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平衡。
所有人都動作一致地循聲望去, 何念念也下意識地看過去，顧響的身影就這樣撞進了她的眼簾中。他出現的不早不晚那般的及時, 在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 把自己從彷徨不安恐懼中拉回了現實中。
“是顧響！”啦啦隊員中有人驚呼出聲，誰能想到剛才還被議論的主角居然會大駕光臨。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很有可能被當事人聽到之後, 啦啦隊女生們的臉色更是變了又變，看上去精彩極了。
要是她們可以選擇，恨不得把上一秒胡說的自己的嘴巴直接給貼上膠帶。
顧響來到她們邊上，那些女生在他的逼人的氣勢下直接倒退了兩步, 看着他走到何念念的身旁, 将她擋在了自己的身後，這個毫不掩飾極具保護色彩的動作叫女生們心頭狠狠一跳。
顧響沒有去管那些女生，而是先看向何念念，看着她泫然欲滴的雙眸, 他心裏一痛：“對不起。”
是他來遲了。
是他的過失讓何念念又受了這般委屈。
他明明預料到了有可能會有的變故，卻還是沒有百分之一百的避免掉。
何念念輕輕眨了一下眼睫，在顧響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的身邊的這一刻，她渾身豎起來與她們對抗的刺終于收了起來，那隐忍了多時的淚水也再也控制不住。
她知道自己很丢臉, 急忙擡起手用手背胡亂地将眼淚拭去。
顧響看着她将自己擦成一個大花臉，心裏止不住地心疼，卻也知道何念念必定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樣，便轉過身，視線慢慢地掃過每一個人, 原本還溫和的人氣勢一下就變了，那眸子一片漆黑，目光不帶一絲情感。
如果說剛才這些女生看何念念的眼神是帶着嘲諷的厭惡的。
那麽顧響現在的眼神則比她們的程度厲害百倍千倍，被那雙眼睛掃過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總覺得，有種滅頂的窒息感。
這個明明在前一刻還那樣溫柔缱绻多情的人，下一秒卻變成了來自地獄的惡魔，他這冰寒的目光比毒蛇還要可怕，簡直就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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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琪害怕的牙齒都打顫了，她壓下心中的恐懼，鼓起勇氣，聲音聽上去七零八落：“顧響，這是我們同何念念之間的事，你，這樣插手不好吧。”
顧響輕擡眼眸。
一瞬間，氣場大開。
場館裏面原本開着溫暖的空調，可是現在的徐逸琪卻只覺得周身冰冷。
“需要我再重複一遍？”顧響不緊不慢地說，聲音冷酷無情，就好像是嚴冬的北風，讓人不寒而栗。
他話音才落，就有女生受不了了，她一臉的崩潰，差點沒有因為腿軟而摔倒在地：“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道歉，請原諒我，何念念，還有，還有顧響，我真的錯了，”
女生才說完，另外幾個女生也跟着戰戰兢兢地附和起來。
面對着像是索命閻羅一樣的顧響，她們臉色蒼白，随時都可能暈過去，哪裏還有剛才嚣張跋扈的樣子。
“說完了？其他人呢？”顧響是很公平的，在這裏的沒一個人有一算一，他都不會放過，或許其中有人沒有辱罵何念念，但是她的冷漠和放任其實也是幫兇，也必須要道歉。
所有的人除了徐逸琪都說完了。
徐逸琪不是不想說，她只是驚恐到了極致，說不出話來了。
說到底她還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就算平日裏再盛氣淩人，這會兒面對着顧響這般模樣，那膽子早就吓跑了。
更主要的是她正對着顧響，被顧響大開的氣勢壓得死死的，連正常喘息都不能。
徐逸琪渾身打顫，臉上血色褪盡，還沒等她說話，邊上女生就低聲埋怨道：“逸琪姐，求你了，你快道歉吧，今天要不是你慫恿大家，我們怎麽會來。”
徐逸琪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去，她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要踩她一腳。
這個女生平時一口一個逸琪姐，跟自己姐妹相稱，這會兒怎麽可以這麽做。
是，是她主動提出過來找事的。
但是她們難道不是很積極的響應麽，當時根本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明明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因為嫉妒而瘋狂了。
她是沒安好心，但是其他人也沒一個清白的。
“你，你別胡說。”
“我沒胡說，大家都可以幫我作證啊。”那女生只覺得自己還挺委屈的，經此一鬧，那是肯定被顧響讨厭了，她一時沖動，索性就直接說了，“是你鼓動我們過來的，那些诋毀的話也是你說的，要不是你反複說她的壞話，我們也不會幫着你罵啊。”
顧響的眼神變得異常的可怕了。
他渾身的暴戾一下湧了出來，眼角帶着紅，如兇殘的猛獸一般看着徐逸琪，說出來的話可怕又殘酷：“真好，我一向不喜歡對女生動手，不過今天要破例了。”
他朝徐逸琪跨步走去，臉上表情猙獰可怕。那些女生紛紛往邊上躲開。
徐逸琪全身都虛脫了，再也站立不住，直接吧唧滑坐到了地板上，這時候沒有一個人敢來攙扶她的，甚至還離遠了點，生怕被她波及了。
她忽然就在這一刻體會到了被所有人抛棄的那種絕望感。
她甚至在那麽短短的一瞬聯想到了何念念。
當時被自己和班上的其他人一道排擠欺負的時候，何念念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承受這一切的呢。
自己不過這一會兒就已經受不了了，可她卻整整經歷了漫長的數個月。
“顧響，不要。”何念念伸手拉住了顧響。
她知道顧響是在為自己出頭，但是如果鬧出事情來的話，尤其現在還是在一中學校裏，對顧響來說就麻煩了。
她不能看着顧響因她受累，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也不行。
何況她們也道歉了，這就夠了。
顧響扭頭，看着她朝着自己請求地搖了搖頭，心裏燃燒起來的戾氣土崩瓦解了。
“好。”顧響的眼神溫潤又深情，這樣的目光只有在面對着何念念的時候才會出現，他點頭，“聽你的。”随後他轉過臉，一聲不吭地不知在琢磨什麽。
他不說話，全場沒人敢說話，氣氛緊張又凝滞，就在女生們覺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顧響終于開口了。
“聽好，以後要是誰再敢往何念念身上動壞腦筋，那就等着。”顧響的神色倨傲又冷漠，死亡視線再一次掃過徐逸琪，然後看向一衆抖得如鹌鹑的奄奄一息的女生，“我可不介意讓你們試試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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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了一場，等那些啦啦隊走了之後，馮揚才姍姍來遲。
他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嬉皮笑臉地湊過來：“哎喲，響哥，你什麽時候來的？走吧，去找個地方慶祝慶祝。”
顧響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剛去哪裏了？”
馮揚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作死的邊緣，他漫不經心地回答說：“就，就上廁所啊，哎，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
顧響輕描淡寫地打斷他，表情很是耐人尋味：“很好。”
要不是他擅自離開，何念念怎麽可能遭受這些。
馮揚靜靜望着顧響，心裏一突，這個狀态的響哥，莫名有點不對啊，兩秒後，他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恨不得掏出刀把自己一把捅死，但是他不能。他只能舔着B臉：“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再見啊。”說完拔腿狂奔，揚起塵土陣陣。
顧響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扯了扯，逃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這筆帳他肯定要算的。
這時籃球場館裏面的人已經都走光了，館裏一片空曠，很是寂靜，只有空調發出的嗚嗚轟鳴的聲音。
顧響轉向何念念：“走吧。”
何念念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顧響奇怪道：“怎麽了？”
“剛才她們說的那些話，你，聽到了麽？”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何念念的喉頭滾了滾，她跟顧響對視着，良久才道：“真話。”
顧響的眸子濃稠如墨，看不清情緒，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緩緩道：“聽到了。”
也好，既然聽到了，那麽也省的她在心存僥幸，何念念嘴角扯出一個苦笑：“那她們說的話你信麽？”
顧響的目光始終看着她，他彎下腰，認真道：“我只信你。”
距離那麽近，何念念可以看清楚他的眸子，如瀚海長空，沒有一絲保留，對着這樣一雙眼睛，何念念一點兒都不懷疑顧響的話，她閉了閉眼，隔了很久道：“其實那些話，我聽過無數遍，在我在一中念書的時候，不止她們說還有很多人，也是因為這，我才轉學的。”
雖然早就知道了，但是從何念念嘴裏親口說出來，顧響的心好像被刀割了一樣，一陣陣的抽疼。
“這就是你為什麽不願意來一中的原因？”
何念念點頭承認了：“是，我害怕碰到他們。”
果然還是太便宜那些該死的女人了，顧響心裏壓着怒氣，小心翼翼不動聲色地說：“除了說這些話，他們還做過什麽吧。”
何念念像是想到了什麽，身體應激一般地狠狠哆嗦了一下。
顧響有點後悔非要逼何念念說出來，他知道那些過往對何念念來說有多麽的可怕，現在的他就是在讓何念念親手把傷疤撕開。
但是他想要何念念走出這個坎，他不想何念念一次又一次地受過去影響。
他要讓何念念知道那些過去她經歷的，雖然他不能幫她分擔，但是他可以和她一起面對。
何念念眼眶微微發熱，猶豫了片刻，在顧響鼓勵又溫潤的眼神中還是說了。
書包被扔掉。
考卷被撕毀。
凳子上被塗滿膠水。
校服上被扔蟲子。
一開始還能說是惡作劇，可是到了後面，事情的發酵都令人始料未及，那些學生就越發過分出格了，甚至還動手打過她。
“……我一直都想不通他們為什麽要這樣？甚至一度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是我自己特別惹人讨厭。”
何念念的淚水不知何時又掉落了下來，那些委屈難受和被霸淩的痛苦她從來沒有人可以敘說。
甚至連周彤也不敢說。
她憋得太久，這一次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将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跟顧響訴說。
顧響緊緊抿着唇，口裏湧上了一股腥甜，他用力将何念念抱緊在懷中，眸中閃着幽光，低聲道：“不，是他們的錯。”
“可明明那麽多人都讨厭我。”
“是他們沒有眼光，你看我們班不都喜歡你麽。”
何念念的臉緊緊貼着顧響的胸膛，流下的淚水不一會兒就沾濕了他的前襟，她哭的有些不能自已，抽泣着道：“可是我好怕，我怕總有一天會和以前一樣，大家都讨厭我，連你，你也讨厭我。”
顧響一邊輕輕摩挲着何念念的脖頸，借此安撫她的情緒，一邊好像在承諾一般慢慢道：“相信我，真到了那麽一天，就算與全世界為敵，我也喜歡你。”
這大概是認識以來，何念念聽到的顧響最最溫柔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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