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公子
寧子歌的指令大約有些遲了。“虎瞳”身形暴起,也不知如何動作,幾根疾射的撓鈎轉了方向,兇險地射向寧子歌。寧子歌提劍格擋,格開了撓鈎,卻擋不住撓鈎後的暗影鬼魅般飄到身後,喉間被一柄寒意森森的鐵扇抵住。
寧子歌親手炮制的日月乾坤陣實非浪得虛名。“虎瞳”暴起的時候,日月乾坤陣亦迅速變陣;寧子歌被制住同時,“虎瞳”也被兩根撓鈎一左一右地縛住手腳。
扇鋒舔着喉管,銳鈎扣在肉上。一般的兇險,分不出高下。
寧子歌整個人陷在“虎瞳”的裹挾裏,胸膛起伏,目光清亮。當啷一聲扔掉了手中寶劍,喉間滾動,竟被扇鋒噬出一道血線:“放開他!”
董镖頭眼見少主棄了武器仍血流當場,眼都急紅了,哪裏肯放,只稍稍松了持繩的力道,虛做出降服的姿态,并悄悄布下□□作為後手。董镖頭看來,少主似乎并不顧忌賊人的挾持,低聲說着些什麽;賊人先有一絲怔忪,繼而松開了少主,兩人拉開一步之遙,面面相對。好機會!董镖頭打了一個手勢,撓鈎繩索突然發力,箭雨齊發。
“虎瞳”一聲悶哼,眼中精光爆射,驟然騰空,手中扇鋒舞出殘影,兩道拇指粗的繩索如發絲般脆弱崩斷,紛杳羽箭有如碰上無形的障礙,距身前尺餘處紛紛掉落;斬繩斷箭,身形不落,直取咫尺之遙的寧子歌。
手無寸鐵的寧子歌閉上眼睛,大吼一聲:
“趙磊!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虎瞳”身子一抖,扇鋒擦着寧子歌的臉畔削過,斷發如縷;一口鮮血噴将出來,灼熱了寧子歌一臉。
寧子歌睜開眼睛,自然而然地抱住那個自損心脈強抑殺機的人;上一秒還生死相搏的二人,竟以一種溫柔相擁的姿态,在“虎瞳”強橫一擊的未了餘勢中,飄向天邊的一線曙色。
董镖頭等人大驚失色,蜂擁上前救主。倉皇之中,寧子歌自己從遠處的亂石間走了出來,眉頭深鎖。
“少主!可傷着?賊人呢?”
寧子歌擦了把臉上的血,搖搖頭,問:“少卿哥呢?”
衆人面面相觑。衆人心挂少主,力鬥勁敵,竟無人留意司少卿的去向。
“也罷,我們說好在山下小鎮聚合。董镖頭,你先帶大夥在此善後;然後按計劃将镖隊化整為零,分頭進入小鎮。我先行一步。”
寧子歌踢起地上的寶劍飛身上馬,急吼吼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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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一直在腦海中重放。
“磊哥、磊哥,你不認得我?我是子歌,寧子歌啊!”
焦躁的呼喚聲中,“虎瞳”眸中的光芒時隐時現,滿臉是寧子歌讀不懂的痛楚與掙紮。
“跟我走,我找到少卿哥了!我們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寧子歌捉住“虎瞳”的手,熱切地說。
“……放開!”
掌風撲面,比掌風更淩厲的是“虎瞳”箭镞一般離去的身影。
寧子歌退倒在岩石上,耳畔是被擊碎的岩石簌簌掉落的聲響,握着手心裏決絕抽離的冰冷餘溫,在矯絕飄逸的背影中看出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不舍得傷我,卻也不肯認我……
這是什麽情況?找到少卿哥,或許會有答案。
山下的小鎮,這天正是圩日。天光剛剛擦亮,趕早的販夫走卒便擁入圩鎮,平添幾許人間煙火。
一個瘦弱的白衫少年站在熱氣騰騰的包子鋪前,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鼓足勇氣般喊:
“小二,給我來一屜水晶包,外加一份桂花釀圓子。”
小二應了聲諾,卻又忍不住投來打量的目光:聽起來挺會吃的人,恁地模樣如此不堪?發髻淩亂,衣角泥濘,領口還有隐約的血跡……
“這位公子,承惠十文。”小二機智地先報了賬。
“唔,我身上沒錢,這把扇子抵作飯資,可好?”少年遞來一柄不黑不溜秋的扇子,臉上浮起少不更事的笑容。
扇子打着旋,飛落到正打店鋪外經過的寧子歌腳邊。白衣少年踉跄着被推出店門,撅着嘴彎腰拾起扇子,在寧子歌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揚長而去。
“誰家的瘋子,一把破扇子,還想換吃的……”小二罵罵咧咧。
寧子歌心中一動,跟了上去。
“二公子……”
白衣少年微微側頭,發現身邊不知何時跟了個小僮模樣的少年,沖着自己微笑。好像是在叫自己,可是,我不認識他啊。白衣少年皺皺眉,繼續走自己的路。
“二公子,要吃包子嗎?”小僮模樣的少年舉了舉手中的袋子,一股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
白衣少年的臉上,頓時就綻開了花。他奪過“小僮”手中的袋子,掏出包子就往嘴裏塞。“小僮”借機看清了白衣少年手腕處的三個血印子,一臉笑意凝固了起來。
“你是誰啊?我怎麽不記得你?”此時,他們已經坐在一家茶鋪裏,白衣少年狼吞虎咽地塞着包子,“小僮”則拉着他一只手,細細包裹手腕處被撓鈎扣出的三點創口。
“我認得你啊,你是青雲莊的二公子步虛淩,對不對?”“小僮”溫言軟勸。
“唔唔。”白衣少年沒有多餘的嘴回答,點頭回應。
“我是你的小僮啊,我叫……子歌,寧子歌。”“小僮”突然嘆了口氣。
“子歌……你真好。”二公子步虛淩收回被包紮好的手腕,語氣顫抖起來:“我快吓死了!昨夜大哥帶我出來,不知怎地就流落到此,大哥不見了,也沒個認識的人,我找不着家了!”
“別怕別怕!”寧子歌攬住步虛淩,輕輕安慰:“子歌會保護你,從今以後,你,千萬不要忘記子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