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萌芽(1)
萌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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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原誠眼睜睜地看見,自己伸出去的手,從自己的手臂上斷開了。
他遲疑了數秒,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驚恐,疼痛,兩種極端的感受占用了大腦所有的神經,他看着斷開的手臂噴出的血液,甚至無暇思考那斬斷他手臂的刀刃是從哪裏伸出來的。
“是你,是你!”木原誠雙眼赤紅,看向已經趴在桌上的夏江。“我殺了你!”
夏江正在對着手機話筒求救,聲情并茂的演繹着自己的虛弱和無助:“救我,前輩……”
在木原誠撲過來的瞬間,夏江胳膊肘一搗,手機就掉下了桌子,連電池都摔出來了。剛剛還蔫噠噠的少女,在确認手機電源切斷之後,摁住桌子暴起。
斷臂的木原誠還未反應過來,那只還完好的手就已經被鉗在背後了。
夏江接過卡座後方遞來的長刀,倒提着向下一刺——刀尖切進木頭桌面中,冰冷鋒利的刃,正貼着木原誠的脖子。
“木原誠,你還有296秒的生存時間。”夏江指尖綴着點點幽綠的熒光,在這座燈光色彩斑斓的酒吧裏,根本就算不上顯眼。更何況現在人群騷動,誰也不會去注意角落裏的這麽一抹微光。
外面的警察拿着擴音器,試圖控制騷亂的現場:“所有人都回到酒吧裏,等待接受檢查,不可以離開!不可以離開!”
“在剩餘的這五分鐘裏,你不如冷靜下來,猜猜看——我帶來的這只讓你眼饞的箱子,裏面放着什麽?”夏江低下頭,俯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但是,你無緣擁有它了。”
戲弄将死之人有什麽意義嗎?
當然——是有着殘忍的意義的。
惡魔的低語在木原誠耳畔響起:“你一只想要的東西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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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都揮霍不盡的錢財,還是一手遮天的滔天權柄?”夏江輕聲問道:“你想要的東西,都在這箱子裏,只要得到它,你能實現你的一切野心和貪婪的欲念。”
木原誠這時倒是格外的清醒了:“呵,錢財和權柄,是所有人的願望。”
緊接着,夏江就把他置入了深淵,她說道:“木原誠,你想要的東西,不在港口黑|手黨。”
木原誠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他掙動着肩膀,想直起身子看清楚,摁着他的人到底是誰。
他崩潰道:“你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是能掌握你生死的人。”夏江打開了棕色的小皮箱,說道:“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木原先生。”
那只箱子裏鋪着厚厚的棉墊,黑色錦帛中間凹陷的位置,放着一把精心保養的黃銅鑰匙。
夏江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之後的人生,可就靠你自己了,木原誠。”
木原誠猛地掙開了束縛,他轉身朝後看去,卻發現那名少女已經隐沒在了人流中。他怔愣地看着箱子,半晌,他吞了吞口水,朝那把黃銅鑰匙伸出了手。
伸出了……手?
他被刀鋒切下的手,已經長回來了,皮膚完美的愈合,好像這只手從來沒有斷掉過。
若不是衣服上的駭人血跡,木原誠大概會懷疑自己做了夢。
木原誠定了定神,拿起鑰匙,果斷地沖向了酒吧的後門。
夏江扯起皮箱裏的兩層海綿墊子,随手塞進了沙發底下,海綿墊子下的文件紙有些破損,紙張上還帶着些許土黃的腳印,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
就在此時,一道漆黑的身影踩破房梁,把即将逃出生天的木原誠狠狠地踢回了紅燈區酒吧裏。
中也大聲喊道:“夏江!”
完了,是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木原誠一陣心悸。
他爬起來想逃,卻又一次被重力狠狠的掼進地板裏。
虛弱的聲音從角落裏傳來,茶發少女蜷縮在吧臺的一角:“前輩……”
不,還有最後的求生機會。
木原誠握緊了手裏的鑰匙,他擡起頭,擦去嘴角的血跡,說道:“那個女人,不是——”
話語戛然而止。
——“你還有296秒的生存時間。”
木原誠怎麽也想不到,在這短短的五分鐘之內,他的命運仿佛過山車一樣起伏颠簸。毒|素正迅速地侵蝕着他的五髒六腑,讓他的心髒驟然縮緊,抽搐的痛苦蔓延到四肢五骸。
他就這樣不甘地,結束了這黑暗渾濁的一生。
夏江面色緋紅,她躲在角落裏,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茫然地重複着相同的話語:“前輩……鑰匙,鑰匙……”
“鑰匙,什麽鑰匙?”中也看向酒吧,只看到了夏江帶來的箱子和用作釣餌,散落于地的文件。
夏江還在重複着:“鑰匙,鑰匙……”
中也看向被他踹飛在地上的人,終于,他在那沾滿血液的手中看見了一抹銅黃色。
強光手電驟然亮起,穿着暗藍色制服的警察闖入了酒吧之內。
中也一手抓起夏江,用重力帶走了木原誠手中的鑰匙,迅速的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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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躲進了一處還算安全的暗巷之後,中也才有時間關心夏江的狀況。
茶發少女臉頰上帶着不自然的紅色,像是生病了。
她衣服上沾着大量的血漬,下巴和脖子上也挂着血污。
中也觀察了好一會兒,确定這不是夏江的血,大概是在混亂中濺上去的。不過,這也說明了,當時的場面有多麽緊張和危險。
“夏江,沒事吧?”中也說道:“我帶你回港口黑……”
少女眼中沁着氤氲的水汽,如同綠意盎然的湖泊,一汪溫潤春水盈在其中。她揪住了中也的衣服,下意識地重複道:“鑰匙……”
中也把沾着血的鑰匙拿給她看:“鑰匙拿到了,在這裏。”
少女似乎是陡然松了一口氣,與此同時,維持着清醒的最後一根弦也繃斷了。
她擡高了手,摁住了中也的肩膀,緩緩地低下頭。
中也察覺她的身體在滑落,還以為她是站不住腳了,任憑少女把自己當成人形支架挂住身體。
——事實證明,他太單純了。
少女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臉頰上,帶着微醺的酒意。
中也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有什麽微涼又柔軟的東西,啄上了他的唇角,那動作溫柔又迫切,仿佛一汪溫暖的、纏|綿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