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何念念看着溫一諾發來的新的視頻, 随時時間的推移，已經積攢了有十多條了, 說實話, 她有點兒心癢難耐。想要知道那邊情況的心情漸漸地壓過了害怕的情緒，她咬了咬唇, 手指猶猶豫豫地又想點上去了。
“念念，怎麽一直待在房間啊，媽媽帶你出去逛逛？”周彤倚在門邊上，飛快地瞥了一眼她手機的聊天界面, 神色自若地提議道, “今天天氣這麽好，不出去玩就可惜了。”
何念念擡眼看着媽媽，臉色有些糾結，好一會兒才握緊了手機說道：“我就在家裏看看書。”
周彤無奈地搖頭, 走到她邊上，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好了，玩玩也不耽誤學習，走吧，我可不想我的乖寶貝變成一個死宅。”
何念念向來聽話, 她乖巧地點頭：“好。”
周彤笑了笑：“這就對了嘛，來，媽媽給你挑衣服。”她說着拉開衣櫃，挑了一件厚實的白色毛衣，然後站在邊上看着何念念換上, 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自從何念念在一中經歷了那些事情之後，周彤就很關注她的情緒，好在到了博雅上學之後，何念念和班上的同學倒是相處不錯，人也漸漸走出了陰霾，但是從昨天晚上放學回來，周彤就發現何念念的情緒不好。
盡管何念念裝出沒事的樣子，但是媽媽是最了解女兒的，周彤還是一眼看出來了。
她詢問了劉老師，确認在學校中何念念并沒有發生什麽不快或者不好的事情，後來還是劉老師提了一句籃球賽在一中進行，她才恍然大悟。
她想女兒應該事很想和同學一起去加油的，但是因為種種緣由又不敢去。
這孩子，還是被過去影響着。
周彤心裏幽幽地嘆了口氣，又是自責又是心疼，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代替何念念去遭受那些事情，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現在能做的就是盡最大可能的，讓何念念可以跨過這個坎，樂觀地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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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門前，周彤給何念念戴上了毛絨絨的帽子，她端詳着面前的女兒，十多歲的年紀，已經長得花容月貌了，配合着這一身潔白，宛若冰雪中的公主，周彤幫何念念整理了一下頭發，由衷嘆道：“我們家的念念真是越大越漂亮。”
何念念被媽媽誇得很是不好意思，臉微微紅了紅。
母女兩個一起出門，果然如周彤所說今天的天氣确實很好，太陽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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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哪兒？”
“媽媽你想去哪裏，我都可以。”
周彤眸光閃了閃：“那就随便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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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念念坐在車上并沒有在意媽媽帶她去了哪裏，她茫然地看着窗外，心中卻記挂着籃球比賽，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漸漸也逼近了比賽的時間。
快開始了吧。
大家打的怎麽樣呢？
一中的實力那麽強，還有蕭離在，面對這樣的強敵，顧響他們沒問題的吧。
何念念糾結着看着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心煩意亂地點來點去，幾分鐘後，終于還是忍不住點開了溫一諾發來的最新視頻。
這一段正好拍的是博雅進球，何念念看見顧響利落地接過了隊友傳來的球，然後一個漂亮的起跳，投籃成功。
全場爆發出了整天的吼聲，中間夾雜着無數的人齊聲喊着顧響的名字。何念念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激動了，嘴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看什麽呢？這麽高興。”
“沒，沒什麽，就今天我們學校有籃球比賽，剛剛得分了。”何念念頓了頓，補充了一句，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進球的是我同學。”
“哦，那你同學打球打的很好麽？”周彤笑了笑。
何念念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他特別厲害。”
不光是籃球，無論做什麽都很厲害。
她在心裏小小聲地補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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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多分鐘後，周彤停好車，朝邊上還在看手機的何念念道：“到了，下去走走。”
何念念聞言擡起頭，透過車窗四下看了看，一時愣住了。
她認得這裏，應該說她其實相當的熟悉，這是一個公園，而且正好在一中的附近。
以前她在一中上學的時候，幾乎天天都要路過這兒。
她詫異地看了一眼周彤：“媽媽，你怎麽開到這兒來了？”
周彤看了一眼何念念，無奈道：“剛我不是問你要不要來這兒嗎？你說好啊，忘記啦？”
何念念臉一紅，她一直在玩手機看視頻，壓根沒有留意媽媽說了什麽，所以還真的不記得跟媽媽有這樣的對話了，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啊，是，是哦，我沒忘記。”
周彤看着她一臉的尴尬，沒有揭穿她的謊話。
公園不大，因為冬天的關系，很多樹都變得光禿禿的了，倒是有一排矮冬青長得郁郁蔥蔥生機盎然。
從門口進去，就能看到一個不大的池塘，池水很清，水位有點低，可以清晰地看到池底的小石頭和水草，幾條兩指長的黃金色錦鯉甩着尾巴悠然地游着。
三兩個游人正在池塘邊上看錦鯉。
繞過池塘，往前走數十步就是一塊空地，一個老人正拿着大毛筆蘸着清水在地上練字。
何念念駐足看了一會兒，發現他正在寫的是一首古詩。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周彤歪了歪頭問女兒：“這詩什麽意思啊？”
這還真難不倒何念念，她咽了咽嗓子，解釋道這講的是妻子思念夫君。那位夫君人品好，性情溫如玉，因為從軍外出，妻子心亂如麻。
老人聽到之後，停下動作，望向何念念：“說的不錯。”
周彤像是想到了什麽，眸中閃過了一絲溫情，喃喃道：“原來是首情詩。”
何念念輕輕點頭。
周彤偏頭看着何念念，似乎透過女兒的臉望見了另一個人，一樣的眉目如畫，卻因為是男子的關系，樣貌更顯清俊，她聲音很低：“亂我心曲麽？真貼切，想着一個人是會心亂如麻的。”
何念念沒有注意到周彤的樣子，只是聽到她的話之後，莫名低有些心虛，她捂着紅了的臉，聲若蚊蚋：“嗯，是吧。”
走了一會兒，何念念趁着給媽媽拍照，又偷偷摸摸地去看信息，要知道從車裏下來這麽久的時間她都沒有看手機，心裏已經有些焦急了。
只是沒想到，居然沒有見到溫一諾發來的新的視頻或者語音，她心中奇怪，算算時間也有十多分鐘了，按照溫一諾之前的頻率，絕對不可能一條新的都沒有的。
她以為是自己手機的問題，還特意重啓了一次，但是依然沒有。
“難道欠費了？”何念念皺起了眉，給媽媽撥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
所以手機沒有問題也沒有欠費，那麽就是溫一諾那邊确實沒有發來新的。
或許比賽太精彩了，或許她去廁所了，何念念自我安慰着。但是等了又等，還是沒有動靜，何念念實在忍不住發了條語音過去詢問比賽的情況。
只是這發出去的信息如同石沉海底一樣，久久都沒有回音。
這就有點不正常了。
何念念的心突突了兩下。
到底怎麽了？
為什麽不回啊？
是有事耽誤了，還是說發生了什麽。何念念的心頭忽然湧上了一股強烈的不安來。
她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手機屏幕，眼神茫然又彷徨。
“叮咚。”一聲輕響的提示音，何念念慌忙打開。
溫一諾帶着氣憤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顧響受傷了。”
何念念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了。
她再也不管其他，給溫一諾撥了電話，那邊隔了好一會兒才接起來。
何念念急切地問道：“怎麽回事？受傷了？傷在哪兒，怎麽會受傷呢，嚴重麽？”
一連串的問題沒有過腦子就直接蹦了出來。
“很嚴重！”溫一諾尖叫着，“啊，會不會死啊！”
死？！
何念念只覺得腦袋像是被重物狠狠地捶了一下，耳邊嗡嗡作響，她壓下翻湧的氣血，咬着牙道：“到底什麽情況，你說清楚。”
溫一諾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了根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一個勁地在那兒尖叫着。
“……校醫在處……太可怕……我真從沒見過顧響臉色這麽……”因為環境喧鬧，溫一諾那邊的聲音并不是很清楚，斷斷續續的。
不時還有人在那兒喊着：“別圍觀。”
“別擠了。”
何念念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臉色白的如紙一般。
“差不多就這樣，我再去看看情況，回聊。”
“別挂，他現在……”
嘟嘟嘟，溫一諾那邊沒等她說完，就挂斷了。
何念念心裏焦急，還想多問點問題，卻也知道這會兒溫一諾也沒空跟她電話了。她不甘心地回撥過去，溫一諾沒再接電話。
周彤觀察着何念念的臉色：“怎麽了？”
“媽媽，”何念念的聲音都帶着一絲哭腔與無助，“顧響受傷了。”
“顧響？”
何念念壓抑着心中的不安：“就是我那個在打籃球比賽的同學，聽說很嚴重，怎麽辦啊？”
周彤也跟着皺起了眉頭，打籃球受傷可大可小，他們公司前陣子還有個同事直接骨折的，她安慰道：“既然是比賽，應該有老師在吧，你也別着急。”
何念念已經六神無主了，她搖着頭：“不是啊，剛剛溫一諾說很可怕，還說，會會……”
那個可怕的字她怎麽都說不出口。
周彤輕輕拍着她的肩，溫聲道：“念念，我知道你擔心同學，現在你也不知道具體情況，要不然再等等看。”
“可是……”何念念猶豫地給顧響撥了個電話，随着那邊一聲聲的嘟嘟，她越來越沉默，其實她也清楚顧響應該不會接電話的，可是真當面對這個事實的時候，她就有種滅頂了的窒息感。
她不想再這裏幹等了。
她要去看看。
她一定要去确認顧響的情況，就算看一眼也好。
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何念念的目光變得堅定了：“媽媽，我想去現場看看。”
周彤沒想到何念念會主動提出要去，要知道，那兒可是一中，對于何念念來說一個無比恐懼恨不得這輩子再也不踏足的地方。
她稍微一愣，所以何念念現在居然為了去看同學而願意去一中麽？
周彤百感交集，看着何念念堅決的神色，果斷應道：“好！在哪兒，我送你。”
只是，天公不作美，明明剛才還很空的路，這會兒居然堵車了。
何念念心急如焚地看着一動不動的車隊長龍，只覺得如坐針氈，她不停地看着手機，但是溫一諾那邊依然沒有新的消息。
她眼睜睜地看着一個遛狗的行人超過了他們的車，她咬了咬牙：“媽媽，我走過去吧。”
沒等周彤說話，她就打開了車門，疾跑起來。
何念念發誓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跑的這麽快過，她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盡快地趕去一中籃球館，去看看顧響到底怎麽樣了。
她花了不到原本時間的一半就來到了一中的門口。
當再一次地看到這個熟悉的校門的時候，她的眼珠輕顫起來，心頓時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狠狠疼了起來。
她的雙腳變得異常的沉重，就好像是被綁着鉛塊，怎麽都擡不起來。明明近在眼前，只需要跨出一步，她就能走進一中的校園，可是這一步卻怎麽都邁不出去了。她恐懼，害怕，本能地排斥進去，就好像前方有一只吃人的猛獸，一旦她靠近，就會屍骨無存。
太陽被一片雲朵遮住了，光線一下暗了下來，就好像現在何念念的心理世界一樣，灰暗的蒙塵的毫無生機。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手緊緊地攥着胸前的衣服，呼吸聲又粗又喘，就好像是瀕臨死亡的魚。
原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鈴聲就好像是一把利劍一樣沖破了那重重的灰暗，何念念一個激靈，看向屏幕。
下一刻，她渾身一震，因為屏幕上跳動着兩個字。
——顧響。
