛,卻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十六七歲時,不少富家子開始游戲花叢,他被年紀稍長的纨绔子弟帶着,也看上了一位漂亮的姑娘,但還未來得及追,又對另一位更漂亮的女孩着了迷……
他的喜歡太膚淺,單是看臉,誰更漂亮就喜歡誰,卻從未采取過像樣的行動,以至于身邊的哥們兒都換了幾撥女朋友,他還連追人的經驗都沒有。
年少時對愛情的沖動很快淡去,二十歲之後,就算看到相貌驚為天人的男女,他也沒有與對方談戀愛的想法了。周圍的朋友笑他年紀輕輕就對愛情死了心,他辯解說自己只不過是在等真愛。
真愛遲遲不出現,他也從不着急。
但“疑似”真愛出現時,他卻頓時方寸盡失。
飯點時,手機震動起來,是柏尹。
柏尹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他看着那閃爍的名字,心裏慌得不行,想接起來,又不敢。
不久,柏尹發來短信:在哪裏?
他松了口氣,打字起碼比說話輕松——盡管一句短短的“抱歉小尹,公司突然有急事,我來不了了,你自己吃”也花了3分鐘才敲好。
正要發送,榮鈞的電話來了。
他連忙接起來,“鈞哥。”
“小栩!”榮鈞的聲音有些急:“你在哪?有沒有事?”
“我……”他看了看車水馬龍的大街,撒謊道:“我在公司加班。”
“那就好。”榮鈞語氣緩下來,“柏尹剛才打電話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裏,他說你們今天要一起吃飯,到點了你還沒到,手機也打不通……”
他心跳越來越快,“我剛才一忙就忘了,我馬上給他發個消息。”
“那你先忙,工作要緊。”榮鈞說:“我給他打電話就行,讓他不用等了。”
他沒有拒絕,沒有說“我自己告訴他”,榮鈞的提議竟然讓他感到一陣輕松。
握着方向盤的手滲出濕漉漉的汗,他大睜着眼,頭一次體會到心亂如麻的感覺。
柏尹沒有再打電話來,他回到家,一時沖動跟蕭棧請了假,次日一早就拉着行李箱飛去了日本。
最擅長的事,居然是逃避。
害怕蜘蛛就躲,害怕被油濺也躲,如今發現自己可能喜歡上柏尹了,不是正大光明地表白,而是先逃掉自己求來的幹鍋鳝魚,再匆忙躲到千裏之外。
“慫”這本性,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初到日本的那幾天,他整夜整夜地失眠,一點一點回憶與柏尹相處的片段,心跳時不時加速,臉頰時不時發燙,唇角總是不由自主地勾起,又因想到柏尹的冷臉而失落地壓下。
越來越确定,那種不同尋常的感覺,就是喜歡。
高考前夜,他想極了柏尹,掙紮許久打去電話,那邊卻無人接聽。
好在榮鈞的電話一撥就通。
“小栩啊,什麽時候回來呢?出差很忙吧?”榮鈞毫無心機,提到柏尹時聲音突然往下壓了壓,“他剛剛睡了……對,這兩天他搬回來了,正好考場也在這邊……嗯,行,謝謝你,我明早跟他說。”
請榮鈞傳達的是一句不痛不癢的“加油”,而柏尹成績穩定,根本不需要這句“加油”。
挂斷電話後,他突然覺得特別失落,後悔躲到日本,更後悔那天爽約。
高考結束之後,他再次給柏尹撥去電話,響了很久,柏尹才接起來。
“有什麽事嗎?”柏尹問。
“你……”他就像一個勤奮卻笨拙的演員,上臺前将臺詞背得滾瓜爛熟,上臺後卻因為緊張而忘得一幹二淨。
柏尹又問:“你有什麽事嗎?”
“你考得怎麽樣?”他連忙說。
“還行。”
他緊握着手機,半天才擠出一句“那就好”。
柏尹“嗯”了一聲,“同學聚會,沒別的事我就挂了。”
“哦。”他耳根發熱,低聲說:“好。”
通話一共1分23秒,其中大半時間被尴尬的沉默占據,他閉眼趴在床邊,想起柏尹說了兩遍的“你有什麽事嗎”,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柏尹經常對他說類似的話,冷着臉,語氣也冷冰冰的,似乎有些不耐煩,而且經常将天聊死,比如剛才的“還行”。但若是以前,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天救活,東拉西扯地聊下去。
今天失了水準,一個“哦”,一個“好”,就終結了這通越洋電話。
回國的日子定在一周之後,可直到最後一天,他還是沒能理好心中的亂麻。
去機場的路上,他在一個“算命”的攤子邊停下。故作高深的老者來自中國,操着一口極不标準的日語問他是否正為情所困。
他翻出手機裏偷拍的柏尹,問了個自己都覺得滑稽的問題。
“大師您看,我和他……有沒有夫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