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周三, 顧耀過來找顧響吃飯，順便告訴他下午就準備回M國了。
他這次回來也就待了十天, 除了前兩天跟着顧響, 之後就一直忙着自己展覽的事情，兄弟兩個居然中間就沒再碰面了。
他們待的地方正好靠近門口, 顧耀又正好背對着那扇門，當有人進出的時候，門一打開，就會帶進來外面的冷氣。
顧耀今天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衛衣, 吹了幾次冷風之後, 耳朵都被凍紅了，他放下筷子，搓了搓手。
顧響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要風度不要溫度。”
顧耀像是開屏的孔雀，很自戀地說：“你不覺得這件衣服很特別麽？這上面的塗鴉是我親手畫的, 全世界僅此一件。”
說話間，店裏播放的悠揚的鋼琴曲忽然風格一遍，激越動感的男聲響起來。
一杯柳簾子
沒有眼淚流
是真長的醜
千萬別回頭
你快點走
顧耀敏銳地看過來：“你笑什麽？”
顧響難得發揮了兄友弟恭的優秀品質，繃住嘴角：“你看錯了。”
顧耀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又回到剛才的問題：“親愛的弟弟, 要不然你發揮一下紳士精神，把衣服借給我。”
顧響和他對視一眼，無情地拒絕：“不要！”
顧耀哼哼，陰陽怪氣地說：“命苦啊，弟弟的心是偏的, 可以把衣服借給外人，卻不顧自己哥哥的死活。”
顧響知道他提的是上回在劇組自己把衣服借給何念念的事。
顧響低着頭毫無感情地吃飯，假裝沒有聽見一樣。
恰好此時，店裏又換歌了，這次播的是一首老歌。
寶貝對不起
不是不疼你
真的不願意
又讓你哭泣
寶貝對不起
不是不愛你
我也不願意
又讓你傷心
顧耀：“……”
顧響：“…………”
兩人不約如同地沉默了，安靜了一會兒，顧耀自顧自說道：“你真的想好了，準備跟爺爺談判了？”
顧響輕輕放下了刀叉，用紙擦了擦嘴，淡淡看他一眼：“是。”
顧耀：“你有種！”
顧老爺子雖然現在退居二線，成天的下棋逗鳥，跟個普通的老頭子沒什麽差別，但是家裏都知道他的可怕，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別提跟他談判提條件了。
顧耀啧了一聲：“說真的，我要是你的話，肯定要跟何念念說為她所做的犧牲了，說不定一個感動就投懷送抱了。”
顧響哦了一聲：“我不是你。”
顧耀：“……”
行，吧。
……
我沒那麽傻
你失望了吧
就到這裏吧
該結束了吧
我了無牽挂
……
顧耀想要摔筷，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這店裏這麽喜歡放音樂麽？！他看了看時間，叫了服務員過來買單。
服務員：“好的稍等。”
顧耀：“我能提個建議麽？”
服務員保持着職業微笑看着他。
顧耀：“能把負責放歌的人開除麽？我感覺被他侮辱了。”
服務員：“……好的，先生，我們會如實反饋你的要求。”
顧耀滿意道：“那就好，畢竟顧客就是上帝。”
服務員的嘴角有些抽搐，顯然快要維持不住禮貌的笑容了。
瞪服務員走後，顧耀：“我一直覺得你是我們當中最無情的。”
從小到大，顧響就比一般人要理性和高傲。
他就是典型的世家裏面養出來的孩子，看似禮貌，其實跟誰都有距離，沒有一個人能進入他的心裏，他的眼裏。仿佛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無差別的。
這看似很公平，卻又是大大的無情，就像是那九天上空的神仙一樣。
可就是這麽樣的一個人，居然會為了一個女生下凡了，不但下凡了，還願意做那麽多事情。
他咧了咧嘴：“我錯了，你這哪是無情，你分明就是一情聖啊。你打算什麽時候跟爺爺說？”顧耀提醒着，“你也知道爺爺的脾氣，”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弟弟，祝你平安。”
顧響：“我心裏有數。”
顧耀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要是爺爺不同意呢。”
顧響：“那我就說到他同意為止。”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不假思索，眼神堅定，顯然是想過這個假設的。
顧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摸着下巴：“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響響麽，不會是被下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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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飯店離開，顧耀撐開手：“欸，響響，抱抱啊。”
顧響靜靜望着他，看神情似乎很是嫌棄。
顧耀無奈：“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你這小沒良心的。”
顧響走上前，跟他抱了抱。
顧耀難得收了不正經的腔調，低聲道：“好好照顧自己啊。”
“話多。”
“考慮一下吧，別一個人扛着，有些事該說還得說。”顧耀說完拍了拍顧響的背，“走了，祝你成功。”
顧響目送着顧耀的車揚長而去，在原地靜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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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過後，全國大範圍降溫，早上出門的時候，周彤幫何念念戴好帽子圍巾，告訴她今天天氣預報說要下雪。
何念念聽完眼睛亮了亮。
周彤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這麽高興啊。”
何念念吐了吐舌頭。
中午的時候，果然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雪從天空中落下來，像是無數片梨花一樣，晶瑩剔透，又像是一只只潔白的蝴蝶，在這大千世界裏翩翩起舞。
同學們都興奮了，好多人都跑出了教室。
何念念和溫一諾也相攜着跑了出去，她們已經夠快了，可是陽臺上卻早就站滿了同學，顯然，大家都很喜歡下雪，也很喜歡看雪。
“都是人，沒位置了。”溫一諾左右看了看，“要不然我們下樓去看。”
等她們沖到樓下，發現人也不少，不過好在還算有位置。
而且巧的是，那處不算擁擠的地方，站的是顧響。
不知道是不是他氣場太強的關系，邊上雖然有不少女生蠢蠢欲動，可是還是給他留了一些空間。
溫一諾拉着何念念直接走了過去，等走到的時候，她特意繞到了邊上，讓何念念和顧響站在了一起。
何念念：“你也在看雪啊？”
顧響微微颔首：“你喜歡雪？”
何念念點點頭：“很漂亮，你不覺得麽？”她站在屋檐之下，伸出手，掌心朝上，很快就有一片淘氣的雪花落在了手心裏，冷冷的冰冰的，帶着來自幾千公裏以上高空的寒氣。
何念念小心地将手收回，看着掌心的雪花。
小小的，純潔又無暇，就好像是大自然的精靈一樣。因為手心的溫度，雪花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點兒水漬，證明了它曾經來過。
顧響側過臉，何念念的皮膚比雪花還要潔白，粉色的唇讓她的臉變得異常的生動，簡直就好像是天地間的精靈一樣，他覺得有一瞬間自己的感官好像消失了，大腦失去了知覺，良久他才很慢地點頭：“是。”
直到上課大家都還意猶未盡的，依依不舍地回了教室。
以至于上課的時候老師不停地提醒：“好了，別看了，雪有什麽好稀奇的，現在請你們把注意力轉到我這兒，看我。”
這場雪很大，整整下了一個下午都沒有停下來，等到最後一堂課結束，地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本來按照以往這個時間天已經黑了，可是因為下雪的關系，所以居然還挺亮堂的。
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分外的美麗。
一下課，馮揚就大聲提議：“欸，要不然我們別去吃飯了，先玩雪吧。”
“可以啊！這麽厚，可以堆雪人了。”女生憧憬地看着窗外。
“雪人有什麽好玩的，要我說打雪仗！”男生揮了揮拳頭，顯然已經躍躍欲試了。
溫一諾站起來：“那哪些同學要去的舉一下手？我們統一一起去好了。”刷刷刷，所有的手都舉了起來，跟舉了一片小森林一樣。
可見對于他們來說吃飯重要，但是玩更重要。
有人問：“去哪兒啊？”
溫一諾想了想：“就操場吧，那裏地方大，活動的人也少，肯定雪特別厚。”
于是高二3班呼啦啦的沖出了教室，殺到了操場，等他們到了之後，發現那兒早就有不少人了。
韓渡在不遠處打招呼，高聲道：“3班來了啊。”
馮揚揮揮手：“是我們！你們來的這麽快？”
韓渡：“我們班級近，來不來一起打雪仗？”
馮揚：“那必須來啊。”
這麽一來一回，雙方就下了戰書。
一開始女生們還挺矜持的，可是打雪仗這游戲，不是你不想玩就能置身事外的，因為雪球不長眼睛，很有可能就砸到你了，于是不少人被動的加入了進去。
玩到後來，大家都已經變得敵我不分，逢人就扔。
何念念今天穿的跟球一樣，很是不靈活，再加上穿了一件鮮豔的紅色，所以很是顯眼，被砸得有夠慘。
迎面又是一個雪球飛過來，何念念都已經做好了被砸的準備了。
啪的一聲，是雪花撞到衣服散開的聲音。
只是何念念并沒有什麽感覺，她小心翼翼地張開眼睛，才發現顧響擋在了她的前面。
顧響暗嘆了一口氣，一臉的無奈：“你這是當靶子上瘾了。”
何念念很委屈，老實地搖着頭：“沒有啊。”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軟軟的，就好像是棉花糖一樣，讓人都不忍心苛責她。
餘光中，顧響又看到了飛過來的雪球，他反應很快，迅速地吩咐：“你躲我後面。”
何念念依言照做了，有了顧響在她前面做肉盾，她的安全值大大升高了，但是顧響就慘了，簡直是被重點的照顧對象。
何念念發現好幾次甚至都是同班的同學下的狠手。
她同情地看向顧響：“他們好像都在針對你。”
顧響：“……”
像是為了印證這句話一樣，一個大雪球砸在了顧響的臉上。
雪花挂在他的眉毛眼睫上，看上去又狼狽又好笑，何念念呆了呆，不厚道地笑了。
顧響擡手擦了擦：“這樣不行，我們找個地方躲躲。”
何念念：“躲哪裏啊？”
顧響：“跟我來。”
何念念急忙貼近了鬼昂，跟着顧響左轉右轉，只是他們的進展并不很順利，不時會有來自四面八方的雪球的襲擊。
何念念憂心忡忡：“炮火太密集了，我們真的能成功麽？”
顧響鎮定道：“能！”他拉住何念念的手，低聲道“跑！”
他的速度太快，何念念被帶動着感覺都要飛起來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顧響終于停了下來。
何念念撐着膝蓋順氣，聽到顧響在說：“這裏應該安全了。”
何念念擡起臉，看到顧響臉上還殘留着雪，便提醒了他。
顧響：“哪？”
何念念擡手指了指他的額角的位置，顧響随意地擦了擦。
“還有。”何念念看不下去了，便踮起了腳，湊過去，擡手幫他擦了。她撤回手的時候才感覺自己這動作有些不妥，不過看顧響的樣子顯然是沒有在意。
何念念抿了抿唇，問道：“那我們幹什麽？”
顧響警惕地看着四周：“先在這躲着。”
何念念索性蹲到地上開始堆雪人。先做一個小小的身體，然後再做腦袋。她歪着腦袋看了看，想着還差哪些。
身後探出了一只手。
手指修長，指甲圓潤，非常的漂亮，就像是古代的那種世家公子，适合拈棋和執筆，但是此刻，手裏面卻拿着兩顆毫不起眼的普通的黑色小石子。
何念念側頭看去。
顧響将小石子鑲嵌在了腦袋上面，于是小雪人就有了眼睛。
顧響擡起身，審視了一番，評價道：“有點醜。”
何念念瞪了他一眼，露出自認為很兇的樣子，任性地說：“一點都不醜。”卻不知道她這樣子落在某人的眼裏除了可愛還是可愛。
顧響：“嗯，母不嫌子醜。”
何念念：“……”
兩人又找了兩根枯枝作為小雪人的手，做完之後，何念念站起來，看着小雪人：“它一個人會不會很寂寞啊？”
顧響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走過去，仰面躺在雪上面，厚厚的積雪立刻被他壓下去了一層。片刻之後，他又站了起來，平靜地說：“這樣就不孤單了。”
何念念看着那個被壓出來的印子，是個大大的人形。
遠處，溫一諾扯着嗓子叫着：“大家別玩了，快回教室，晚自習要開始了。”
顧響：“走啦。”
何念念點點頭，走了兩步，像是想到了什麽：“等一下。”
她跑回雪人邊上，也躺了下去，随後她又跑了回去，看着顧響詫異的眼睛，她眉眼彎彎的：“又多了一個陪它的人。”
雪地上，一個小小的有點兒醜的小雪人站在那兒，它的邊上還有兩個人印子。
三個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看上去很和諧，就好像天生就應該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