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惡魔天使
步虛淩沉沉睡去。寧子歌起身找衣裳,發現兩人搭在椅子上的衣裳都撕得稀爛。可以想見昨夜為了救傷“虎瞳”是有多焦躁倉惶,還不顧身份暴露給他找了間客房。寧子歌按捺住心頭的感慨,拿起那枚插在桌上的鐵镖仔細端詳。
“巨鯨幫?”巨鯨幫為什麽要為難青雲莊?海盜和綠林大盜,難不成有世仇?看他們昨晚滅口的狠勁,難道知道步虛淩就是“虎瞳”這段江湖秘辛?
“奪”的一聲,鐵镖被擲入門框,入木三分。
“栽贓陷害,欲蓋彌彰——雕蟲小技也想瞞過小爺我。”寧子歌憤憤不平地搓搓指節——這作案工具,明顯是故意留下混淆視聽的。
此時,客房的門被輕輕叩響。
“誰?”寧子歌問。
“公子,小的給二位公子送衣裳。”門外似乎是店小二。
寧子歌蹙緊眉頭,按“虎瞳”的行事作風,不該讓旁人知道太多才對,這店小二居然知道送衣裳……他抄起寶劍,慢慢打開一道門縫。
門外無人,只是地上擺着一個托盤,托盤裏一青一白兩套用料上乘的常服。寧子歌警惕地用長劍挑起衣服查看,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過一身衣裳,還能把我怎樣?”寧子歌抵不過春寒料峭,留下白色的——因為覺得步虛淩穿白色好看,青色那套自己麻溜穿上。
剛要出門弄些吃食,忽見窗棱上戳進根竹管,煙霧綿綿送入。
不好,迷藥!
寧子歌閉住呼吸,摘下門框上的鐵镖,朝窗棱上竹管的位置射去。伴着窗外的一聲痛呼,他已飛身上床,白裳裹住步虛淩。
“做什麽?”突然被弄醒的步虛淩有一些不快,但他立刻被寧子歌的樣子吓住了。
上一秒還疾如閃電的寧子歌,突然被抽了筋一般癱軟在他腳下,掙紮着說:“快走!”
步虛淩充耳未聞,只管彎腰來攙。客房的門 “嘩啦”撞開,沖進一夥人,一把拖走了步虛淩,留下兩人伸向對方的手,凝滞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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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子歌拄着劍奮力想站起來,卻徒勞地摔倒在地。
“中了我家的十香軟筋散,就別費工夫了。”一個壯漢走進房間,懶洋洋地說。
“大哥,你做什麽,寧子歌是我的朋友!”步虛淩沖向壯漢,卻被身後的家丁扯住。
“給二公子穿好衣裳。”步虛淩的大哥步杳塵,沉聲吩咐。
被裹好衣裳的步虛淩,轉瞬間也像條死魚一樣癱在地上。寧子歌這才明白,十香軟筋散是喂在衣裳裏的;衣襟親膚,體溫煨出藥力,再與窗棱上那根竹管吹入的迷煙引子兩廂作用,才把着了衣裳的二人迷倒,而屋內的衆人,完全不受影響。
“捆上,扔河裏。”步杳塵話音未落,兩名家丁上前把寧子歌捆了個結實。
“大哥,不要!”步虛淩不知哪來的力氣,爬到步杳塵腳下抱住央求:“我只有寧子歌一個朋友,求你,不要傷害他!”
“朋友?!”步杳塵飛起一腳,把步虛淩踢出老遠:“你竟把外人帶到家裏的據點,腦子進水了嗎?——哦,我忘了,你本來就是個傻子!”
原來,“虎瞳”能放心地住進客棧,根本是因為這個客棧是青雲莊的據點。為了救寧子歌一時情急,顧不得家族的禁忌。
“你住手!”看到步虛淩為自己受苦受辱,寧子歌肝膽俱裂:“那晚是他救了你,你怎麽可以如此對他!”
沒錯,步杳塵就是“虎瞳”在寧子歌的日月乾坤陣中救下來的匪寇。江湖盛名的“青雲莊雙傑”,不是步青雲與步杳塵父子,實乃“虎瞳”步虛淩一人!“雙傑”之名,不過是為了掩飾“虎瞳”與步虛淩,在白晝與黑夜之間身份切換時,青雲莊武力莫名不濟的窘況而已。
“好,很好,”步杳塵獰笑着對寧子歌說:“你都看到了,也都明白了,所以,你不能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帶着這個秘密,下地獄吧!”
步杳塵手中的劍尖,抵在寧子歌的喉嚨上。
“大哥!”步虛淩神色凄厲:“我會……恨你!”
步杳塵頓了頓,後退一步收起長劍:“好!我不殺他,為了不讓你恨我。”他說着飛起一腳,把步虛淩踢到寧子歌身邊:“我會把他留給你,留給那個一入夜就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讓他,死在你手裏。”他突然狂笑起來:“啊哈哈哈哈,明天早上你醒過來,發現你的好朋友死在自己手裏……這種感覺,想一想就很有趣!”
“你說什麽?我沒有殺過人,我不是惡魔,我不會殺子歌,我的朋友……”步虛淩雙手抱頭,陷入癫狂的狀态。
“你夠了!你不要折磨他!”寧子歌沖步杳塵怒吼。他手足被縛,四肢軟麻,不知哪來的氣力蹭到步虛淩跟前,額頭抵住額頭,柔聲安慰:“步虛淩,你看着我——你是好孩子,你救過我的命;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要相信,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四目相對,晶瑩如水。
倏忽間,他們又被分開。
步杳塵拎小雞一樣拎起寧子歌,拔出把短刀:“妖言惑衆的小鬼,先把你的舌根斷掉!”
無力反抗的寧子歌絕望地閉上眼睛。
“叮”的一聲輕響,微風拂面。
寧子歌慢慢睜開眼睛,赫然看見步虛淩站立在自己和步杳塵之間,用兩手指夾住步杳塵的刀尖。
“虎瞳!”
四座皆驚。“虎瞳”竟然在白晝出現!
“大哥,是你要殺寧子歌寧小爺?”
冰冷的、威懾的語氣,步杳塵很熟悉,只是從來沒有在白晝聽到過。他慌了神,不知道眼前這尊神,還記不記得他剛剛對步虛淩施的暴,是否要報複與他。
“二、二弟,你,你怎麽來了?”只有面對“虎瞳”,步杳塵才喚他二弟。
“我不來,你好為難寧小爺嗎?”“虎瞳”面無表情,二指微轉,步杳塵手中的短刀斷成兩截落在地上。
“不不,不敢,寧小爺是二弟的好朋友,大哥招待他都來不及。”步杳塵汗如雨下。
“滾吧!沒我吩咐,不許騷擾。”“虎瞳”從步杳塵手中接過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寧子歌,屋內一衆人等,潮水一般飛快、無聲地散去。
屋內只剩二人。
咣當一聲,“虎瞳”抱着寧粽子摔倒在地。在寧子歌疑慮的注視中,癱在地上的“虎瞳”自嘲地笑了笑:
“好蠢,忘了跟他們要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